第1064章 妖法一般的言辭學
聶之城警察系統中，重案司是一個很特別的機構。
級別上來講，重案司司長比各警署署長高半級，比局長低半級。
配置上來說，重案司一司人員就奔著兩千人去了。這裡有最好的武器裝備，最全的武裝設施，重案司大樓本身鐵桶一樣如同碉堡，而裡面隨時能夠拉出來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開直升機坐裝甲車鎮壓聶之城任何一處騷亂。
職能上來說，重案司專管重案大案。什麼是重案大案？首先是涉案金額特別巨大的，然後是有較大社會影響的。比方說某些組織因為某些原因開始遊行，或者某個膚色的人種因為某個導火索示威，這時候舉著盾牌扔著催淚彈甚至開車衝撞碾壓路人的，就是重案司。
理論上來講重案司負責一切刑事案件，實際上聶之城刑事案件太多了，基本都是各警署自己管。但要較真的話，重案司確實可以接管，只不過重案司一般不會這樣自找麻煩。拿著高壓水炮掃射人群不香嗎？做那些麻煩事瑣碎事豈不是自找沒趣？
最後，重案司還擔負著一個比較特殊的職責，就是對內肅清。
警察打擊犯罪，可如果警察本身犯罪又該怎麼辦？一般來講，是由重案司對徇私舞弊、濫用職權的警察進行逮捕和審訊。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集合了刑警、武警、特警、和紀律檢查的超級部門。由此，在整個聶之城數萬警察中，重案司司長地位還要超過幾位副局長，坐在實質上的第二把交椅。
現在的重案司司長名叫詹姆斯，五十六歲，做司長已經做了七年了。
而他管理重案司的主要方法就是——開會。
「在這裡我要強調三點。」
「首先，要提高政治站位，增強政治意識。要牢固樹立以施密特局長為核心的政治觀念，嚴格落實施密特局長的有關精神和重要指示。要讓政治觀念再提高、政治定力再鞏固、政治思路再扶正、政治工作再創新。要加強政治學習，以政治工作為抓手進行隊伍建設、開展全面工作……」
巴拉巴拉三千字。
「其次，要以案明紀，廉潔從警。要保持對貪污腐敗的高壓態勢，嚴肅反貪反腐紀律，肅清內部害群之馬，整治隊伍不正之風。要對違規違紀現象和個人保持零容忍的高壓態勢，嚴肅貫徹執行『六個一律』、『六條禁令』、和『六個決不允許』……」
巴拉巴拉三千字。
「第三，要加強自我學習，查究整改。自查從寬，被查從嚴。勇於檢舉揭發，敢於對身邊的不正之風說不……」
巴拉巴拉又是三千字。
巨大的會議室中，司長在台上滔滔不絕，屬下們在下面奮筆疾書。細細看去，每個人都拿了個厚厚的本子，詳細的記錄著司長說過的每一句話。
不記錄怎麼顯示自己認真？不記錄怎麼表現自己端正？
不僅要記錄，這些中層領導回頭還要再去傳達精神。要把開會的內容以開會的形式讓更多人記錄，再拍幾張照片、寫幾篇稿件，詹姆斯司長下達的各項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詹姆斯司長從東方國度那邊學來的這一套真不錯，用會議落實會議，用精神落實精神，這可比辦實事簡單多了。
在詹姆斯的帶領下，重案司的這些中層領導個個都能口若懸河的講上一個小時。上班就開會，開完就下班，此舉已經蔚然成風。
今天的會議也不例外。
但是，稍稍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詹姆斯講了半個小時，下面的人記了半個小時。當他還想繼續講下半個小時的時候，詹姆斯忽然停住了嘴巴。
他眉頭緊鎖，目光驚疑不定。
他的手指咯吱一聲把手中的稿子捏出一道道褶皺，額頭竟然微微流下汗來。一種奇異的、巨大的違和感抓住了他的心。
然後，他看向了自己的左邊，表情變得凝重而狠辣：「你是誰？你為什麼坐在這裡？」
只見一個頭高馬大的帥逼壯漢正坐在詹姆斯的身邊。
眾目睽睽之中，主席台上，一大串副司長的拱衛中，不知何時起，石鐵心已經坐在了那裡，和詹姆斯一左一右，一起占據了最中間的位置。
「我是誰？我當然是一個警察，身為警察當然是來辦案的。」石鐵心看著下面滿坑滿谷的會場，一眼看去約莫有六七百人，重案司中層和基層都在這裡了。「真不錯，人都找齊了，省了我一個一個上門的功夫。」
詹姆斯變了顏色，開口呵斥道：「你一個小小的警長沒資格坐在這裡，給我滾下去！」
「是嗎？我有沒有資格坐在這裡，這事兒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石鐵心看向了旁邊的副司長，開口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那個副司長立刻回答道：「可以。」
石鐵心再抬高聲音問道：「我可以在這裡主持隊伍廉政建設會議嗎？」
全場所有人齊刷刷答道：「可以。」
這些人音調不高，也沒什麼高昂的情緒，臉上的表情也都沒有變化，平靜的就像是打排位時隨口回答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一點異樣都沒有。
但當六百多人一起以這種狀態回答時，一切都開始顯得妖異怪誕起來。
詹姆斯閉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轉動，然後猛然睜開，表情已經變得猙獰：「你、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想起來了啊，算是厲害了。」石鐵心雙手抱胸：「對，我一直都坐在這裡。」
詹姆斯驚駭莫名。他忽然想起來，這傢伙實際上已經在身旁坐了半個小時了。他念稿子的時候，這傢伙也念。他念了半個小時，這傢伙便也念了半個小時，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重疊的。
只不過自己一直忽略了他，直到剛剛才察覺到這一點。
同時，下面的那群人所聽到的每一個字符、記錄的每一個要點，實際上都混合了石鐵心的語言。中層基層們牢記司長的話時，也就同樣牢記了石鐵心的話。
只不過，詹姆斯的話都是胡扯的屁話、廢話。
但是石鐵心的話，卻都包含著神奇的力量。
這是靈性倍增之後，石某人開發出的語言惑心的更高級應用。半個小時的講話，讓這裡所有人都深深的中了石某人的招，效果比伸手一握更強。
從現在開始，這裡被稱為「石鐵心廣場」。
「現在，開始進入主題吧。」石鐵心往椅子裡一躺，大模大樣的翹起腿，看起來比一把手還一把手：「既然是查究整改主題會議，那就動真碰硬，開始批評和自我批評好了。詹姆斯，你先來。」
今天凌晨值班，而且全天都很忙，只能就這一章了。正好我也琢磨琢磨言辭學的高級應用，總得有點耳目一新的東西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