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啊,那件事啊(下)

  「滴答」,「滴答」,「滴答」。

  隨著林峰的講述,在場之人似乎被帶入了幾百年前那太陽沒有升起來的白天。

  「滴答」。

  那是鮮血滴落的聲音。

  那是瀰漫的血腥味道。

  還有不知道何時何地,冒出來的屍臭味道。

  房樑上,死去不知道多少時間的屍體,還在不斷的往下滴落下來粘稠的血液,整個街面上,昏黑,無光。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橫躺在街上。

  這些屍體,無不痛苦。

  這些人生前受到了極重的折磨。

  有的屍體,中毒腐爛,早就巨人觀。

  有的屍體,卻還「栩栩如生」。

  宛若活人。

  這裡唯一的光,來自於遠處的後山,那裡火焰熊熊,勉強算是光源。

  其餘的地方,不能有光。

  有光就有詭。

  「這附近應該還有幾個活人。」

  街角,宗陽壓低了聲音說道,他手裡拿著火銃,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去。

  心裡卻還是沒底。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在他亂世用重典,暫時鎮壓住了此地的時候,金家人想要請他談話。

  被他一火銃崩了後,天就沒有再亮起來過,要不是後山和纂王爺廟、土地廟的神光,這裡真是漆黑一片。

  就算是使用火把也沒有作用,反而會引來可怕的後果。

  他不知道用火會怎麼樣。

  但他知道用了火的人,都不見了。

  這裡,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有兩處,一處是纂王爺的廟宇,一處是土地廟外面,可是兩處火光都有限度,再說了,也不是誰都知道,出事就朝著這兩處跑,再說了,就是這樣跑,也有人在路上失蹤。

  譬如說這裡,這裡據說最少還有三十多人失蹤,他專門帶人過來看一眼。

  宗陽深呼吸一口氣,望著外面。

  最開始有纂王爺廟的人幫助,情況還稍微好一些,現在,纂王爺廟的人都被抽調了出去。

  城中一片亂麻。

  許多詭異之事,就算是閱讀過志怪小說的宗陽,都沒有見過。

  他也是開了眼。

  作為本地縣長,他自然不能將人員失蹤視而不見,用他的話說,「總是要叫百姓見到官府在行動。」

  況且,他也心中沒底,前幾日他隱約見到了地下涌動的氣脈,化作了一張又一張的臉,好在這種情況一轉即逝。

  纂王爺的額頭,冒出來了一點火線,落在地上,這些臉面受到了襲擊,「嗖然」消失不見。

  宗陽帶人來找人,幾天時間不見,他瘦了一圈,整個人卻眼冒精光,精氣神十足。

  不能再死人了。

  人死的越多,外面鬼就越多,宗陽也看的分明,他就算是三頭六臂,也不是這些鬼祟的對手,反倒是人聚在一起,人聲鼎沸,尚且有一戰之力,他們終日誦唱,青天白日的,香火沖天。

  那些小道士們,也盡力維持秩序。

  現在他出來,一半是為了救人,一半是為了處理外面越來越多的詭異。

  「還有幾個人跟著我?」

  他又對著身後問道,身後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我。」

  「我。」

  「我。」

  一共六個人回答他,宗陽心下一沉,他往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街角,屍臭味道無處不在,還傳來叮叮哐哐的聲音。

  就在不久前,他們見到了一隻怪異的活屍。

  這一隻怪異的活屍,自己推著一個小車,不止如此,他還挑著擔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理髮匠。

  他手裡拿著一柄剝皮刀。

  這活屍的手段,極其古怪,宗陽叫他剝皮匠人,他會將自己見到的活人,皮膚剎那之間剝下來,那人失了皮膚,哀嚎而死。

  更殘忍的是,宗陽很清楚,這活屍剝皮,不是因為他愛好特殊,或者生性殘忍。

  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的職責就是剝皮,就連妖魔,怪物,都在他的手中被剝走了皮膚,他會將別人血淋淋的皮膚,塗抹上奇怪的藥劑,隨後在自己小車的鍋裡面,進行熬煮。

  看起來是個皮匠。

  一視同仁。

  面對這樣的強敵,有人牽制,叫其餘人活了下來。

  不過二十多個人,只剩下來了七個,這二十多人之中,也有膽怯的,只不過這些膽怯之人,離開了宗陽,也逃不脫一個死字。

  或許生不如死。

  宗陽不願意想自己會遇見什麼。

  他咽了一口唾沫,將心中剛剛起來的,發潮的膽怯咽了下去說道:「準備好,往前走,火油沒丟吧?」

  「火油沒丟,洋火還在,能燒。」

  說話的是一個老江湖,宗陽勉強記得這個老江湖曾經也是一個盜墓賊,下過墓的人,只不過他好像金盆洗手的很早,對於他也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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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到了這種時刻,他也是最早跟著宗陽乾的人,情勢所迫,宗陽也顧不上連他也槍斃了。

  戴罪立功。

  只要能活著出去,就不懲罰他了。

  老江湖說話,宗陽點了點頭說道:「沒丟就好,進去之前,先在房間四周,把符令放下,然後將火點燃,叫妖魔往這邊聚集。

  隨後符令自然動手,我們立馬就走,朝著纂王爺廟走,能回去幾個,就回去幾個。」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妖魔會有趨光性,但既然知道,就要借用此法,來除掉一些妖魔,防止妖魔太多,結陣衝擊纂王爺廟。

  纂王爺廟出事了,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好,走,少爺。」

  僅剩下來的幾個護衛說道,他們死死地護住少爺。

  宗陽說完,身後的幾個人回應他,他們剛剛闖進了眼前的民宅,想要找人,未曾預料到,他們剛剛進去,裡面滴血的聲音越發的快了。

  連成一團,宗陽手中握著火銃,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看到懸掛在樑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外頭山上的火焰,照進了這裡。

  看到了一襲血衣,這血衣大的仿佛是能夠將這屋子都裹挾下來。

  在這血衣下面,是不是會有面孔,腸子,骨骼,大腿蠕動。

  是血衣在「進食」。

  血衣在吃飯!

  宗陽見到了那個「女人」的眼睛,兩相眼睛「交融」之下,宗陽心神被奪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感覺手中的火銃一燙。

  就是這一下,宗陽差點就丟掉了火銃。

  他快速醒悟過來,等到他舉起來了火銃,就看到掛在樑上的人變成了一個男人。

  赫然是他的護衛。

  宗陽心頭髮涼。

  火油潑了下去,有人點火,他還在猶豫,就被老江湖一把拖拽著往外面走,不許他放槍。

  「縣長啊,不用再看了,這裡的人一定都死光了,這是怨姑娘,有怨姑娘在的地方,一定沒活人。

  這怨姑娘都吃飽了,都不吃人了,趕緊走。

  走出去了,再找一個活人給怨姑娘吃,我們就能走脫了!

  趕緊走,趕緊走!」

  還是老江湖見得分明。

  這下墓的,大多都是親戚一起來,還要血親。

  打了盜洞,兒子下去,老子在上面抓繩子。

  為什麼?

  就怕見到值錢的,上頭拿了寶,將盜洞掩埋起來,將下面進了盜洞的人埋咯。

  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這樣的搭配,也是用無數條人命填進去之後,得出來的規矩。

  「養人的,不如人養的。」

  底下是老父母,兒女會動手。

  底下是兒女,老父母不見得會狠下心來。

  既然是經驗的選擇,自然也有特例,老江湖見的多了,心智堅定的很。

  他抓起來宗陽就跑,他知道這裡面「捐」了人了,怨姑娘吃飽了,就更加可怕了。

  她是不吃人了。

  可是她會跟著這些人,隨機的一個人,被人「請」到村子裡面,一個村子死絕了,要是有不開眼的再進去,就會再次帶著怨姑娘進來。

  所以他知道,有的人處理怨姑娘,就是叫一個無辜的孩子,帶著怨姑娘進窯洞裡面,隨後,將整個窯洞搞塌。

  叫男童和怨姑娘一起埋在裡面,這哪裡出來的「怨姑娘」,叫老江湖心裡發涼。

  宗陽被老江湖生拉硬拽出來。

  老江湖看得分明,這位縣長手裡有法器,還有官氣,是這裡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跟著他,一定沒有問題。

  所以他巴不得托拽著縣長走,保住自己的小命。

  果不其然,這裡火焰起來,立刻匯聚了一些妖魔。

  不得已,宗陽再開了一槍,就一下,子彈轟鳴,龍虎氣加上佛息,硬生生打出一條道路。

  許多呼嘯而來的屍體,連帶著惡臭的風,都被這一火銃壓制。

  看到生路。

  幾人奪路狂奔。

  隨即,一道身影攔在了他們身邊,這個身影慢慢吞吞,看起來很不經意,他的走路甚至給宗陽一種「漫不經心」,「步履蹣跚」。

  只不過隨著他的行動,在他的身邊,出現了諸多的「攔路虎」,一些怪模怪樣的妖魔出現在在他的身邊,可惜,都沒有什麼反抗之力。

  他一個又一個,很有耐心的將這些攔路虎,全部都剝掉了皮膚,將他們皮膚放在自己身前的小車上頭,不斷的熬煮。

  他如一個優秀的皮匠,在鞣製皮革。

  這一次,宗陽看的很清楚,這個小車的火,是用人的大腿骨作為薪柴,以人的魂魄作為材料,引燃的。

  在這火焰裡面,宗陽甚至都看到了前不久才死去的護衛,這些護衛的臉,都在火焰之中哀,看到了這個「人」,宗陽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絲絕望。

  他舉起來自自己的火銃,想要最後尊嚴一死。

  剝皮匠人,那個極其可怕的剝皮匠人,又從後面追了上來,攔在了他們面前。

  有他攔在所有人面前,誰都不要想離開。

  跑不掉了。

  剝皮匠人拿出來了自己手中的剃刀。

  往下一划。

  一聲慘叫,宗陽往旁邊看了一眼,就看到又一個老江湖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血人。

  宗陽不再猶豫,拿出來了手邊的火銃,一下,火焰噴發,忽而一道人的臉皮化作的袍子,攔在了火焰之前,第一次,法器在宗陽手中,沒有發揮它自己的作用。

  這些人連共同吞噬了火銃發出來的光亮,隨後又軟踏踏的落在了剝皮匠人的肩膀上。

  淅淅索索的聲音裡面。

  槍聲吸引了一隻蚰蜒。

  這一隻蚰蜒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爬過來的,幾個人往上看了一眼,就看到蚰蜒從遠處過來,它是以一種奇異的「漂」的樣子,從半空之中蜿蜒過來。

  它的足部,勾著許多的屍體。

  它在屍體之中產卵,宗陽看到,這產卵的屍體之中,有的屍體偶爾那麼動一下。

  不是說他們還活著。

  是因為裡面的小蚰蜒,快要活過來了。

  面對這樣噁心的怪物,宗陽也感覺到了一陣陣生理不適。

  在這蚰蜒的後面,還有一隻鬼鬼祟祟的大蟲。

  在這大蟲旁邊,還有,鐵冠道人?

  哪裡來的鐵冠道人?

  老江湖早就從自己的腿邊,摸到了匕首,準備給自己最後的一個體面。

  誰知道,就在蚰蜒出現之後。

  剝皮匠人,忽然放棄了他們。

  在他的眼裡,那從天上飛過去的蚰蜒,比他們的吸引力大多了。

  更不要說,失去了皮膚的老江湖,還沒有哀嚎幾句,他身上忽然就長出來了皮膚。

  是一襲血衣!

  怨姑娘上身,他迅速變成了怨姑娘的樣子。

  剝皮匠人,又將目光落在了怨姑娘的身上。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驚人的轟鳴,這些怪物全部都蠢蠢欲動了起來。

  縣長停了下來,老江湖亦是如此,他們看到,遠處的後山還在熊熊燃燒,但是那燃燒的火焰,化作了一縷縷綠色。

  綠色的火焰。

  沒有一絲絲的熱氣。

  反而變得極其的陰冷,在這陰冷之中,無形的波紋不斷的傳播出來,帶出來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宗陽嗅到了這個味道,感覺這個味道像是家裡香囊的味道。

  他家每一年都會給孩子佩戴一個香囊,在每一年的新年,宗陽才能和自己的父親相見,他的父親是一個極其威嚴的人。

  他從來不苟言笑,所以對於宗陽來說,這種氣味,就是團圓的氣味!

  他產生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