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新神和舊時代的機械飛升

  模仿是生物的一種本能。

  不過將這血肉祀鍾稱之為一種生物,林峰認為有失偏頗。

  它更像是一種妥協的產物。

  人的性命和青銅相比是短暫的——要是青銅有生命的話,有人在焦急之下,想要將自己變成青銅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目前看起來,這一項創造發明,還是有些缺陷。

  林峰仰頭看著那張臉,那張臉變成了林峰的樣子,就沒有下一步動作。

  它只有生物本能。

  思維是有限度的。

  林峰還可以看得出來,因為身軀的緣故,它實際上和人也是不一樣的。

  林峰不相信他這些血管一樣的虬枝,可以供給他各種激素,可以叫他擁有更多的感情,真正如同他一樣。

  其實從秦皇漢武唐宗等人追求長生,最後卻都失敗來看。

  他們也沒有找到,亦或者是找到了這樣的長生之法,最後卻捨棄了。

  副作用大於長生不死的誘惑,連帝王都不肯嘗試。

  眼前的血肉祀鍾,只是叫它不死而已。

  「遠古版本的血肉苦弱,機械飛升麼?

  但是應該失敗了,要是沒有失敗的話,他們不應該在天庭消失之後才出現,想要在這些道士之中,占據一個名正言順。

  和祖祠有些相似,但是完全不同……」

  等等。

  想到這裡,林峰直起了身子,將這血肉祀鍾收了起來。

  「青銅器,活人,青銅器的血肉化?」

  林峰忽然想起來了李家祠堂,祭司手裡拿著的青銅器在沉思。

  要是這青銅器,就是來自於殷商時期,商朝周圍的「少數部落」呢?

  他招了招手,血肉祀鍾飛了過來,林峰仔細的找尋著它的紋路。

  「不是饕餮紋,也不是水紋和雲紋。」

  這些紋路,和他身上的紋路有些相似。

  是騰蛇紋?

  狶面騰蛇紋更像是這上面紋路的變種。

  是更加高深的變化。

  「還真的和驪山老母有關係,或者說和商周先秦時代,那些冶煉青銅的少數部落,又落到塤老師的研究領域了。」

  沒有想到,他越是調查,就發現,自己走上了塤老師的老路。

  林峰尋找到了青銅器的痕跡,就在這個時候,林峰感覺到門口有什麼東西在看著自己,他轉過頭,就看到一個身影快速的消失,一邊跑一邊喊:「他是假的,他是假的……」

  林峰神色如常,他都不用看外面是什麼,他身邊的風就化作了飛劍亂斬。

  一口氣將正在聒噪的玩意兒斬成了血肉混合著青銅器的碎塊,隨後風吹了回來,將這些青銅器碎片飛了吹來。

  林峰伸手一握,又將此物「癒合」了起來。

  這件東西比大鐘還要抽象。

  他是一張面具,林峰還以為這面具後面是血肉,連帶著一個大腦。

  結果不是。

  這張面具很清爽,他更像是將麵皮撕扯下來,上下鑄成青銅。

  裡面還有血管和末梢神經。

  要是以「完成度」來作比,這個面具是高於他手上的大鐘的。

  這才是更好的血肉和青銅器的契合。

  看著手裡的「面具」正在流血的場面,林峰恍惚。

  他覺得自己見到了一條歷史之中的脈絡。

  血肉和青銅器的結合,從最早的血肉祀鍾,到達了青銅面具,最後的未來。

  是我!

  「是這麼算的話,我可能是這裡,完成度最高的『產品』。」

  林峰忽然警覺,要是以『血肉和青銅器結合』相比,他才是最完美的,他完美到了一種叫人不覺得『噁心』和『詭異』的程度。

  僅僅是有些「反常」。

  「也就是說,我以為我是用畫皮混進去的,實際上我本來就是驪山老母的一份子。」

  壞了,又變得古老了起來!

  嗨,這可不興古老啊,古老又不代表強大,要是古老代表強大,就沒有被放逐的神靈,被遺忘的詭異了。

  越是古老,越會被拋棄啊!

  就在他研究青銅紋路的時候。

  他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小道童在潛心供奉林峰。

  香火降臨林峰的身上,隨後經過眉心豎眼,輸送到了全身,帶給林峰一種奇異的感覺。

  絕對不會壞。

  香火太少,林峰還感覺不到變化,他福靈心至,將懷裡的五柄匕首,按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青銅之中的血液,從青銅器之中逼了出去。

  這些青銅器,進入了林峰的身體裡面。

  這個場景,叫做吞噬。

  「同類相食?不對,這是本來就設定好的情況,青銅活物本來就會相互吞噬,大魚吃小魚。」

  林峰發現這件事情越發的令人驚悚了。

  青銅器進入他的身體,不是「無的放矢」。

  那也是青銅器的機制。

  淦。

  林峰感覺到了這背後底層邏輯的深深惡意。

  沒有道德只為生存,那對於個體來說,那就是加強地獄版本的斯巴達克斯。

  孱弱之輩,只是資糧。

  並且林峰知道,這不是結束,香火、鼓勵相互吞噬,這些青銅器,到底想要什麼?

  呼出一口氣。

  亂世,不止人間亂,神也亂。

  就像是眼前土地神孽,就是時代的犧牲品。

  土地成為這個樣子,並非他的本意。

  他聯繫不到天庭,權柄被分割,沒有了天庭,土地開始快速的虛弱。

  他不像是六天故氣之前,自己給自己謀求一碗飯吃的土伯,在天庭的體系之下做土地,自然省心,只需要按照時辰,和家神一樣,朝著天庭匯報情況即可。

  結果天庭消失了。

  他這樣的基層末梢,也被放棄,他需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妖魔異鬼的入侵,還有香火和祭拜,到了最後,連龍脈都開始衰竭,人道氣運也被壓制。

  他這樣的土地神,還有一線靈光,已經是不可思議之事。

  他身上的瘤子和膿瘡,就是表症。

  不管是人在燒傷還是凍傷的時候,都會出現膿瘡。

  還有古代的瘤子。

  這些都是不治之症,人們將這種恐懼夾雜在了自己的香火之中,土地享用饗食,隨後生病。

  土地沒的選擇。

  要麼不吃香火,沒有了天庭的保護,無奈隕落,要麼化作野神,開始食人,就像是林峰剛剛出現時候的龍王廟龍王。

  再或者,食用帶毒的香火,化作如今這副模樣。

  林峰有些感慨,羅網落出,扎在地上的人身上,輸送氣血,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個好縣長,別死了。

  宗陽醒了過來,一陣長長的,好像是噎住的呼吸。

  隨後他驚恐的看向了林峰。

  「你……」

  林峰:「草深秋無際。」

  宗陽下意識的接龍:「月明夏又高。」

  林峰:「看不出來,英雄氣概沒有多少,小時候的打油詩念的挺」

  宗陽聽到了暗號,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向了重傷的護衛:「先生,他們怎麼樣了?」

  林峰:「在搶救,活不活的下來看命。」

  他說的是實話,他算是看出來了,命這種東西,雖然玄妙,但是無處不在。

  就和小富靠勤大富靠命一樣。

  命運,隱約的貫穿人之始終。

  如影隨形。

  兩人說話的當口,外頭的妖雲終於散開了一些,月光之下,林峰看到「驪山老母」的影子,籠罩在整個村子上。

  林峰微微打開了門,看著外頭的道士,宗陽也跟了過來,他看不見盤旋在上空的這些影子,但他能夠感覺出來,這些道士精氣神都不對勁。

  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住的屋子裡面,燃燒起火焰,裡面有人在哭泣,聽起來淒悽慘慘戚戚切切。

  「先生,剛才那是什麼?」

  他其實想要說,先生你的護身符,不太有作用。

  林峰沉吟一下,沒好意思說這神孽是他的護身符吸引來的。

  土地想要寄存自己的神性,但是他也壓制不住自己的獸性。

  林峰在說清楚事情真相,讓宗陽道心破碎和哄哄他,叫他沉浸在虛假的現實之中,他選擇了後者。

  「陰間的小鬼罷了,沒什麼事情。」

  宗陽又看著正在痊癒的護衛,繼續朝著外面看了一眼:「那先生,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嗎?」

  林峰:「失之東隅,得之桑榆,有了收穫,但不多。」

  宗陽看到林峰望著屋子裡面,眼珠子一錯不錯。

  那樣子叫宗陽都有些緊張。

  他問道:「那先生,你望著這些人幹什麼?」

  林峰反問他:「人餓了要吃飯,我餓了要吃什麼?」

  宗陽嚇壞了:「先生,你不會是餓了想要吃道士吧?」

  林峰擺手:「哎哎哎,別亂說,我怎麼會吃道士呢?」

  林峰說不是,宗陽有些不相信。

  宗陽去照看自己的護衛了,林峰摸了摸嘴角。

  他說的是實話。

  這些驪山老母中,除了道士,他的確都能吃掉,並且在吞吃了匕首之後,林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心念一動。

  他的手化作了匕首。

  另類的「七十二變」。

  最古老版本,不同於地煞七十二變的種種變化,他的這些變化,暫時看上去像是一種形體上的改變。

  還有連同道士的符節。

  他的手邊,血肉祀鍾正在融化到他的身體之中。

  等到血肉祀鍾進入了他的身體,他就可以敲自己,形成音波功。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mou】加舌神再加上血肉祀鐘的擴大作用。

  一節更比六節強。

  不過他說的對,吞噬青銅,這並不能緩解他的「飢餓」。

  他的「飢餓」需要用祭祀來緩解。

  並且,吞噬青銅器,是一件風險極大的情況。

  既然創造者創造出來血肉青銅器可以吞噬的底層邏輯,那這種邏輯,一定是有其原因的。

  原因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