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七章 會喊我一聲哥

  京都道門總部,十三樓頂層。

  莫爭將自己的房間安排在了總部最高處,清靜幽雅,無人打擾。

  是的,自心愛的女子死後,莫爭喜歡上了安靜。

  喜歡一個人獨處的清冷,那種細細回憶著從前美好的孤單。

  沉淪其中,樂此不疲。

  即便他已經知道嘉慕的真實身份,即便他看透了丁浩為他設的局。

  可他仍舊堅信那個女人是深愛自己的,就像他對她的愛,從未改變。

  無關任何利益,利用,謀算,僅剩單純。

  露天陽台,更深露重。

  身穿單衣的少年蜷縮在角落躺椅,目光呆滯的仰望星空。

  她曾問過他,人若死後,是不是會被鬼差抓去陰曹地府,又或是漂泊人間做那孤魂野鬼。

  不懂風情的少年笑著說是,還活靈活現的模仿鬼差捉弄她,嚇的她臉色煞白,梨花帶雨。

  她死的那天晚上,莫爭在她生前所看的言情書面上發現了一段話,她親筆所寫的一段話:如果我死了,我要變成星星,在天上偷偷的看著你。

  道門忌因果,講輪迴。身為太虛子唯一的親傳弟子,莫爭對這方面的認知更勝於旁人。

  但此刻,他相信她真的變成了星星,於無形中悄然守候著他。

  「咕嚕……」

  灌裝啤酒一飲而盡,莫爭隨手丟出,越滾越遠,直至被人用手撿起。

  「喝酒傷身,別學你師傅做個酒鬼。」白髮老嫗目光慈愛的說道:「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乃大忌。」

  莫爭視若無睹道:「我沒喝醉。」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也不會喝醉。」

  身為道門二長老的白髮老嫗走至莫爭對面,瞥著一地的空罐搖頭道:「醉不醉,喝酒都不是個好習慣。」

  莫爭打了個酒嗝,將視線從天際收回道:「我失敗了,魂引被毀。」

  他說的很輕,輕描淡寫的輕鬆,波瀾不驚的從容。

  但他垂放在胸口的雙手卻驀然握緊,骨節泛白。

  白髮老嫗心平氣和道:「我知道你會失敗,所以並不失望。」

  莫爭眼皮低垂道:「您應該提醒我,讓我一擊必殺。」

  「靈溪一死,崑崙再無能挑重擔的入世弟子,她命格中人人覬覦的真凰氣運就會落於道門。」

  「你們讓我下山不就是爭奪氣運嗎?這麼好的機會不該放過的。」

  白髮老嫗平靜道:「就算我提醒你,控身術照樣殺不死靈溪。」

  「你煉製的魂引太弱,瞞不過崑崙那群人。」

  「先不說杜奇瑞還在京都,就單是武力十層的靈溪就沒你想像的那麼弱。」

  莫爭皺眉道:「換您出手也不行?」

  白髮老嫗默認道:「除非你師傅親自出手,恩,一半的成功率。」

  莫爭伸直了雙腿,晃動躺椅道:「苗疆之行結束,杜奇瑞不可能代替靈溪坐鎮京都,這幾天他一定會趕回崑崙。」

  「傷勢未愈的唐靜月八成會一同前往崑崙養傷,這是個不錯的契機。」

  「我想試試,您覺得呢?」

  莫爭人畜無害的笑道:「這一次我就不信還能冒出個神秘人支援他們。」

  白髮老嫗露出滿意之色道:「你想試,師叔便幫你跑一趟。」

  「成與不成,這都是大師兄想從你身上所看到的手段。」

  「你既敢跨出第一步,道門就陪著你走完餘下百步。」

  「小爭兒,師叔很高興。」

  「因為你終於長大了。」

  月光下,白髮老嫗衣袍鼓動,髮絲飛舞。

  靠椅上,單衣少年眼眸沉寂,似笑非笑。

  在他的頭頂上空,有氣運匯聚,凝成象身。

  天運反哺,象鳴如龍。

  ……

  葉欣瑤死了,落水而死。

  段左泉很傷心,在靈堂哭的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沒有人懷疑他的惺惺作態,因為葉家人大多知道葉欣瑤與這位玄門弟子的特殊關係。

  兩人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如今陰陽相隔,豈能不痛?

  段左泉在哭,不遠處的葉千山卻在笑。

  臉部刺青的長髮女子冷漠道:「薄情寡義,心如毒蠍,該殺。」

  葉千山叼著煙道:「這得感謝葉罡與葉振心的推波助瀾,妄想拿葉家女子綁住段左泉,呵,算盤打的極秒,只可惜功敗垂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刺青女子殺意瀰漫道:「這畜生親手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製造出一場完美的落水意外,這樣的人,你當真要和他合作?」

  「就不怕農夫養蛇,最終被反咬一口?」

  葉千山吐著煙霧笑道:「有把柄在手,我不怕他反撲。」

  「玄門要還想和葉家聯手,有些事是沒法擺到明面上談的。」

  「撕破了臉對誰都不好,玄門知道這個理,葉罡那老東西更明白。」

  刺青女子震撼道:「你是說葉罡知曉葉欣瑤因何而死?」

  葉千山饒有興趣道:「葉家的任何風吹草動你覺得能瞞過老狐狸?」

  刺青女子難以置信,頻頻搖頭。

  葉千山繼續道:「與姬青螭暗中博弈,老狐狸棋差一招罷了。」

  「呵,也不能算是棋差一招,說到底,葉欣瑤這顆棋子微不足道,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

  「不過是下棋時候飛來的一隻小昆蟲,順便被葉罡丟入棋局。」

  「不痛不癢,不影響走勢,更不會影響勝敗。」

  刺青女子不解道:「既是如此,你擁有段左泉的把柄就算不上把柄了,又如何能讓他真心實意的與你合作?」

  葉千山拍了拍輪椅,示意刺青女子離開。

  只聽他嗓音縹緲的說道:「葉罡不能給的,我能給。」

  「葉家要分的氣運,我不要。」

  「我可以全力以赴相助玄門,哪怕讓葉家不復存在,哪怕丟了這條命。」

  「我要的不多,兩顆頭顱而已。」

  「段左泉會感興趣,他身後的玄門亦是如此。」

  菸頭飛落,火光在黑夜裡燃燒。

  刺青女子目光明亮,帶著無限柔情笑意醉人。

  葉千山睏乏道:「溪溪的膽子很重,肩挑崑崙未來,所面對的是華夏五脈。」

  「我是她哥,她唯一的親人,我不幫她排憂解難誰還會幫她?」

  「龍潭虎穴,刀山火海,沒道理讓她一個女孩子先闖。」

  「她不怪我,我媽會怪我的。」

  葉千山突然揉了揉雙眼,以手捂臉道:「總有一天,她會喊我一聲哥,像小時候那樣拖著我的胳膊對我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