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本地人嗎?」沈初曉開口問道。
老闆娘搖了搖頭說道:「好像是江西那邊的,過來這邊有十幾年了,聽人說那瘋子之前是在附近的某個大學上學,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瘋了。
家裡沒有其他人,就只剩了這麼一個奶奶,奶奶想把他帶回老家,但他死活都不願意離開上海,有好心人看他祖孫二人可憐,就給她奶奶在環衛站找了一份工作,負責打掃外面的一條大街。
還把以前環衛站的一間舊房子,分給了他們住。他奶奶年輕的時候,一直都把他照顧得很好,乾淨整潔見人也很有禮貌,平時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可發起瘋來就喜歡到處亂跑。
現在倒不亂跑了,但整個人就像個瘋子一樣,分不清春夏秋冬,只知道填飽肚子,說話也沒以前那麼有條理,變得口齒不清起來。」
沈初曉還想說點什麼,手機信息提示音響了起來,沈初曉點開屏幕看了一下,是陳霆發過來的,內容只有三個字:「快過來!」
沈初曉連忙回了一個好字過去,就笑著對老闆娘說:「謝謝,我去前面看看。」
老闆娘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忙自己手上的活兒,沈初曉順著巷子一路小跑向前,跑了大約兩三分鐘,在一個岔路口的位置看到了等在那裡的陳霆。
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跟著陳霆繼續往裡走,又接連穿過了兩條小巷,來到了又破又舊的小平房前。
小平房是由三間房組成的,陳舊的滿是鏽跡的捲簾門,配著木頭柱子的窗戶,靠近牆角的那一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放了許許多多的雜物。
正中間那一間捲簾門也是關起來的,窗戶用一個化肥袋子遮了起來,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而靠近路邊的這一間,捲簾門是半拉開的,可以看到裡面堆了很多陳舊的家具,最裡面應該是張木床,之前陳霆一直追著的那一個流浪漢,此刻正坐在床前,手裡端著一瓶打開了的八寶粥,正用勺子一勺一勺地餵著倚坐在床上的人。
「床上半躺著的應該是他奶奶,他一回來,就打開了八寶粥,坐在床前,一小勺一小勺地餵著。」陳霆小聲說道。
「那八寶粥是冷的,你怎麼不提醒他加熱一下?」沈初曉想著之前老闆娘說他奶奶癱瘓在床,生怕吃了生冷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八寶粥需要加熱嗎?」陳霆不解地望著沈初曉。
「我們正常人喝沒問題,可他奶奶,先不說是個病人,就是這個年紀,也不能在大冬天直接吃這麼冷的東西啊!」
沈初曉說完後就往裡面走,陳霆見狀連忙跟在他旁邊,兩人來到床前,那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而是繼續聚精會神地餵著八寶粥。
反倒是半躺在床上的老奶奶,發現有陌生人進屋,抬頭定定地望著他們,氣若遊絲地問道:「你們找誰?」
「我們是虹輝園救助站的工作人員,看到你孫子後,專程跟過來想了解一下。」沈初曉溫和地說道。
那人才發現,沈初曉他們跟了過來,衝著自家奶奶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沈初曉二人,小聲說道:「她給的!」
奶奶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他手上剩下的大半瓶八寶粥,笑著對他說道:「奶奶吃飽了,陳誠去門口把剩下的吃完,別浪費了。」
「好!」陳誠咧嘴一笑,端著剩下的八寶粥往門外走去。
看著他拖了一個凳子坐在大門,陳奶奶才開口說道:「他是我孫子陳誠,今年三十五歲了。」
「聽奶奶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沈初曉故意問道。
陳奶奶搖了搖頭,抬頭看了一眼正一勺一勺喝著八寶粥的陳誠,小聲說道:「我們是江西上饒人。」
「上饒是個好地方,你們為什麼會想著到上海來定居?」陳霆隨口問道。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反正這周圍的鄰居都知道,告訴你們也沒關係,
我家陳誠是個苦命的孩子,很小的時候,他爸就生病過世了,他媽媽改嫁後把他留給了我,我們祖孫倆就開啟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了一些,但好在家裡有幾畝薄田,只要省吃儉用,就可以一直供他讀書。
這孩子也很爭氣,從小就沒讓我操過心,高考以縣狀元的成績考到了上海這邊的大學。
我以為我們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哪裡想到,就在他大學快畢業準備考研的時候,好好的一個人忽然就得了失心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瘋,只知道他沒辦法繼續完成學業,學校怕他傷害到別人,讓我帶他回家,可他死活都不願意上車回家,一心只想留在上海。
我不能把他一人扔在上海,就只能留下來陪他了,可我一個老太婆,除了種田種地,在這個大城市裡,進廠年紀又大了,去別人家裡做保姆又照顧不了他,就只能掃地搞衛生。
還好遇到了好心人,給了我一份掃馬路的工作,又給我們分了這一間供我們免費居住的房子,才解決了我們面臨的生活困難。
陳誠病情一直都很穩定,只要不提離開上海,他就不會發瘋,我以為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卻發現他漸漸地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除了吃東西,做其他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在旁邊提點。
但勝在聽話,也會跟著我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近兩年,我也會拿離開上海來試探他,發現他已經沒有了最初那麼抵抗,我這邊年齡也大了,環衛站那邊的負責人也很為難,我就想著帶他回老家生活。
原本計劃上班到9月底,剛好可以存夠一筆錢回家開個小賣部,結果卻摔了一跤,弄了一個偏癱在床,不但回不了家,還給好多人造成了麻煩。」
陳奶奶說完,無奈的淚水順著乾涸的眼角緩緩地滑落下來,那蒼老的面龐,讓人看得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