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主的反應,迎合了我的猜測,我臉色也不好看。
好端端地來接陰,屍體不見了,還接哪門子陰?
管家慌慌張張地去將朱家主攙扶了起來。
朱家主抿著嘴,盯著棺材裡頭看著,他臉色愈發蒼白。
我心裡頭不舒服,沒屍體接不了陰,這事兒也得黃,錢到了手裡頭都賺不到。
可誰會動屍體?
視線盯著棺材地板沒有游離,我額頭又泌出了汗水,心中有幾絲隱憂。
其實答應來接陰之前,我聽黃七說的那番話,以及路上朱光和朱管家的講述,基本上判斷的是孕婦只是意外溺亡,沒有怨氣。
因為,但凡是有怨氣在水中喪命的溺亡屍,都不可能被普通人直接撈起來,必須撈屍人才行。
他們能打撈起來,就代表屍體沒問題……
可現在屍體卻不見了,那其中真的沒問題麼?
現在就兩個可能,要麼屍體化煞了,要麼就是朱家有人將屍體動了……
就在這時,我背上的背簍忽然顫動了兩下。
我立即將背簍放下來,打開之後,老雞呼哧一下就躍了出來,落在了黑漆漆的棺材板上。
它撲騰了兩下翅膀,雞頭警惕地左右看著。
這一幕也將朱家主和管家嚇了一跳。
我輕吸了口氣,解釋道:「放心,這雞可以對付母子煞,屍體不見了,應該是有問題。」
朱家主臉色更是蒼白,他目光從老雞身上挪開,又看向了我,聲音沙啞不安:」那怎麼能把屍體找回來……李陰婆你有法子嗎?還是我得去請先生回來?只是胡先生告知了我接陰婆的事情後,就說要出一趟門,我不曉得他走了沒。」
再聽朱家主提先生,我心頭就突突一跳,我爹就等著先生去處理,好下葬。
來之前從黃七口中曉得朱家請了先生,甚至接陰婆都是先生讓去找的。
要是能和先生見一面,說不定不消鬼婆子去聯繫,我就能帶他去李家村?
念頭一閃而過,我微眯著眼睛回答,他可以把先生也找來,我也會找屍體,務必將這件事情辦妥當。
朱家主連連點頭,他立刻側身和朱管家交代了幾句,接著又和我說了,先生地位高,得他親自去,我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讓朱管家去做。
語罷,朱家主匆匆朝著後院外走去。
我定了定神,將多餘的思緒全部拋卻腦後,注意力還是在老雞身上。
此刻,它已經從棺材頭,走到棺材尾巴上了。
接著它忽然從棺材上跳了下來,朝著院子的一個房間走去。
我緩步跟在它身後,一起往前走。
片刻之後,到了那房門前,老雞忽然撲騰翅膀,咯咯的啼叫聲格外的尖銳!
我心頭一凜。
難道屍體就在這房間裡頭?那這樣一來,倒是不用讓朱家主去請先生了,能讓人趕緊把他叫回來。
思緒間,我抬手踏步,一把就推開了這房門!
吱呀的聲響中,房門被打開,邁步就直接走入門內。
迎頭撞將下來的,便是一道黑影!
我隔得太近,這黑影來得太突然,愣是沒看清晰。
後面的朱管家卻驚恐的一聲大吼,端的是都快被嚇破膽了!
砰的一下,黑影重重地撞在我身上。
那股死沉死沉的感覺,撞得我胳膊一陣生疼。
驚懼之下,我踉蹌後退出了房間。
那黑影懸掛在門檐下頭,我這才看清楚了……這竟然是一具屍體!
他穿著和朱管家類似的僕人衣服,脖子被一根麻繩拴著,勒成了青紫色,瞪大的雙眼,明顯是死不瞑目。
並且他舌頭吐出來了半截,儼然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屍體還在門檐下微微擺動,雙手雙腳都垂直,端的是滲人無比……
這哪兒是孕婦屍體,分明就是男屍!
並且和這屍體對視著,我也不曉得是幻覺還是啥,我總覺得這屍體臉動了,像是死不瞑目,在痛苦掙扎一樣。
「死人了……鬧祟害死人了……」朱管家癱坐在地上,雙目渙散,明顯是被嚇得魂不附體,面色儘是恐懼。
就在這時,那老雞竟忽然一下,從門裡頭鑽了進去。
我心頭一凜,也快步鑽進了屋裡,和那屍體的身體擦肩而過,那種冷意,更讓我頓生幾分心慌。
屋子裡頭光線很暗,老雞停在中央,直瞅著南牆位置。
我也看了過去,一眼就瞅見,那裡靠牆竟然還有個女人,不過這女人明顯年輕不少,也是穿著僕人的衣服……她雙目緊閉,面色也是蒼白。
我心頭一沉,臉色更是驟變,死了不止一個,而是兩個?
她這年紀,還有蜷縮起來都平平的腹部,更不可能是孕婦了。
我心沉下來更多……並且可以直接肯定,朱家主他老婆,這朱家婦人,斷然不是正常淹死的。
可忽然間,那靠牆的女人身體顫動了一下。
我瞳孔緊縮,登時後退了一步。
不過她在顫動之後,卻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我能看清她眼中惶恐,可這眼睛分明是正常人的,沒死?
她看向我的時候,身體明顯又緊張地抖了抖,還貼牆緊縮了一下,明顯是被嚇的。
我眼皮微跳,略鬆口氣,少死一個人,母子煞就少一分凶厲,害人之後的母子煞無法接陰,只能除掉,她殺一個,應該還能對付。
要是她害死兩個人,恐怕我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明顯,那女人嚇得都不敢發聲,驚恐無比地越往牆裡頭縮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和她說了句我不是死人,我是來朱家幫忙的接陰婆,她現在沒事兒了,讓她別害怕。
說完,我先喊了一聲外頭的朱管家,三兩句說了裡頭有人,讓他來扶著出去。
緊跟著,我抬頭瞅了一眼門檐上頭掛著的屍體,略一思索,就從接陰木箱裡頭摸出來了匕首,又用箱子當墊子,踩上去之後,直接就將麻繩割斷了。
砰的一聲悶響,屍體摔了下來,從屋門口滾了下去。
朱管家這才堪堪跑到屋門口,他看向屋內,頓時臉色驟變。
驚慌不已地喊了句:「小姐?」
我臉色頓時也變了變,握著匕首的手都更緊。
小姐?朱家主的女兒?
我猛地回頭,盯著牆根上那女人看著,剛好她也在看我。
視線相對的瞬間,她又趕緊低下頭,神色依舊是惶恐模樣。
朱管家將那女人攙扶起來,匆匆從房間裡出去。
期間朱管家低聲和那女人說了幾句話。
等他們在院內駐足的時候,那女人就衝著我不停地說謝謝,感激我救了她的命。
三言兩語之中,我曉得了這朱家小姐叫做朱芸芸。
她同樣大致說了事情經過。
天剛黑那會兒,她來後院上香,結果就看見棺材開了,棺材裡頭她娘的屍體消失不見。
她準備馬上去叫人的時候,就聽到房間裡頭有人在喊救命,她跑過去打開房門,剛好就看見僕人被吊在麻繩上掙扎。
當時她被嚇壞了,想要幫忙,結果忽然她娘就出現在她身後,直接就將她掐的昏死了過去。
語罷,朱芸芸都快哭了。
她捂著嘴巴,說她娘這是做的什麼孽,好端端的死於非命,大著肚子,還要鬧祟化煞,這不只是一屍兩命,這還成了兩個鬼祟,得害一家人。
我聽著也一陣心驚。
可這其中,也有很多說不上來的怪異。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化煞凶屍害人,最先殺的都是害死自己的兇手,接著便是殃及兇手家小,再之後才會胡亂害人。
朱家夫人化煞鬧祟,害死了僕人,又要掐死自己女兒,難道他們是兇手?這朱婦人死的有怨氣?
不正常的就是在這裡,能有凶屍殺人,殺一個,留一個的麼?
正當我疑惑思索的時候,朱芸芸忽然又哽咽著問了句,道:「小李陰婆,我娘化煞鬧祟了,還把人給害死了,她肯定是不能留了吧?要是找到了屍體,是不是得讓她魂飛魄散?」
「朱家上上下下還有百十號人,不能再被害命了,您得幫這個忙。」
朱芸芸這番話,更是讓我微眯起來了眼睛。
我目光落在朱芸芸的脖子上,然後抬起手來,要去摸她的脖子。
朱芸芸明顯被嚇了一跳,她往後躲閃了一下,沒讓我碰到她。
朱管家也是神色不解,問我這是做什麼?
我輕吐了口氣,說道:「我被死人掐過手脖子,抓過腳脖子,死人勁兒大,沒人幫忙,直接就掐死了。再不濟手腳烏青發黑,朱小姐,你確定你是被你娘掐了脖子麼?」
我這番話語之中,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懷疑。
本能的反應,我就覺得朱芸芸有點兒不正常。
因為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
當初在孟家的時候,孟秋抵死不讓我們將她女兒打的魂飛魄散。
甚至孟家小姐會被殺術滅掉,更有可能是她將陰胎身上的雞尾翎弄到了自己身上。
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親。
也只有致死的死仇,才會使得孟家小姐弒父殺母。
人性都是共通的。
朱小姐開口就是看見她娘殺人,她自己也險些被殺,要讓我將她娘打散魂魄。
可她卻沒有被死人掐脖子的痕跡,顯而易見是在撒謊……
死者為大,尤其還是自己的娘,她們這是有什麼仇怨,使得這朱小姐連死人都不放過?要栽贓死人害她?
更關鍵的還有一點,她撒謊被死人掐脖子,那被吊死的那個僕人,就真的是朱婦人害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