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色再變了變,頓時我就想到,苗光陽剛才絕對醒過來一次了,肯定還和二棒子有所衝突。
並且他那番話說得清楚,他從二棒子身上,已經看出來我爹的變化……
黑煞化血煞,我爹更凶,而且不但凶,甚至還破屍……
我們將他從林子裡那麼迅速地帶出來,就是害怕他破屍……
破屍之恐怖,幾乎可以說是撞祟在無形之間。
尤其是我爹還說過,一旦掛屍成破屍,就只能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懸河上看到了。
而且能看到破屍的人,幾乎都會喪命!
從鬼婆子,二叔,以及目前苗光陽那副遭遇,就能看出來,被我爹撞祟之後的二棒子有多凶……
他們一個人都沒能擋住……
即便這和苗光陽本身是在昏迷剛醒有關。
可也絕對遠超了我們之前的理解和認知……
我用力抿著嘴,心頭的懊惱更多,更重……
「苗先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心頭壓抑,整個人都煎熬不已。
苗光陽沉默,他盯著手中羅盤,久久沒有言語。
這期間,二叔和鬼婆子扶著門框,進了屋。
他們兩人此時都還顯得格外虛弱,二叔嘴唇一直發抖。
鬼婆子臉色泛青,脖子上的勒痕格外依舊是發紫。
我也不曉得剛才苗光陽說的,他們是不是聽到了,現在更是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終於,苗光陽開口了,說道:「若是他還在家裡,我能封一次門,就像是給鬼婆子符,封何家村那母子煞一樣,然後要除掉這村裡頭的禍害,避免他去弄出來別的么蛾子。」
「如果他已經不在,那我便沒辦法了,按照你們撈屍人的話來講,我們甚至不能走水路,這一段的懸河,你們也切莫不敢下去,否則其餘人必死無疑,李陰陽你也極有可能被困死懸河之上。」
苗光陽這番話,更是讓我一顫。
無論哪一種結果,苗光陽這不都是管不了了嗎?!
我死死地捏著拳頭,眼眶更是發熱,泛紅。
抬起手,我就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不過苗光陽卻眼疾手快,他飛速抬手,直接扼住了我的手腕。
此刻他目光便深邃了很多,說道:「李陰陽,人各有命,這命數如此,懊悔毫無意義。」
「你並不用覺得,我只是封門,就沒有辦法了。」
「至少,他不會再出現別的更嚴重的問題,而我本事不足,自然有本事足的人辦到,三合盤只有三層,可羅盤不只是三合盤,先生也不只是我一個。這事兒我沾上了因果,會幫你求能辦妥的人。」
「當然,這不能讓你爹進懸河。」
苗光陽語速不慢,語氣也格外的鄭重。
他這番話,就像是給了我這個將要溺死的人一根繩子。
我一個激靈,猛地一把就回抓住了他的手腕。
「苗先生……我……」我哆嗦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啥才好。
苗光陽深邃地看著鬼婆子和二叔,卻沉聲說道:「鬼婆子,劉鬼手,還不能直接回去,天黑了,村裡頭另一個死人不會安分,必定會鬧出么蛾子來。」
「劉鬼手你去河邊,我給你一些東西,你撒上去,他若是真的出來了,也不會碰到,會原路返回,不過他太兇,河邊怕是都會有危險。你要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苗光陽就取出來一個小小的木盒,盒子裡頭裝著的卻是一些粉末,我倒是不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只不過能聞到一股子嗆鼻的味道,若是這粉末直接撒在人臉上,怕是得出事兒。
二叔接過去之後,神色變得格外鄭重,點點頭道:「放心苗先生,要是我這大哥不聽話,我拼了命也不讓他下水!」
「你拼命也沒用,白死一個,真不行,就逃吧。」苗光陽搖搖頭。
二叔身體一僵。
我抿著嘴,沒多說話,現在多開口無益,只能等苗光陽安排。
「鬼婆子,我們出去看看,至少先將那東西敲打敲打,再去李陰陽家貼符。」苗光陽沉聲繼續道。
鬼婆子慎重地點點頭。
休息了這一會兒,鬼婆子明顯恢復了不少精力,臉色也好看許多。
一行四人從羅陰婆家裡頭出去,回村的時候,大家還是一條路,上了村路之後,二叔匆匆地朝著懸河那邊過去。
我則是在鬼婆子的授意之下,朝著朝著村長家那邊走去。
此時天色漆黑幽暗,村路上更是安靜得嚇人。
路旁的院落沒有一丁點的燈光,今晚的月色也顯得很怪異,薄霧在天上籠罩,月光愈發的模糊。
甚至於路面都看不清晰了。
鬼婆子在我左邊兒,他手頭拿著那根纏著白綾的柳條棍子,時不時地晃動一下,就像是提防夜色之中隨時會鑽出來的東西!
苗光陽跟在我右側,手裡頭則是握著羅盤。
其實剛才,苗光陽又一次告訴了我,那叫三合盤。
三合盤正在發出簌簌的聲響,就好似在提醒我們什麼似的。
我此刻,已經稍微平穩了一些。
到這份上了,我著急已經沒用,反倒是更容易出紕漏。
又走了片刻鐘,村長家的院子,便進入了視線之中。
灰黑色的磚牆,屋檐上的瓦片幽深得仿佛要滴水。
門前的幾棵柚子樹,仿佛都遭到了陰氣和死氣的侵染,葉片幽綠中透著黑意。
院門上頭掛著兩個慘白的燈籠,此時燈籠裡頭還亮著幽幽燭光。
鬼婆子單手往前擋了擋,沒有讓我再走在前頭。
他到了我跟前之後,一邊嘴上點了根卷葉子煙,一手微微彎曲,更是緊握那棍子。
很快,鬼婆子到了院子門口。
他忽然身體一側,整個人飛速地探身進去了一半!
再下一刻,他才穩住身形,另一隻手在後面招了招,示意我們進去。
我心一直都是懸著的,不敢放鬆半分。
和苗光陽跟著鬼婆子進了村長家裡頭。
院子裡頭那幾棵老桃樹依舊,右邊那口井也沒什麼變化。
只不過村長家的堂屋裡頭,擺著一張擔架,擔架格外簡陋,其上隆起,分明是還躺著一個人,只不過白布蓋著他,倒是看不出來是誰……
可這裡除了村長這個死人,還能有別人?
鬼婆子冷不丁地說了句:「待在屋裡頭哪兒都沒去,這倒是好辦了。」
說話之間,他腳下的速度更快,到了那擔架前頭,狠狠一下就抽了上去!
嗖的破空聲,緊跟著就是啪的一聲脆響。
這一棍實打實地抽在了那白布輪廓之上,屬於腦袋的位置。
可下一刻,便是一聲悽厲的慘叫從白布之下傳來!
慘叫聲太大,甚至都驚得我耳鳴!
死人還怎麼叫得出來?死人還怕痛?!
我額頭上瞬間都是細密的白毛汗。
白布陡然一下就被掀開。
從地上跳將而起的,哪兒是什麼村長!
而是個體態龐碩,滿臉橫肉的老頭,他滿身酒氣,跳將起來之後,臉上更是清晰可見一道血印子。
我更是被嚇了一跳,這不是村裡頭的殺豬匠麼?!
他怎麼會睡在該是村長死屍的擔架下頭?!
殺豬匠明顯還沒清醒,只是因為臉上被抽了一下,瞪著的眼珠子裡頭,儘是紅血絲。
我還生怕他驚怒之下,不管緣由直接和鬼婆子打起來。
不過殺豬匠倒是沒動手,他開始怒氣沖沖,不過下一刻,他就被嚇傻了似的,愣愣地看著我們。
再接著他左右四看,哆嗦地罵了句髒話,丟了魂兒似的想要往外跑。
只不過,此時怪異的一幕發生了。
殺豬匠剛衝到堂屋門口,邁步出去的瞬間,他忽然吭哧一聲,整個人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他這一栽倒可了不得!
因為他腰頭上邊兒,還別著一把尖尖的殺豬刀呢!
這會兒更為怪異的是,那殺豬刀支棱起來,斜著刀柄偏了出去,刀尖往裡偏了偏……
稍微撞一下,刀尖都得挑到肉上!
「小心!」我驚懼之下,本能地大喊了一聲。
鬼婆子速度更快,要去扶住殺豬匠。
只不過,我喊聲沒用,殺豬匠倒的太快,鬼婆子明顯也沒搭上手。
砰的一下,他從門檻栽倒了在了地上,並且最後關頭,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那殺豬刀在門檻上拐了一下,刀尖對著腹部,直接沒入了進去……
又是一聲慘叫,殺豬匠整個身體猛地抻著四肢筆直!
他頭也驟然抬起,面色猙獰之餘,整個人更是顯得痛苦至極。
他一隻手想去腹部抓刀,另一隻手又想要撐起來身體。
只不過他手剛撐住地面,整個人便身體僵直,一動不動,失去了聲息……
腥紅的血液在門檻之下流淌,殺豬匠便就這樣一命嗚呼。
鬼婆子臉色鐵青而又難看。
苗光陽臉色也極不好看。
我更是腦子裡頭懵的,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這樣的變故,人就這樣死了?!
下一刻,鬼婆子到了殺豬匠屍體前頭,他用力抓住殺豬匠肩頭,將其狠狠一推。
殺豬匠龐碩的身體被掀翻過來。
他肚子上那柄刀,幾乎都將他整個身體貫穿了。
並且他雙目圓睜,不過,他喉嚨嗬嗬不停的發出聲音……
這令我心頭一寒。
這,還沒死?!
鬼婆子卻盯著殺豬匠的腳脖子,聲音變得難聽不少:「他被拉了腳脖子,難不成是他偷了那兩根大黃魚?!」
說話之間,鬼婆子迅速的擼開了殺豬匠小腿上的褲子。
清晰可見,那裡有一道深深的巴掌印,漆黑無比!
這就像是有人硬生生拉著殺豬匠讓他摔倒,讓他死於非命一般!
而鬼婆子那番話,更是讓我頭皮發麻。
我倒是想過,村裡頭偷雞摸狗的人,拿了村長撿來的大黃魚兒,卻怎麼都想不到,殺豬匠這把年紀了,還會去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