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們吧?這麼急著幫他們說話。」小男孩家長氣呼呼地吼了一聲。
「我不認識他們,今天也是第一次到這邊來,我剛剛在前面的餐館吃飯,他過來找我要汽水,我就給他買了兩瓶,那邊餐館的老闆娘可以作證。我發現他情況有些異常,就跟了過來。」
聽到有餐館老闆可以作證,圍觀的人才安靜下來聽她說話。
「剛剛那邊有輛車撞樹上了,發出了一聲異響,他可能以為有什麼危險,所以才會將這兩個小朋友給護在身下的。」
眾人隨意順著沈初曉手指看過去,那輛發生碰撞的車此刻還停留在原地,司機已經從車上下來正在撥打報警電話。
剛剛發生車禍的時候,聲音確實很大,幾乎吸引了這邊所有人的注意力,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兩個小孩和汽水哥是怎麼回事,甚至連那兩個小孩的家長都是聽到小孩哭聲才反應過來的。
「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他嚇到了我家小孩也是事實,我們家長就在身邊,有危險也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著急。」小男孩家長大聲吼道。
「我是想說,他不是故意要傷害小朋友的,不如就按照這位姐姐的說法,先帶小朋友去醫院做個檢查。」沈初曉以為自己說出實情後,那邊家長就不會再揪著不放,至少會把給小孩檢查身體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繼續待在這裡胡攪蠻纏。
「管什麼閒事,年紀這么小就想來主持公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小男孩的家長毫不領情地罵道。
「這樣吧!如果你覺得我們協商處理不好,我支持你們報警,我之前承諾的檢查費和醫藥費一樣作數。」紅衣女子心疼地看著依舊緊緊抱著兩瓶汽水的汽水哥,那空洞的眼睛裡透著對眼前這一切的不解,仿佛這世上發生的一切,跟他都沒有任何關係。
「我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在感覺到危險來臨的時候,那麼急著去保護小孩?他為什麼到處找人要汽水?」沈初曉直覺這裡面有事,忍不住問了出來。
紅衣女子被她這麼一問,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卻倔強地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那兩名家長報警。
「誤會誤會,這就是一場誤會,大家先不要生氣,聽我說兩句話。」
一名聲音洪亮的中年婦女從人群外擠了進來,身上還拴著圍裙,手裡更是拿著一個鍋鏟。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身上,以為她是過來幫忙說好話的,可她卻直接停在了紅衣女子面前,帶著幾分怒氣地說道:「冬晴,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那大鐵門關不住東陽,讓你把他放在廚房,我可以邊上班邊幫忙看著。
你看看現在,好在沒有對別人造成傷害,不然別說冬陽,只怕你心裡也不好受。
冬晴啊!都過去一年多了,咱們該面對現實了,你就把東陽為什麼會撲倒小朋友的原因告訴她們,他們聽了之後還要打要殺,就讓他們沖我來。」
「二姨,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說不出來?」紅衣女子名叫劉冬晴,汽水哥劉冬陽是她弟弟,聽到中年婦女這麼一說,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
「事實就擺在眼前,我就不信你們還能說出朵花來。」有人以為他們在做戲,擺出一副聰明理智的樣子來拆穿。
那位被稱之為二姨的中年婦女,走到了劉冬陽旁邊,拉起他空蕩蕩的右邊長袖,開口說道:「你們知道他這隻手臂是怎麼斷的嗎?去年五月十二日,斷在北川山裡的一座小學廢墟里。」
去年是2008年,5月12日是所有人都忘不了的日子,而北川,正是那次地震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原本的嘈雜聲和討論聲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劉冬陽身上。
二姨繼續開口說道:「我家東陽,是一名很好很好的小學老師,發生地震的時候,他帶著班上的學生疏散去了操場,可後面有兩名同學跑得太慢,他又折回去拉他們,結果就遇到了教學樓倒塌,把他連同那兩名學生都給壓在了廢墟下面。
他為了能夠把那兩名學生帶出去,用石塊把自己被預製板壓住的右手手臂給生生砸斷,他以為只要自己能夠脫困,就可以把兩名學生一起帶出去。
可等他能夠微微活動的時候,卻發現兩名學生被一塊更大的預製板壓住了胸口,其中的那名女生當場就沒有了生命,男生也奄奄一息。
他不敢動,只能待在那裡等待救援,不斷地和那個男生說話聊天,鼓勵著他,希望他能堅持下去。
可那個男生在救援到來之前還是離世了,那男生臨死前不斷重複著說想要喝汽水。
等他被救出來後,他每天都沉浸在悲傷的世界裡,一直都沒辦法從裡面走出來,時間久了,便忘記了悲傷,忘記了過去,他父母也因為那場地震沒有了,冬晴不放心她一人留在老家,就把他帶到了上海。
哪怕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有的時候連我和冬晴都不記得了,卻沒有忘記要給那個男生買汽水。
我們害怕他跑出門去買汽水,就沒給他錢,可他卻滿世界的找人乞討要汽水,他房間裡堆了好多好多的汽水,可只要他一出門,他還是會到處找人乞討汽水,他不讓我們任何人去碰他的汽水,好像只有汽水才能給他安全感。」
原本咄咄逼人的兩個孩子家長,聽到這裡後眼睛也變得柔和起來。
特別是那名小女孩的家長,恍然大悟地說道:「他聽到了撞車的聲音,把它當成了地震,他把我女兒當成了他的學生,並不是想要傷害他們,而是想要保護他們。」
小男孩的家長也點了點頭,放柔聲音對劉冬晴說道:「抱歉,剛剛是我誤會了,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你們有沒有帶他看醫生,他這種情況還能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