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李道玄聽到這話後,眼神錯愕,感覺到談笑的目光後,他也轉頭看去。
兩人眼中皆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們知道的,也都和袁讓說的相差無幾。
這幽靈船,肯定是飄在無盡之海的,可現在看來,他們這艘幽靈船,卻是還沒出發……這又是為何?
眾人目光看來,談笑也不用誰提醒,很自然地就已經拿出了他的那四枚青銅錢幣。
可這錢幣只是剛拋起,就好似受到什麼壓制一般,只是剛一離手,就落回手心。
同時談笑也是臉色一白。
「他娘的。」
他咽下嘴裡的鮮血,眼中散發出一股狠勁,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作為出身在中九流世界少年天才,一路成長為境界極高的食谷者。
最後哪怕是在晉升無望的情況下,依舊能在忘川河上爭取到那一絲爭渡的機會,最後轉生到下九流世界,開啟了自己的第二段人生。
試問一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血性,只知貪生怕死?
依稀間,談笑再度從他的須彌當中取出了一顆青銅錢幣。
和先前那四枚一樣,表面皆是鏽跡斑斑。
若是先前,李道玄勢必不認識這到底是什麼錢,但此刻,這五枚錢幣一經談笑之手出現。
李道玄就知道了。
也認出來了這錢到底是什麼……
這是,五帝錢!
而且觀其品質,必定極高。
因為這五枚銅錢一經出現,連李道玄的心頭都感覺到了一絲壓力,就好似有著大恐怖即將出現,連呼吸都不禁克制了些。
【俗世當行,貪婪的殺豬匠竟然從一個轉生者手中見到了「大五帝錢」,這可是集避災,祈福,護佑於一體的珍貴穢物,揮刀吧,在這樣的寶貝面前,沒有什麼是值得思考的,你的生存點+6(藍)。】
李道玄加點的同時,心中難免有了一絲疑惑。
因為這還是他頭一次在面板上看到這樣的話語,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大五帝錢,真的可能是極為寶貴的穢物。
不止是他,歇家袁讓看到這幾枚五帝錢的時候,也是眼神錯愕,震驚,還有一絲……惶恐。
甚至就連談笑這個手持五帝錢的本尊,他的左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就好似手托著一座青銅巨鼎。
石几皺了皺眉,因為他發現自己身上的皮膚竟然隱隱開始潰敗,他不得已後退幾步,這才好些。
談笑深呼吸一口,左手托住五帝錢,右手則掐訣放在身前,不知念動了幾句什麼經文。
這才拋飛這五枚青銅錢幣。
五帝錢只是剛剛升起,李道玄就好似感覺到心頭一松,就好似整片天地都被抬起了絲毫。
同時面板也給出了一句極短的解釋。
【五帝錢正在抵抗鎮邪塔的規則秩序。】
『這五帝錢,品質竟然真的這麼高?!都能抵抗鎮邪塔的規則秩序了。』
李道玄錯愕之餘,心中的貪婪又開始隱隱作祟。
只是好在,他最終還是抵抗住了心頭的貪念……不管怎麼說,談道長也是好人,還是目前的隊友。
就算有想法,也不能是現在。
五帝錢只是剛剛抬起,很快又落回了談笑手中。
這次他臉色愈發難看,甚至都有了一絲慘白如金紙的意味,他收回五帝錢的同時,又不知道往嘴裡塞了一塊什麼,這才好些。
「談道長,怎麼樣?」
第五姝然稍有些急切的問道。
談笑一手扶著牆,擺手道:「算不出來算不出來,貧道還是低估了這鎮邪塔的壓制效果,完全不是貧道能撼動的。」
幾人聽到這話,臉上表情都是有著一絲失落。
談笑都已經拿出這等手段了,竟然還是找不到原由……那恐怕是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但李道玄卻是看著他,心中很是不信。
這廝,老陰比了,多半是算出來了點什麼,但卻不方便說。
「你們有查出點什麼嗎?」
李道玄徑直問道。
袁讓提起一口氣,環視一圈,「李城主若是願意相信我們,就跟我來吧。」
說完他看了眼往上的樓梯,「我們市井江湖進來這後,有個信眾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二副……」
說著他又看了眼石几,「我們現在都圍繞在他身邊,也算是聚在一起了。」
「走吧。」
李道玄本就是來找他們的,自然沒什麼不願意的。
先從他們那打聽一點情況看看,若是他們找出了破解之法,那就等等也無妨。
若是沒有,那就先去別的幽靈船逛逛,拿到自己該拿的死人錢再說。
得到了李道玄的首肯之後,袁讓這才轉身踏上了樓梯。
顯然,剛剛他就是從這一下來,就被石几給擒住了。
石几……雖然每次露面都要化成肉泥,但那也是他自討的,所挑選的對手,基本上都是些最難對付的。
若是遇見一些尋常的食谷者,他還是誰都不懼的。
袁讓走在前頭,李道玄緊隨其後。
接連上去了兩層樓梯,來到甲板側面,李道玄終於得觀全貌。
如今的天色……既不是清晨,也不是傍晚。
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漫天的烏雲不分時刻66,幽靈船是停靠在一座孤島渡口,孤島上滿是裸露著的黑色岩石,依稀間還能看到石縫中流出的岩漿。
渡口上的屋舍也都是用這漆黑的石頭建成,聯綿成片。
談笑幾人也扶著這欄杆查看。
「能出船上島嗎?」李道玄問道。
袁讓搖頭道:「我們找遍了,這船上沒有能出去的地方……雖然看著停靠在岸,但離岸邊還是有好一段距離。」
李道玄扶著護欄探出頭去看了眼,發現果真如此。
幽靈船離最近的岸邊,依舊有著好幾十米,但在這船上看,卻好像近在眼前似的……俗世禁制!
李道玄當即知道了為何。
袁讓繼續說道:「我們市井江湖的那個二副還去船長那邊打聽了。」
「那個船長怎麼說?」談笑問道。
「他說什麼出船之後,只有懦弱者才會惦記家鄉,真正的勇士都是嚮往著搏擊風浪……但我們從他別的話里判斷出來,只有死了變成骨灰才能回去……」
袁讓臉色有些難看,說著幾人也都走到了這甲板側面的一扇大門前。
「我們都在這裡。」
袁讓輕叩木門。
背後的石几雙手環抱胸前,嗤笑道:「這算什麼,我不一樣有這樣的房間住著!」
歇家袁讓很是有禮貌,還朝石几友好的笑了笑,「石大人出馬,那是自然。」
等了不到片刻,房門從裡邊打開……開門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朽,他看到外邊的情形,也看到了李道玄幾人,眼神錯愕,瞬間一慌,不等袁讓說話,他就已經重重把門合上了。
「這……」
袁讓也有一絲尷尬,連忙朝李道玄解釋道:「這是我們市井江湖的賣藥人,生性比較謹慎,謹慎……嘿嘿,我再試試,再試試。」
袁讓剛想敲門。
門卻從裡頭被打開了。
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後,他穿著青衫,白白胖胖,臉上也帶著和煦的微笑,很像一個……帳房先生。
李道玄更是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濃郁的信仰,毫無疑問,這是市井江湖信眾裡邊的弟子。
就跟鬼裝神匠體系中的田才一樣。
「這是我們釋方釋大人。」袁讓趕忙介紹道:「這是手巫城的李城主,這幾個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釋方就笑著擺擺手,「沒必要,這幾位的大名可都是如雷貫耳,在下還是認識的,請進請進。」
李道玄還朝他抱了抱拳,算是打過招呼,這才大踏步走入。
門內點著燭火,因而並不昏暗,李道玄掃視一圈,也看清了裡邊的人。
不包括袁讓和釋方,這裡頭還有四人。
分別是剛剛那個白鬍子賣藥人,一個繫著朝天辮的小孩,一個脖子上盤繞著赤鏈蛇的女子以及一個獨臂大漢。
【你在鎮邪塔內竟然遇到了市井江湖一行的信眾,他們分別是記帳客,賣藥人,試藥童,飼畜女和麥客,你的生存點+3(藍)。】
看著面板上的文字,李道玄給他們對號入座。
記帳客是白白胖胖的釋方,也是市井江湖這支隊伍裡邊唯一一個弟子。
賣藥人就是那個白鬍子老頭,他旁邊那個模樣可愛,笑容滿面還扎著朝天辮的,竟然是一個試藥童。
他倆肯定是一夥的。
飼畜女就是那個脖子上掛著長蛇的女人,飼畜女……飼養家畜的女人?
這算是什麼行當。
李道玄不太明白,但也理解,反正天底下所有的買賣行當,都可以算作是市井江湖的信眾。
只是看你自己信不信就是了。
最後那個獨臂的,竟然是麥客……麥客這行當李道玄倒是知道,他們往往都是成群結隊行走於各地,每到夏秋麥子成熟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出賣力氣的季節。
他們是專門靠給別人割麥子為生的一群人。
只是他這獨臂……還怎麼給人割麥子?
察覺到李道玄的目光,這獨臂男子還憨厚地朝他笑了笑。
李道玄就知道這傢伙不簡單了,估計還是這夥人裡邊的頭號打手。
思量間所有人都走了進來,最後的袁讓還貼心的把門合上了。
「坐,諸位都坐下說。」記帳客釋方笑著揮了揮手,袁讓和獨臂麥客已經給李道玄幾人都搬來了椅子。
「早就想和諸位英豪相交了,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沒想到今日竟在這鎮邪塔內遇見,也算是難得的緣分了呵呵。」
記帳客說話間,手在腰間的須彌上划過,一個個酒盞飛出。
落在李道玄身邊。
酒盞裡頭裝著的,是熱乎乎的……鮮血。
「初次見面,酒水相迎,還請諸位海涵。」記帳客說完端起手上的那盞血液一飲而盡,還做出個暢快的表情。
對面的那伙市井江湖信眾同樣如此,那個膽小的賣藥人還樂呵呵地摸了摸肚子。
「今日裡來了客人,我們幾個也算是享受到了老大的美酒嘍。」
說著他還端過了試藥童手上的酒盞,嘴上說著什麼,「小孩子可不能喝酒哦。」
他再度一飲而盡,還美美地打了個酒嗝。
李道玄注意到那個試藥童臉上露出個猙獰的表情,一閃而過,但卻好像將整張臉皮都撕扯開來。
飼畜女飲酒後臉上多了一絲紅潤。
李道玄也不急,他端著酒盞打量對面反應的同時,面板上浮現出了文字。
【血漿酒:釀酒家用不知名血液加上不知名手段煉製而成的酒水,服之可增加一絲俗氣。】
面板給出了答案,他這才一飲而盡。
第五姐妹和談笑見狀,這才跟著服下。
至於石几……死是什麼?
【你服食了記帳客給的血漿酒,你的俗氣有了一絲增加,「帶秤砣」次數+1.】
還行,也算小小的提升了一點實力。
「多謝釋方先生了。」
李道玄笑著朝其抱了抱拳。
「無妨,李城主客氣了。」
彼此客氣過後,釋方這才問道:「不知李城主是如何來到我們這幽靈船上的?」
可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正常來說,喝了釋方這酒水,多少應該透露點的。
但可惜,李道玄向來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好意思,他也是面露難處。
「唉,都是機緣巧合,我們也都還是僥倖才到了這,有幾個兄弟卻……」
說著李道玄是嘆氣連連。
坐在他旁邊的談笑明白過來,也沒太過表現,只是雙目微眯,念誦經文。
「這……」
釋放也明白過來,安慰道:「李城主不必傷心,這幽靈船上本就是危機重重,死傷是在所難免的。」
石几冷哼一聲。
正傷心的李道玄扭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一絲問詢。
石几本想說看不慣李道玄這惺惺作態,可當他看到談笑還是第五姐妹都看向他時。
他這才說道:「他們實力不行,死了能怪誰?!」
看到石几沒有拆穿,李道玄這才收回目光,「如今怕是要勞煩釋方老哥了……對了,老哥真的找不到這幽靈船不出船的原由?」
談笑也問道:「釋方大人是二副,應該可以直接去詢問船長吧?」
「問了。」
釋方嘆氣道:「怎麼不問,可每次去問,船長都是那句話。」
「哪……哪句話?」第五嫣然好奇道。
「還沒到時候,我問他什麼時候才算到了時候,他就讓我別問這麼多,讓我滾蛋。」
「只能等著了。」
「那你們就沒想過辦法,儘早破解船上這些人的死因,然後拿到死人錢,出發去往第二層鎮邪塔?」
談笑這話一出,釋方只是苦笑。
袁讓也是長嘆一聲,解釋道:「李城主你們剛來,恐怕還不知道,這艘船上……每個船員的死因都不一樣,要想解決這艘幽靈船,怕是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什麼?」
李道玄一行人都露出一臉的震驚,哦,石几除外,他依舊那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
「這船……唉,只能說是運道實在不好了。」
李道玄安慰道。
「誰說不是呢,我們費盡心思,也只是拿到了四枚死人錢,別的死因,我們都還在查探。」釋方說著一合掌,道:
「既然如此,我還是先給李城主你們安排個住處吧,相逢即是緣,既然你們來到了我們這船上,就儘管放心了。」
「如此,那就多謝釋方先生了。」
李道玄連忙起身,裝作一副很是感謝的模樣。
釋方也不是客氣含糊。
這就帶著他們來到樓下一層,用他二副的「權利」,給他們安排了兩個船艙房間。
都是水手長級別的待遇,雖說比不上他那二副的房間,但比之先前那些水手住著的,已經算是天壤之別了。
至少沒有那股讓人噁心反胃的腥臭味。
「甲板上面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就算要空出來一個,也得船長發話……還望李城主海涵。」
「放心放心,釋方老哥能收留,都已經很是感謝了。」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過後,釋方才離開。
顯然,他是要回去和那幾個信眾商量商量,到底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李道玄這一伙人。
而同樣的,李道玄一伙人也得商量商量。
「放心,已經檢查過了,沒有手段……至少貧道沒有發現。」
李道玄又用死人眼,識氣以及識萬物,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結果也沒發現問題,這才放心大膽地坐下。
「行了,先說說吧。」
談笑頷首,開門見山地說道:「那個記帳客沒有說實話,對於船上這些船員的死亡原因……他們找到了一絲線索,但是沒有告訴我們。」
「道長你是怎麼知道的?」第五姝然詫異道。
剛剛全程她也都有參與,但她卻什麼都沒發現。
談笑伸手指了指腦袋,「多動動腦。」
李道玄也有些詫異,談笑這才說道:「貧道是算出來的。」
「呵呵。」
第五姝然雙手環抱胸前,雪峰傲然挺立,發出了一聲冷笑。
「行了,先說重點。」李道玄說著身子微微前傾,「這艘船到底是有什麼問題,談道長該不會真的什麼都沒算出來吧?」
原本還在開玩笑的談笑也認真起來,「知我者,道玄哥也。」
第五姐妹也忘記了剛剛的玩笑,湊上前來。
甚至就連歷來裝逼的石几,也都微微靠近了些。
在眾人的目光中,談笑輕聲說道:「這艘船是……最後的希望。」
「什麼意思?」
李道玄不懂。
「貧道也不懂……只是卦象這麼顯示,而且這第一層,很不簡單,所有的隊伍可能都會削減大半人,才能去到第二層。」
「有人來了。」
李道玄說完,談笑立馬閉嘴。
門外,很快就響起了敲門聲。
「咚——」
「咚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