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三章 那一年那一日

  肖岫煙很生氣,氣急而笑,恨不得將外面的季玄清丟進山下的瑤池湖裡。

  紫薇總共有三條龍鯉,皆是天下難尋的稀罕之物。

  結合山門氣運,龍鯉的存在可以說是至關重要。

  季玄清一開口就觸及紫薇一脈的底線,肖岫煙暴怒實屬情理之中。

  但怒過之後,這位曾經自毀雙目的孤傲女人冷靜了下來,嗓音薄涼道:「普通鯉魚產生靈智,俗稱靈鯉。」

  「靈鯉通智百年,等待龍門的降臨。」

  「躍過龍門者,得天地賜予一縷龍氣,方才有了化龍的機會。」

  「看似簡單,實則千萬條中難尋其一。」

  「五百年生龍鬚,八百年生龍鱗,千年生龍腳。」

  「其體內龍氣隨著歲月的沉澱越來越多,異常珍貴。」

  「尋常人得一縷龍氣可改自身命運,非富即貴。」

  「我紫薇的龍鯉自五百年前供養,已生龍鬚,早就融合山門氣運平添造化。」

  「若不是二十年前就與你相熟,你的動機可真讓人懷疑。」

  肖岫煙說到這,驀然轉身,空洞的雙眼落在季玄清身上:「這筆生意談不攏,再給我多加一倍的盈利我也不答應。」

  季玄清乾笑道:「我還沒說完呢,我求一尾龍鯉,借血三滴。」

  「恩?」肖岫煙稍顯詫異。

  季玄清隱瞞事實道:「靈溪體內被人種下了血蟥蠱,需要龍鯉血解毒。不多不少,三滴即可。」

  肖岫煙眉頭舒展,反問道:「我能得到什麼?」

  「精血傷及根本,這對龍鯉而言虧損極大。」

  「雖不致死,卻會耽誤龍鯉三十年的生長。」

  季玄清沉吟道:「崑崙金眉茶二兩,你是知道的,金眉茶樹一年的成茶剛好二兩。」

  「往年陳茶你瞧不上,我也不敢拿出來獻醜。」

  「崑崙九轉丹三瓶,每瓶十粒,療傷效果極好。」

  想了想,季玄清接著補充道:「樊羊畢生所學《天機卦》借你一觀。」

  肖岫煙不為所動道:「我紫薇雪茶勝過你崑崙金眉,這東西我不稀罕。你要是喜歡喝茶,我可以白送你二兩。」

  「至於崑崙療傷聖藥九轉丹,呵,你把紫薇的芸香散放哪了?是覺得紫薇比不上崑崙,連療傷丹藥都比不過?」

  肖岫煙面色緊繃道:「天機卦我倒是有點興趣,但光憑這一點,你的誠意顯然還不夠。」

  季玄清讓步道:「那你想要什麼?說出來容我想想。」

  肖岫煙走出大殿,端坐在門檻上,伸手撫摸趴在一旁的大白貓,直白道:「我要你一個答案,一個欠我二十年的答案。」

  季玄清警惕的目光瞬間恍惚,氣勢低落,滿嘴苦澀。

  肖岫煙大大方方的問道:「如果沒有她,你可會來紫微宮求親?」

  「岫煙,你這是何苦……」季玄清面有祈求,不願開口。

  身穿紅袍的女人自言自語道:「這根刺在我心裡二十年了,從一開始的痛不欲生到心生麻木,自始至終它都存在。」

  「你說我胡攪蠻纏也好,說我不知羞恥也罷,我都想你親口告訴我。」

  「幫我拔掉這根刺,讓我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

  季玄清掙扎道:「都過去了,讓它永遠定格在二十年前不好嗎?」

  肖岫煙情緒激動道:「你過去了,可我過不去呀。」

  「時至今日,我仍然想不通你為什麼能對我如此狠心。」

  「我沒她漂亮,沒她賢惠,沒她和你的青梅竹馬?」

  她臉色慘然的笑道:「我有的只是當年苦苦等待你的一顆心,在你的食言後千瘡百孔。」

  「你欠我的,我找你要回來,這不是應該的?」

  季玄清痛苦起身,獨自走向階梯。

  肖岫煙癲狂尖叫道:「怎麼?二十年過去了,你季玄清就沒膽子說出心中所想?」

  「懦夫,騙子……」

  「即是如此,當年何必招惹我。」

  階梯上,季玄清如負千斤重擔,每一步都走的艱難萬分。

  「會的。」他雙眼緊閉,自說自答。

  門檻上,悲鳴不見淚的女人笑了。

  「謝謝。」她釋然解脫,青絲飛舞。

  那一身大紅袍呀,仿佛盛裝待嫁的新娘,美的驚心動魄。

  那一日,季玄清從紫薇宮求取三滴龍鯉血。

  那一日,紫薇宮主肖岫煙明悟心境,率先突破武力十五層。

  ……

  京都北門,海洋圖書館。

  白南弦在書架旁看書,津津有味,聚精會神。

  可他的餘光卻在不著痕跡的打量另一邊的蘇童鳶,那個陪著同學來找學術資料的漂亮女孩。

  刻意的碰面是他計策里的一環,從月初實行,一直沒有找到最好的機會。

  他很有耐心,正如李木子對他的告誡,心急吃不了肉豆腐,追女孩子得慢慢來。

  放下運宗少宗主高高在上的姿態,化身氣質儒雅的年輕才俊。

  演戲嘛,從小被灌輸陰謀詭計的白南弦自問小菜一碟。

  果然,蘇童鳶看到了他。

  從驚訝到微笑,再到主動上前說話。

  「好巧呀白先生,又碰到你了。」高挑少女笑意盈盈的開口,馬尾輕晃。

  白南弦客氣的點頭,嗓音柔和道:「上次還得謝謝童鳶小姐的糖葫蘆,很甜。」

  少女掩嘴輕笑道:「沒想到白先生也愛吃甜食,早知就應該多給你兩串。」

  「甜中有酸,酸中有澀,澀而不苦,這是種很美妙的味道。」白南弦合上書籍,不卑不亢道:「好東西淺嘗即止方能回味無窮,吃多了難免破壞心頭意境。」

  蘇童鳶佩服道:「不愧是義父請來的軍師,一串糖葫蘆都能吃出這麼多奧妙。哪像我們,小小的凡人一枚,光顧著貪嘴了。」

  「同為凡人,童鳶這麼說可就折煞我了。」白南弦不知不覺中以童鳶兩字稱呼對方,拉近兩人的生疏距離。

  蘇童鳶也沒感覺到任何的不妥之處,只覺得眼前的帥氣男子挺有趣的。

  恩,起碼比學校里那些「酒囊飯袋」有趣多了。

  一番熱聊後,白南弦識趣的離開。

  此行目的已然達成,再呆下去反而會弄巧成拙。

  在對方的心裡播下一顆種子,等待它的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那麼這棵樹還離得開他這個主人的灌溉與修剪嗎?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