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磨盤,趕走了驢子,林峰從村長家的牲口圈了一處「別出生面」的「屠宰場」。
和人手臂一樣粗細的紅色蠟燭,將這裡照的紅堂堂。
在黃土高原挖出來了一個地窖很簡單,挖出來了這樣大的一個「屠宰場」,一點兒都不簡單。
不提坍塌,僅僅是換氣,就是一門手藝和技術活兒。
地上留的都是鮮血,大量的肉狗被剖開,叫血液流在黃土上,從這些血跡上來看,這些肉狗都是新死不久。
在一張桌案前面,他那天見的老太太,被剖開之後,掛在了鐵鉤子上。
保持風乾。
五臟六腑都被拿了下來,就連骨頭,也和肉身分離。
她一雙眼睛看著林峰,林峰也看著她。
老太太沒死。
這不是在殺人。
因為她不是人,這也不是什麼古老的祭祀。
這是在救命,在續命,類似於木乃伊的方法,有人將這位老太太的五臟六腑,都用惡土醃製了起來,在她的體內和骨頭上,都均勻的塗抹上了紅色的泥土,大量的泥土布滿了老太太的身上,維持著她的生命。
她的魂魄,早就離開了她的身體,根據林峰之觀察,她的魂魄,應該被封印到了地上。
確保在醃製肉身不朽的時候,不會因為被勾走魂魄,導致功虧一簣。
這樣的方法,林峰見過。
在原始宗教,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在後來的封建王朝亦是如此,元朝的皇帝就被大量的鹽醃製,運回元大都過,不過到了現在,還有這種手段。
那就是非人。
原始時代是原始時代,就連周朝,都有周禮,都知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連人俑陪葬都為聖人不齒,連在打仗的時候,都是不擒二毛,沒道理越到後面,越是回去。
復古可不是一件好事。
林峰轉過了桌子,就看到有人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
三炷香點在上面,一個潦草的草人扎在地上,上面寫著生辰八字,前面有一碗香油,一根紙捻像是長明燈,幽幽燃燒,有一縷縷黑煙,林峰認出來,這是一種替死之法。
怎麼認出來的?
因為前面還有黃紙,還有香表,還有一個陶罐,那位為了「祈雨」的陰陽先生,他來到了村子做的事情,似乎並非單純的是祈雨。
這裡的布置,將魂魄收起來的這些手段,都是出自於他手,不過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做出了這些事情的陰陽先生,他「摔死」了。
就算是林峰,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還是不是自己人啊,要是自己人,大家一起就能開心的「長生」了。
林峰有些感慨,腳下的「黑暗」出現,將周圍的土「吃」了進去,「吐」了出去,很快就露出來了裡面的一具「棺槨」。
這裡面的一具「棺槨」,是陶罐,有林峰一個巴掌大小,林峰看得出來,這是一具古物。
黃色的符籙和大量的紅泥,將整個「棺槨」封印的結結實實。
不透露出來任何的氣息。
就在他觀察這個場面的時候,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林峰早就知道了,整個村子的情況,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門口的大槐樹,林峰的風吹過去,大槐樹的葉子就不斷的「縮縮縮」響。
相互摩擦,發出了蛇一樣的聲音。
並且還有未知的可怖從它的身上瀰漫了出來,朝著村子裡面蔓延。
目標赫然就是林峰。
林峰【不屈】起了作用,不過他依然有條不紊。
在做自己手邊的事。
他就看到從槐樹上,竄下來了許多真切的小蛇,像是筷子一樣粗細大小。
槐樹還在「流淚」。
那是褐黃色的,有些有名的樹脂。
不斷的從老皮的身上流了出來,落在地上,有一種奇異的香味。
隨著這香味的蔓延。
外面的天,開始麻麻黑。
宛若黃昏。
林峰在地窖裡面朝著外頭看了一眼,知道大的要來了。
「每一次都這樣。」
林峰吐槽道,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檢查完了藏著魂魄的陶罐,林峰又將旁邊雜物堆裡面的屍體拖拽了出來,這位陰陽先生矮矮胖胖,看起來有幾分敦厚老實。
林峰將他的「羅盤」拿了出來,隨後又拿出來了一些香,一些紙筆,他將這些隨身攜帶,並且還還帶了一個小小香爐,上面還畫了一位道家著名人物。
玄武大帝,上面寫的是,康熙六年,永定爐造。
像模像樣,約是件法器,有用,但用處不大。
林峰在搜。
還有一些林峰不認識的東西,甚至還有兩顆藥丸,林峰嗅了嗅,大蜜丸子,不知道治療什麼的。
應該是四君子湯的方劑。
至於其餘一個曬乾的蛤蟆,還有幾根紅線,就大約屬於民俗法器之列。
林峰並不熟悉。
最重要的是他的衣服裡面,林峰拿出來了一塊布。
上面用硃砂密密麻麻寫了文字。
仔細看了一眼,林峰就發現,這是一首絕命之信,這陰陽先生也是一個聰明人,曉得自己這一次,必定是無生機可存。
於是提前留下來了信息,至於有沒有效果。
那就等待天意。
用陰陽先生的話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林峰抖了抖手裡的布匹,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可憐的陰陽先生。
最近天意不行。
他也發現,此人的修為幾近於零,他靠的就是一些玄學知識。
這也正好幫助了他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還算是一個「正常人」。
身後腳步聲傳了過來,不止一人,村長帶人走了過來,鼓起了全身氣力,敲在林峰的後腦勺上。
林峰站在一邊,看都不看後面。
羅網紮根在了他們的腦後,村長一棍子狠狠地敲在了地上,就連虎口都掙開了。
鮮血流了出來,卻尤不自知。
「你居然發現了,可惜,留你不得!」
村長惡狠狠地說道,林峰一言不發,他像是神靈裝髒一樣,將老婆婆身上的內臟,一樣一樣裝到她的身體之中。
像是一個外科醫生。
在他不斷動作的時候,包括吃了死人肉的狗,都被羅網控制。
村長呼呼的喘氣,看得出來他的再一次動手殺人,並不熟練,動手之後,血脈噴張,大口呼吸,他像是聽到了「身邊人」的詢問,厲聲的說道:「不成,這件事情,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要是知道了,縣衙裡面的那些黑狗子能放得過我們?
要出事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黑心。
都小心些,我已經叫人來哩,那些人來了,我們就沒事了。」
村長在和不存在的人說話。
其餘的人也在說話。
場面亂糟糟的混成一團,卻又分外的和諧,林峰一心二用。
他在匯聚這些人的言語,從他們的言語之中尋找到一線脈絡。
並且手不停止,還坐著自己的工作,他雖然不是醫學生,但他拼裝起來老太太的時候,也不怎麼上心。
老太太,不算是活人了。
就算是內臟出現位置錯誤,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不會有腸粘連,也不會有肺氣腫。
她很難從某一種意義上說是「活人」,這是一種很新,又很舊的東西。
泥土版本的「血肉苦弱,機械飛升」,老太太是一個試驗品。
越是聽他們說話,林峰就越知道的多,隨著村長一聲聲娘,林峰拼湊出來了事情的原貌,那種陰冷的氣息和怨氣,變得更加的深沉。
在這地窖的門口,也出現了影影綽綽的身影。
她們胡亂的叫人。
「爹。」
「娘。」
「當家的。」
……
種種聲音,匯集在一起,林峰就感覺鋪天蓋地的怨氣沖了過來,在這樣的怨氣之下,想要保存自身,並無什麼困難之處。
但想要護住周圍的這些人,就難免有疏漏。
更何況他現在還在將老太太縫合起來。
在這些人聊天的時候,林峰聽到了一些他遺漏的消息。
並且要去找到一些,他真正需要之物。
【ou】
【bo】
【fa】
林峰發出大音,以攻代守。
特別是【ou】音,一出現,整個「屠宰場」都在震動,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不得已,以【bo】音分割陰祟。
陰冷的氣息和影影綽綽的人影,托人入夢。
林峰的一根頭髮,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燒成灰燼。
惡土在聽到了【ou】音的時候,開始沸騰!
如臨天敵!
林峰第一次感知到,這玩意兒,極有可能是活的!
此乃活物!
它甚至有可能是另外一種生命。
腹背受敵!
將老太太的收攏了起來,那些惡土密密麻麻的攀上林峰的胳膊。
縫合的時候,林峰也聽到了旁邊說的最重要的信息。
這種時候,他死都要撐住一段時間。
第一次惡土入侵,林峰感受到了種種異常。
特別是痛苦。
一種同化的痛苦。
他再度將目光看向了旁邊的「雜物堆」,承認自己有些看走眼了。
他將法劍懸在自己身前,風化作劍氣,將外面那些玩意兒撕碎,卻沒有作用,它們消失就會再出現。
法劍之上,他沒有使用泰山圖。
泰山圖和羅網不對付。
使用泰山圖,羅網就會斷掉。
他還指望這些人說話呢,不過甩開法劍,那偷偷爬過來的小蛇,被震懾的一動不動。
林峰乘此機會,看向了旁邊的「雜物堆」。
他不可能看走眼,那些東西要是真的在,他就不會看錯,不會看漏。
林峰腳下地杖法蔓延。
卻沒有看到此物,那就只能證明一件事情。
此物平凡到了帶著一種叫人「無視」的魔力。
林峰腳下黑暗吞吐,將毫無法力波動的幾塊「泥塊」帶了出來,林峰看到上面的文字,終於有了些許動容。
他看到了一些自己從未見過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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