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數次的猜想道火兒的真實身份,推斷她與道門之間的關係。
甚至猜到了她有可能是靈體之身。
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想到她會是道門開山祖師留下的一縷神魂。
真仙境的神魂,武力十八層的修為。
論強悍程度,委實不是現在的我能去對抗的。
更何況道門不只擁有道火兒,還有太虛子和幾大長老,以及我不知曉的其它強勁底牌。
多層包夾下,我幾乎插翅難逃。
想到這,我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我怕了。
怕死,怕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好在道火兒沒想殺我,給我留下了生路。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是道沉老祖殘留的一縷神魂,寄託於道門主峰大殿內的神位上。」
「數千年的無聲無息,自三百多年前的某個晚上,我產生了靈智。」
「於神魂中凝聚個人意識,成為單獨生命。」
「修為,從我甦醒的那一刻便有了。」
「那個時候的道門掌教還不是老酒鬼,是一個愛吃炒花生和蒸魚頭的大胖子。」
「他說我既然是道沉老祖的神魂衍變,自然得跟著老祖姓道。」
「所以,他給我取名道炒蒸……」
「又覺得不好聽,換成了道花魚。」
小丫頭說到這,頗感羞憤道:「初獲新生的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只能由著他胡亂賜名。」
「百年後,死胖子渡劫失敗身死道消,道門換了掌教。」
「而我,也在這一百年內逐漸成長。」
「我學會了說話,學會了認字,學會了去道門藏書閣看書,拼命學習。」
「我給自己改名道火兒,寓意像火一樣明亮,耀眼,溫暖。」
「遺憾的是身為靈體,我沒法像正常人那樣隨著年齡的變化而長大。」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我的身高模樣,一直維持在七八歲的孩童時期。」
「除了主峰大殿,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道門後山。」
「他們不讓我走,輪流給我灌輸保護道門的重大思想。」
「說這是道沉老祖的意願凝聚,亦是我這一世的職責所在。」
道火兒笑容淒涼道:「我信了,乖乖聽他們的話,每天守在主峰大殿獨自發呆。」
「不能和其他弟子交流,不能光明正大的現身。」
「如小偷般躲躲藏藏,暗中觀察著道門的一舉一動。」
「有弟子打架啦,有弟子練功走火入魔,有人觸犯門規遭受鞭罰,有人被打斷雙腿驅逐下山。」
「人情冷暖,生老病死,我看了許多年。」
「就這樣,又過了很久。因為太過無聊,我開始不受控制的嚮往山下的世界。」
「我很想下山,看一看道門弟子口中的紅塵俗世。」
「凡人的生活,人與人的接觸。」
「哪怕就去一天,一天就夠了呀。」
「可沒人願意相信我,他們害怕,怕我一去不復還,從此消失。」
「比起道門的安穩與未來,誰會在乎我這縷神魂的感受呢?」
道火兒低頭哽咽,卻拼命壓制著複雜心緒恢復平靜道:「後來,為了防止我擅自逃離,上一任道門掌教,恩,老酒鬼的師傅,那個壞老頭不惜借禁地秘術囚困了與我靈體相融的神位牌。」
「這樣一來,我只能呆在道門山上。離開了道門,我的修為將慢慢跌落,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任人宰割。」
我安安靜靜的聽著,心有所悟道:「你說的落在太虛子手上的把柄短處,就是主峰大殿內的神位牌?」
道火兒應聲道:「是的,數千年的寄託,神位牌等同我的肉身,兩者早已融為一體。」
「空有靈體,不復肉身,無法感應的情況下,如普通人的三魂七魄離體,也是會死的。」
我恍然點頭,不禁聯想到苗疆之行,駝峰山頂的那隻龜靈。
它的肉身,是形成龍龜望月穴的大山。。
看似肉身與靈體分離,實則巧妙相融。
是靈體存活世間的特殊性,有利有弊。
道火兒繼續道:「我想走,就必須帶走屬於我的肉身。」
「可偏偏秘法鑰匙由道門歷代掌教口耳相傳,我嘗試過很多次,皆以失敗告終。」
我好奇道:「不能強行破壞?」
道火兒回道:「可以,但我不敢那樣做。」
「肉身被毀,我將煙消雲散。」
「簡單來說,我的肉身極為脆弱,經不起外力轟擊。」
「說到底,它就是一塊普通木牌。」
「木頭做的東西,你還能指望它有多堅硬?」
道火兒沒有半點隱瞞我的意思,直言不諱道:「正因為這個弱點,在武力十八層的巔峰狀態下,我有一次出手機會。」
「一次過後,木牌承受不起反噬力量,會徹底崩碎。」
「它碎了,我或許可借外物寄存靈體,可修為,一去不復還。」
「我是道門不為外人知曉的絕對底牌,不到生死關頭,滅頂之災出現的那一天,沒人會捨得用我。」
「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渾渾噩噩的活了三百年。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我還能活的更久。」
我若有所思道:「你把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我,是想我幫你脫身,奪回肉身神位?」
道火兒飛至宿舍木門前,小手一抓,我藏在單間包的糖果被她托在掌心。
她轉身蹲在屋檐下,翻找巧克力味糖果道:「你去第六峰氣運中心點,肯定不是打老槐樹的主意。」
「他混在雜役院,你見過他很多次,想來早就識破了他的真身。」
「識破了,不曾動他分毫,反而跑去槐老頭的老窩自曝蹤跡。」
「呵,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謀劃在道門地魂。
「是?不是?」
她嘴角含笑,玩味眨眼道:「我知道地魂在哪。」
道火兒的一句話讓我呼吸急促,站在原地激動不已。
「你欠我一份情,這是你自己說的。這個不急,先放一邊。」小丫頭笑眯眯的剝著糖道:「你的身份不再是雜役弟子,是否真心拿我當朋友對待,我不敢確信。」
「既然互相懷疑,不如坦誠合作一把。」
「我告訴你地魂所在的具體方位,你幫我解開肉身上的束縛。」
「各取所需,離開道門後,咱們再談人情。」
我大步上前,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反問道:「你不怕我言而無信?」
道火兒示意我蹲下,將新剝的糖紙拍在我臉上,表情認真道:「不怕。」
「你的命,在我手上。」
「騙我,只有死路一條,我會將你埋葬在初次相見時的那塊藥田。」
「我們,同歸於盡。」
她柔柔的說著,笑的很燦爛。
可我卻從她靈動的雙眸內看到了堅定。
那是不惜一切代價賭一次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