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看到了一條大鼉,從地脈之中爬了出來。
這是一個風水陣法,以地脈加持,化作了鎮魔大鼉。
大鼉分為十六個陣眼。
十六個陣眼組合成為一隻大鼉,此刻,大鼉出現,風起雲湧。
這個陣法,是以小見大的形式,楊濟貧將洪州此處的山水,點在了這小小的「陰陽之交」中,十六個陣眼,十一大小山丘,兩座城池,外加一河,兩道寶穴分為眼睛,這陣法一動,外頭就有變化。
好端端的天,雷聲陣陣,贛江之中,波濤陣陣,甚至有的地方發生了地龍翻身這樣的情況。
就連夏竦都察覺到了不對。
夏竦也會卦術,不止如此,這一位會的還有些多,方術的手段,他知道的不少。
其中,他對於養生有獨到的理解。
至於他相不相信他學的這些,就是另外一回事。
夏相公,精力異於常人。
哪怕是在此時,他的後宅之中,大量美妓還在歌舞,他在這等環境之中,搖頭晃腦。
脂粉和酒氣混合在一起,他坐在上位,手裡打著拍子,手裡還有一牘文書。
有美人在他手邊,為他奉上溫酒。
「冷酒傷生氣,」他聽到了外面的雷聲,若有所覺,不過他嘴巴裡面說的是:「小術耳。」
「治身者以積精為寶,治國者以積賢為道。」
他飲下一盞殘酒,說道:「耕種乃是國家大事,放著良田不種。」
他再度翻了一頁文書說道:「卻去做這些神鬼勾當,真真可氣。」
他感覺自己腳下有些搖動,那些樂師和美人都開始慌亂。
夏竦搖了搖頭,示意眾人不要慌張。
他勐然站了起來,說道:「王朝龍氣,豈是些許小術可以動搖?」
夏竦不是不明白,他是看的太明白,所以選擇了這一條路。
位極人臣。
他察覺到了這外面天地氣息的變化,不以為意,作為皇帝近臣和洪州知州,他有權力調動軍隊到來,這些人雖然面對西賊,契丹,甚至於山賊都力有未逮。
可是叫他們嚇唬住縣官,縣尉,再叫他們聽從調遣還是沒有問題的。
事實上,這些事情,他已經去做了,他也領兵打仗過。
慈不掌兵,夏竦這個人,被許多人稱之為小人,他的手段,和慈沒有任何的聯繫。
就和後來的大宋皇帝殺人一樣。
最開始的「不殺士大夫」,可能是一句戲言,不管是趙大還是趙二,殺一個士大夫都和玩耍一樣。
天命在我。
後來的大宋天子,未必能夠斗得過那群士大夫,但是將士大夫活生生累死在貶官和起復的路上,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活生生的拖死罷了!
夏竦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他叫僕人打開窗戶,站在窗戶口朝著外面看,外面月光皎潔,雷聲更烈,還起了風。
夏竦望著眼前的一切。
「風水師,你這兩擔可擔的住這千斤氣運?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夏竦任由這些風吹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邊,老僕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說道:「相公,飲了熱酒,不可吹冷風啊。」
夏竦不以為意:「要是我這樣輕易便死了,那還不如回到丹陽,做一個小小主簿。
我命不該絕!
既然命不該絕,自然不會死在小小一個洪州,我的天地,要比這洪州,更大,更寬,更廣!」
夏竦信心滿滿,在自家的這些僕役面前,他不吝嗇與情感的傳遞。
他不在意這些僕役,雖然現在,僕役還沒有惡劣到徹底成為主人的奴隸。
可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不要說夏竦,持家有方——除了正妻。
他兩手一揚,將袖子裡面的胳膊露了出來。
興致勃發!
「繼續奏樂繼續舞。」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在他得到了皇帝的回覆的時候,他就勝券在握了。
一切就緒,只待東風!
……
腐朽之氣和這大鼉的鎮魔氣息撞在一起,雖然說不上地動山搖,但也確實有些影響。
不止神道。
連人道都驚動了。
晚上已經睡著的洪州子民,都夢到了些奇異場面。
巫教法壇的諸位神靈,更是目光頻頻。
梁道人——此時的梁道人還未曾見過林峰,但已經有了歸順之意,他在府中忽然感覺到心驚肉跳,以為朝廷動了刀兵,嚇得心浮氣躁。
結果一看,這還不如動刀兵!
「壞了,這是哪一位高道來了?好大的氣派。」
這邊遊戲之中的林峰,原先遊戲是【1/4】,現在卻已經變成【2/4】。
不戰而屈人之兵!
收服了!
林峰看了一眼任務,就不再關注,他在關注眼前之事。
腐朽之氣,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如蚍蜉被風一吹就散了!
這就是天地之偉力。
林峰藉助這天地之力,哪怕他是「源種」之軀,這樣的大鼉灌注之力,林峰也談不上舒服。
更不要說,他在承受撬動天地之力的「代價」,林峰甚至能夠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多看一眼,就看到了「家神」。
捏麻的,原來洪州也有土地神!也有灶神!你們平時幹什麼去了?
現在出來……
現在出來告狀是吧!
真有你們的!
林峰知道,現在這些神靈出現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履行職責。寫狀紙,上天庭。
林峰沒有心情搭理這邊的事情。
他專注於眼前。
好在痛苦不是虛無縹緲的,好處也不是虛無縹緲,林峰聽到自己耳朵之中有人說話。
應該就是建造了這個風水局的人。
「大唐廣明元年,某鎮壓一妖於洪州,布大鼉鎮魔之法,立碑於此,望後來者宅心仁厚,勿動邪念。」
大鼉鎮魔之法!
風水局的名字。
林峰有些無言。
這他動不動邪念,林峰不知道,但是林峰知道,動不動邪念都不重要了,因為楊濟貧鎮壓的妖物,早就跑了。
只有韻味在。
不見本尊身影!
所以察覺到了這腐朽的氣息,這大鼉鎮魔之法才會出現幫助他。
在林峰的豎眼之中。
老樣子皮船工和法師都不是好人。
老羊皮子船工是「天母」,徹底的天母,他吃了上清派法師的「造化」,不管他以前是怎麼樣的人,現在他都是被奪舍了,從始至終,他都是「天母」。
某一種程度來說,「天母」老羊皮子船工也是一位實誠人。
他承認自己服用了「仙丹」,就是因為老羊皮子船工的自救,使的上清派的這位道人費盡心機的「羽化成仙」,也就是上等成仙,成了鏡花水月。
功虧一簣。
道人想要羽化成仙,結果肚子裡面的「仙丹」被人拿走之後,人算不如天算,不能脫離肉身,肉身化為腐朽,肉消骨沉,氣血化作精魄。
成了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羽化羽化到了一半兒,機緣被人奪走了。
「天母」反正不是現在這樣。
只不過「天母」想要合一,不止是要吃掉道人這一份,他還要一份更新的「身體」。
羊皮子船工覬覦林峰的「身子」。
相比較於上清派的這位「法師」,他可能是更加純粹。
林峰落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場面,神人被陣法鎮壓,留下來了兩個人,三種陣營。
上清派的這位「法師」,必定是世家出身,他敢這樣謀劃,就說明他對於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老羊皮子船工不管是「意」,還是「法」,都遠遠不如這位上清派的「法師」。
法師也停了下來,他青氣化作的道士很清秀,很儒雅,只是看他的樣子,很難以想像他會是一個精心謀劃了很長時間的人。
從「屍解仙」們的狀態來看。
「屍解仙」們過的都不怎麼好。
就在三人對峙的時候。
那邊,丑奴獨木難支,他倒在地上,化作了血食。
那些嬰兒吃了丑奴,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
趴在地上。
一動不動。
睡著了。
林峰見到這一幕,說道:「天母,你的這些嬰兒,對你很重要啊?」
他眯著眼睛說道。
「不是正餐,此物,名曰『先天之氣』。」
老羊皮子船工說道,此刻,他/她的聲音,再度重巒疊嶂了起來。
層層疊疊之間,從他的身上開始泄露出來大量的腐敗之氣。
「贏不了了。」
老羊皮子船工說道,「命該如此。」
林峰還沒有說話,旁邊的上清派「法師」就怒斥道:「妖孽,怎敢妖言惑眾?
『先天之氣』是如此理解的?
妄論經典,當誅!」
道人呵斥,林峰沒有阻止這一切。
現在的情形變得更詭異,因為與其說是林峰要斗他們,不如說是他們自己要斗出個一二,爭出個地位來。
林峰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兩位「天母」,特別是正宗一些的「天母」,他是最希望道士死的。
「天母」說的對。
誰規定「天母」一定要是女的,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就暗示林峰了。
不過林峰沒有聯手的意思。
以前弱小,合縱連橫,現在強大,一巴掌都拍死。
地利在我!
道人呵斥完了老羊皮子船工,轉頭看著林峰說道:「除掉我毫無作用,本來我來此就是為了鎮壓在底下之物。
可是誰料到,我來了,卻遲了。此物早就離開,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林峰問道:「什麼交易?」
「你送我離開,」道人說道:「我送你升仙圖,請你赴宴,得道升仙。」
林峰說道:「可是要是我不願意呢?」
他不知道天母是什麼。
但他知道,版本過了,不管你是什麼,從王靈官的遭遇就可以看出來,血食之神,要不然就老老實實的進入天庭,成為護法神,或者是從民俗神提到正神的位置。
否則的話。
和現在的洪州一樣,不論是什麼,遣散巫覡,化作農民種地。
廟宇拆毀,廟產充公,圖章燒毀,道統收回。
就是這樣的霸道。
老哥,你這不行,沒有什麼誠意,後繼無人,香火斷絕,在佛教的教義裡面,是會變成六道輪迴之中的餓死鬼的。
就是那嗓子眼好像是針孔,肚子卻永遠填不滿,吃飯都吃不快的那種餓鬼。
很慘的。
道人見說不通,說道:「那你就是自討苦吃了。」
他的氣息勾連出來了底下的妖氣,說道:「這裡的風水,顧此失彼,就算是底下之人已經走了,可是它卻不一定死了。」
「轟」的一下,林峰可以感覺到腳下在震顫,一種詭異又蒼白的韻律從對面道人的身上出現。
「來……」
「我是你……」
「你我同宗同源。」
「待我給你講道……」
一剎那,林峰就感覺到了數不清的誘惑加持在他的身上,那種熟悉的感覺……
眼前的清氣道人,似乎是化作了千萬。
每一個他都在不斷的變形。
變成了林峰內心最想要的樣子。
在誘惑和他不斷的前進。
可惜,林峰現在不是以前的自己,他凝聚了「意」,他本身就是一種「吸引源頭」。
「殃太歲,不是湘西深山裡面那未成形的殃太歲,是徹底成熟的殃太歲,不知道吞吃了多少人。
原來楊公在這裡鎮壓的,是殃太歲?
殃太歲逃了?他逃跑到哪裡去了,沒有聲音。」
殃太歲之所以被稱之為太歲,就是因為它也能開九竅,要是殃太歲開了九竅,那就是可以禍害一城的怪物,說它是妖,有些分類不太準確。
楊濟貧在這裡鎮壓了一尊殃太歲……
林峰想到這裡,身後手臂上的鈴鐺開始晃動。
另外一隻手抓到了火銃,放了空槍。
龍虎氣加上佛息。
這裡出現了一種澹澹的壓制。
在他的腳下,一道火焰,逐漸燃燒,纂王爺廟之中,有神光閃爍,帶著面具的巫壇護法們爬了出來。
護身符也被他拿了出來,一道香火氣息籠罩在他的身上,白骨巨爪從虎符上面出現,朝著前面要抓,卻停了下來。
林峰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幕。
有些出乎意料。
鬱壘猶豫了?
他為什麼猶豫了?
「老母」看到這巨大的爪子,露出了一種恍然的氣息。
隨後,他恍然大悟一樣,忽然撲了過去,居然壓住了清氣道人。
青氣道人陡然吃驚!
「你瘋了麼?」
可是不管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因為最強大的神人被風水局鎮壓,清氣道人吞噬「天母」,「羽化」未遂,這些年他的實力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至於能夠被一個黃河船工吃掉了肚子裡面的「仙丹」。
一時之間,他竟然也不能掙脫這束縛。
至於說林峰此刻。
他其實一直都在接受傳承。
【你獲得了新的感悟】
【楊筠松留下來的陣法一窺:大鼉鎮魔定脈術】
【大鼉鎮魔定脈術:龍、穴、砂、水。大鼉鎮魔定脈術,推五行,辨陰陽,詳三合,查生旺,以形式借地脈之氣,鎮壓萬物】
【大鼉鎮魔定脈術:因勢利導,以五行陰陽走穴定位,樞紐之間,定神走脈,然此法有傷太和,不宜多用】
【天時、地利、人和】
這是林峰沒有想到的是。
楊濟貧竟然將這樣一套術法,送給了他。
林峰有觀氣法眼,尋找地脈,觀察萬物生氣都極其簡單,再加上這【大鼉鎮魔定脈術】,相當於有了一招陣法。
不過這陣法用起來也有些問題。
要擔上干係。
畢竟風水之說,哪怕是用來鎮魔,就像是今日一樣,都會影響最少一鄉一縣的人。
其中的干係,十分重大。
就在此時,那些原本「昏睡」的嬰兒忽然被進行,齊刷刷的朝著這邊撲了過來。
林峰看到自己的系統,【3/4】。
他凝視著眼前的場景,「天母」在快速的消散,不止如此,他一定是有辦法,折磨清氣道人。
「你是故意的?」
林峰並沒有感覺到多高興,因為他知道事情才剛剛開始,特別是從剛才鬱壘的動作之中,林峰品出來了什麼。
「天母」沒有答話。
地上留下來了一張皮子。
上面是升仙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