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忽然有了生氣。
婦人哀嚎的聲音,像是早上的報時雞,叫醒了整個村落。
雄雞一聲天下白。
隨著她的這一聲哀嚎,林峰看到眼前油光水量的大黑狗麻利的爬起來,對著他狂吠了起來。
狗叫傳來,整個村子都活了。
林峰此刻是沒有貼畫皮的!
那大狗面對林峰,毫無畏懼,介乎於一種似撲未撲的狀態。
狗仗人勢。
那人呢?
林峰朝著前面的堂屋裡面看了一眼,堂屋那裡有一個人影。
似乎是一位老太太。
她嘴巴裡面在咀嚼什麼,看到林峰看過來,一閃而逝。
不止是村長家,隨著那一聲哭嚎,其餘家的狗和也都開始吠叫起來。
連成一片。
此起彼伏。
一股濃烈的老人味道。
林峰走進了堂屋,那狗只敢叫,不敢撲,林峰掃視了一遍堂屋。
堂屋就一張中堂,一張八仙桌。
除此之外,連可以躲避人的地方都沒有,剛才出現的影子,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都修煉到這個程度,能出現個屁的幻覺。
在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回頭,低頭看向了八仙桌的底下。
八仙桌的底下,有一雙血紅的眼睛!
果然是那位老婆婆!
那老婆婆看到了林峰,做出了一個「噓」的噤聲動作。
她穿著壽衣,身上都是屍斑。
那是血脈不暢的表現。
林峰的眼神從這位不到六十斤的老婆婆身上掃過,隨後看到了她身後的銅盆。
這銅盆應該是一個香爐。
裡面有很多雞骨頭。
要是裡面沒有雞毛的話,就更好了。
茹毛飲血?
看到銅盆上面的紋理,林峰蹙緊了眉頭。
「雲紋。」
是個老物件。
林峰站了起來。
「別,別說話,別說出去。」
老婆婆低聲哀求,一張口,噴出來一股惡臭,林峰不用觀氣法眼就看出來,她應該死了。
陽壽已盡。
但他又不是活屍,也不是屍魔。
肉身還在。
器官衰竭。
卻還是和活人一樣。
她一把抓住了林峰的胳膊,兩人一接觸,林峰更感覺她的這種不對勁。
林峰站了起來。
甩開了她的胳膊。
臨走之前看了一眼村長家的門檻。
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下。
作為一個苦寒之地的小村長。
楊家村家的門檻,著實是太高了。
還有那個銅盆。
他剛剛惡補了知識,認出來,這是一件存放不當的青銅器。
上面充滿了土浸。
並且還有很多有害鏽,這些有害鏽像是癌症一樣,侵蝕著青銅器的生命。
這件青銅器,看樣式,有些像是食器。
是從某些地方挖出來的食器。
林峰也給老婆婆回了一個安心的笑容,撤了回去。
他不動聲色。
但的確,他的皮膚上是屍油。
老太太一抓一手屍油,再加上她趴在地上的塵土,形成了奇異的污垢。
他走出去,那隻狗還衝著他叫。
已經有人回來了。
順著唯一的一條路。
他衝著村口走了出去,風水一體,高門大戶,最初就是字面意思,從風水局上來看,高門大戶並不會阻攔活財,因為高門大戶,暗合「名正言順」。
更大的地方,更大的風水局。
奇觀也有這樣的一些原因。
震撼人心的奇觀。
可楊家村村長的這個場景,不論林峰怎麼看,都和更大的地方沒關係。
就算是村長家,也不過是一個堂屋,一個側屋,一個放糧食的地方,一個廁所,做飯的地方,廁所後面就是圈牲口的地方。
至於打穀的穀場,碾場,也不在他家,應該還在遠處。
一般情況下,村子裡面最大的穀場,也有一個戲台。
是用來全村看戲的地方。
這么小的一個地方,建立這麼高的門檻,林峰還能說什麼呢?
講究!
林峰走了出去,來到半路,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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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生面孔。
他們都警惕了起來。
林峰很順手的拿出來了那一封信說道:「我是你們請來的省城看事先生,你們村長呢?」
其實說是青壯,因為營養不良的原因,他們都沒有林峰高大。
不過說起來兇悍,林峰總是覺得,這些人身上都帶著一種很少見的凶煞,擅長械鬥,縈繞著一層血腥味道。
血腥味道下面,還混雜著土腥味。
卻沒有屍臭味道。
不是倒斗,也不像是去地里。
這些人擱這兒挖窯呢?
林峰抖出來了書信,那些人看了一眼,有人說這像是七爺爺的筆跡,他們半信半疑。
中年人像是個能做主的,一錘定音。
說先去村口,請「看事的先生把三狗娃子他娘取下來」。
他們不敢動屍體。
「對對對,先生,走走走,先把三狗娃子他娘放下來。」
林峰被人「生拉硬拽」,來到村前,看著吊死在槐樹上的女人。
這就是那個三狗娃子他媽。
周圍人七嘴八舌。
神情極其不安。
似乎有人吊死在了村口的槐樹上,是一件極其不祥的事情。
林峰一邊聽一邊猜,還原了事情的經過。
三狗娃子就是這一次集體丟魂的孩子之一。
他姓楊。
至於官名叫什麼,不重要了,大家都叫他小名,叫三狗娃子。
這麼多天,什麼方法都用了,孩子還是痴痴傻傻。
她媽媽想不開,上吊了。
也有可能是衝撞了煞氣。
鬼迷心竅。
真是一個苦命人啊。
苦命人?
怕是祭品吧。
林峰假裝自己相信了,他的手輕輕的觸摸在了這槐樹上,感受到了槐樹裡面的怨念。
林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就看到外面的人,走進來了一位做主的。
是楊家村的村長。
這個人和林峰最初見過的那個壯年人,十分相似,有親戚關係。
村長看起來很瘦,看著在場的這些人,他大聲嚷嚷:「看事的先生來了?在哪兒呢?」
林峰站了出來。
他順手拿了個瘸腿凳子,將這三娃子他媽從樹上解了下來。
在他動手的時候,周圍的人鳥獸散去,不敢靠近。
不過看著林峰將人解了下來。
這些人看著林峰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希冀。
就算這樣,他們也不敢靠近屍體。
村長亦是如此,他站在差不多有三米多的地方,問林峰,這屍體怎麼辦。
林峰反問他,這在你們村子裡面,會怎麼辦?
他入鄉隨俗。
村長想了想,說燒了。
燒了?
林峰叫這些人過來將屍體帶走,誰知道那些人還是不敢上前。
他們猶猶豫豫。
村長直言:「先生,還是你把屍體帶著燒了吧。」
林峰低頭看著屍體,是吊死的屍體,這樣的屍體不好看。
但是叫眾人這麼畏懼,一定是有其原因。
在解開這個上吊繩的時候,林峰忽然之間也有一股子衝動。
將自己掛在樹上的衝動!
這樹,真邪性!
……
林峰將屍體背了出來,那些人極其敬畏的看著他。
三狗娃子他娘的屍體的確有些怪異之處。
她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僵硬。
並且在加重。
可惜,不管她變得多重,都影響不到林峰。
林峰將其放在了碾場,這一次,林峰見到了楊家村的碾場,很大,有巨大的碾。
村長拿著繩子,將一邊的繩子掛在三狗娃子他娘的脖子上,另外一段拴在了碾上。
怕屍體詐屍。
做完了這些,村長將林峰請到了村子裡面,請他喝茶,林峰看著破碗上的岔口,再看了一眼碗底可疑的沉降物,沒有選擇飲用。
他公事公辦,先問這是個怎麼事情,報酬怎樣,給幾個娃子叫魂,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村長不急不慌,他說話很有邏輯,像是讀過書的。
前不久,是十三個娃子,六男七女,都在一個月之前出了事,準確的說,集中在半個月之前。
林峰扮演的這個人,「翻山越嶺」,從省城走到這裡,花了半個月時間。
在這半個月時間,又有六個娃子中招。
所以一共是十九個娃子魂丟了。
至於說招魂,「先生你什麼時候覺得合適,就什麼時候叫魂。」
林峰頷首,說今晚就叫魂,至於怎麼叫魂,林峰還真不知道。
他就看過幾樣,有沒有效果,並不清楚。
「我先試試,不過這個報酬。」
林峰表現的唯利是圖,村長聽到,拿出來了銅板往前一放說道:「麻煩法師了。」
「好。」
林峰將錢收了起來,等待天黑,再次期間,他提出來要在村子裡面再走一圈,看看在哪裡叫魂比較好。
村長滿口答應。
叫三狗娃子他舅舅,也就是門口上吊的女人的弟弟,在這附近轉一圈。
晚上招魂,林峰用自己的雙腳丈量此處,這是一個不斷爬升的村子,就一條路,路的旁邊就是所謂的「崖」。
路也不平。
有些地方,是地下水或者雨水陷空的洞。
一不小心就要吃虧。
林峰一邊走,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和旁邊的人詢問一些情況,他看得出來,整個楊家村,人口不多,更重要的是,綠植也不多。
村子口的老槐樹,就顯得分外的顯眼。
他想要問三狗娃子他舅舅,到底什麼情況,誰知道三狗娃子他舅舅,也很茫然。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於是林峰問他,在那些娃娃失魂之前,有什麼出乎預料的事情。
舅舅:「什麼是出乎意料?」
林峰:「不常見的事情。」
舅舅:「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