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我的心裡卻升起一絲慌亂,還有幾分焦急。
甚至我覺得何雉的表現,令我有一股難掩的心疼和落空。
我認為,恐怕是她想清楚了一些自己理解的東西,又傷到了自己薄弱的自尊心,所以才會說出這番話。
直接就抬起手,我一把抓住了何雉的手腕,聲音沙啞的說道:「這不是逼迫,何雉,你不要胡來,我答應過何鬼婆,就不會讓你一個人留下!」
「若是你不走,我會想辦法,就算是綁,也得綁著你上路!」
停頓了片刻,我面色更是繃緊,說道:「不是說好了麼?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說這話的時候,我手上力氣不小,神色也嚴肅了不少。
何雉頓時露出吃痛的表情。
我趕緊鬆開手,跟她道歉。
何雉再看我的目光竟變得異常複雜,而那複雜的情緒,我竟是有一些看不懂。
我腦袋裡頭一團亂麻,正全力想著,應該怎麼說服何雉,讓她不要多想的時候。
何雉忽然拉起我剛才拽著她的手,猛地一低頭,竟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開始接觸到的時候是溫潤,下一刻就是刺痛!
我疼得悶哼一聲,額頭上都冒了汗,手也控制不住地直發抖。
何雉這才鬆口,又一把甩開了我的手。
下一刻,她便定定地看著我,眼中的情緒更複雜了,忽然說道:「我不喜歡何阿婆看你的眼神,也不喜歡那個何七月看你的眼神,如果你要我跟著你,那你去開陽我也會跟著你,你只能找羅陰婆的後人,只能交給他們陰生九術,不能再見何阿婆。」
「……」我這是完全茫然,因為我不理解,何雉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何阿婆看我,用什麼眼神了?
除了在村口,她要我給個交代的時候,眼神帶著冷意。
其它時候她都很和善,甚至還因為我師尊,對我略有尊敬……
至於那個何七月,我幾乎沒和她說兩句話,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她看過我……
我苦笑,如實同何雉講了我的不解。
何雉卻不回答我了,不過她還是讓我在這裡等著,她要去取大黃魚。
我心頭頓時一慌,馬上又要開口。
何雉身影一閃,卻已經跑出去好遠,我才堪堪聽到她傳來的聲音,說讓我不用找牛鼻子道士綁她,她去拿著錢,是因為我們上路總得用,總不能吃道士的,拿道士的吧?
餘音逐漸消散,我懸著的那口氣總算落了下來。
在院內等了一會兒,大約一刻鐘後何雉便回來了。
她背上掛著個包裹,鼓鼓囊囊的,應該是鬼婆子的傢伙事兒和行禮。另外還有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被她緊緊的纏在腰間。
我示意何雉說我來拿那些東西,何雉卻輕輕一閃身,躲開了我的手。
「你二叔的事兒,我是曉得一些的,錢肯定不會讓你拿著,用的時候我會給。你去爺爺的房間,把許叔弄出來的雷擊木背上,上路的時候我要做哭喪棒。」何雉語氣好了不少,總算透著一絲活氣兒了。
儘管她努力壓抑著情緒,但我依舊看得出來,她眼神深處的哀傷。
她此刻願意跟我上路,也總算是好事兒,人死不能復生,活人總得活下去。
我其實不太明白何雉那番話的意思,不過轉念想,好幾根柳樹幹,雖然不粗,但肯定比包裹重得多,我拿著比何雉拿著合適。
去了何鬼婆房間,果然在床上有一小捆木頭。我都不知道紙人許什麼時候處理的雷擊木,所有多餘的枝丫都被剃掉,實際上只是四根嬰兒小臂粗細的黑色木棍,其長度有的在我胸口,有的到了我脖子。
我將這些雷擊木豎著捆在了大黑木箱上,倒也不束縛手腳。
我跟何雉沒再多耽擱,兩人一前一後,直接進村去找柳天牛和柳化煙。
只不過,等我們回到那院子的時候,他們兩人都不在,那頭老黃牛也不在……
何雉告訴我,他們應該是到村口去了。
我也覺得是這個可能,柳天牛肯定不會直接離開。
再往村口去的時候,村路上竟然偶有幾個村民,他們晃晃悠悠地走著。
看到我和何雉的時候,還打了招呼。
這些村民無一例外,都是臉上沒什麼血色,不過好歹,神志看上去是正常的。
並且他們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然,我和何雉不可能多說什麼了,我們也更沒有停下來。
一轉眼,兩人便到了村口。
隔著老遠,我就瞧見了懸河旁邊,騎在老黃牛背上,一襲灰色道袍的柳天牛。
柳化煙則是牽著牛繩站在旁側。
等我們走近之後,柳化煙抬手,遞給我一個小小的紙包,和一個水囊。
她輕聲說了句吃,吃完了出發。
我接過來之後,才發現裡頭竟然是一些芝麻燒餅,還有肉脯。
肉香和餅香,頓時讓我腹中咕嚕一聲。
早上那幾塊麵餅子,這會兒早就消化的一乾二淨。
但我並沒有立刻吃,而是將其遞到何雉面前。
何雉取出來一塊燒餅,又拿了一小塊肉脯,低頭吃了起來。
開始她吃的小口,難以咽下一般,不過我知道,那不是覺得東西難吃。
而是她在克服她此時的心境。
我則是有些狼吞虎咽,我的動作似是感染了何雉,她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很快,我們兩人吃完了東西,也喝足了水。
老黃牛「哞」的一聲,便低頭朝著前方緩慢走去。
我示意何雉跟上。
看似老黃牛走的很慢,但真的跟著它走的時候,又發現它的速度絲毫不慢,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一小段路後,身後何家村的影子,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何雉始終沒有回頭。
清冷的月色下,我卻看到她的臉上有兩行淚水。
長吁了一口濁氣,為了驅散何雉要離鄉的傷感,我便走近了柳化煙兩步,語氣謙遜誠懇的問道:
「柳姑娘,已經離村了,可以說說,柳道長要去辦什麼事兒了吧?或許現在就可以告訴我,要用上我辦什麼?」
我知道何雉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
這件事情,肯定也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柳化煙先是抬頭看了看柳天牛。
柳天牛輕點了一下頭,似是答應。
柳化煙才輕聲道:「蔣先生,要一顆頭,一顆奇屍的頭。」
我愣了一下,頓時我便想起來蔣一泓有個房間。
那房間裡頭,放滿了凶屍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