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柳林子,則是為了哭喪棒。久而久之,柳林子裡有凶厲的白狸子這事兒,也成了鬼婆子的習慣,兩者之間相互依存,唇亡齒寒,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相互損傷。」
何鬼婆這一番話說得極快。
我聽完了之後也是心下一沉,果然和我猜的一樣。
這些樹都不是莫名其妙的栽種,而是針對鬼婆子的術法有幫助……
可這得失之間,一個厲害的鬼婆子,必定就會死掉多數兄妹甚至是父母子女……
那這不就是在搏命嗎?
命硬的人,才能夠成為鬼婆子,才能夠保住性命,一旦命不夠硬,就早早夭折了……
我面色極為難看。
腦子裡將思緒捋了一遍,我便毫不猶豫的開口,直接就告訴了何鬼婆,所有鬼婆子的家裡頭都是有風水問題的!
五鬼樹屬於鬼木,大陰,桑在家中破財,若在門前則是招喪,死孫兒子女,最後喪命。
風吹楊樹,便是鬼拍手,主家種楊木,也就是天天盼望著自己斷子絕孫出喪事。
最後柳林子吸魂,亡命之人都不會再有投胎的機會。
我給何鬼婆解釋的比跟何雉講得更詳細,我最後還說了,人會借屍還魂,甚至朝著貓借命,那死人也可能進了白狸子的身體,借狸還魂。
此外還有一點,人死之後,執念最重,也會發現自己的死因,不會存在任何理智,只會越來越兇惡。
再加上本身柳林子的陰邪,白狸子才會那麼凶。
臨最後,我也說清楚了,鬼婆子是不懂風水,陰差陽錯,讓自己的後代成了搏命。
最後活下來的那一個,才能成鬼婆子!
可只要不再做這種事情,將桑樹,楊樹,種在別處,鬼婆子如果需要什麼材料了,再去取。
若是要磨礪,也可以像是狼獒一樣,專門有一個墳地或者凶地,完全沒必要將自家弄成凶宅。
話音至此,我神色也變得更為鄭重。
何鬼婆眉心鬱結成了一個疙瘩,他將剩下的半截卷葉子煙夾在唇間,再摸出來火摺子去點火,可手卻一直在發抖,怎麼都沒點燃。
最後火摺子甚至都掉在地上了。
何雉本來要去撿,我速度更快,撿起來之後,小心翼翼地將煙給何鬼婆點燃。
那煙都在微微顫抖。
分明是何鬼婆的唇在發抖。
我正想著安慰何鬼婆兩句,正好趁著鬼婆子也會齊聚,這消息就可以傳遞出去。
只不過我還沒開口,何鬼婆就突然說了句:「陰陽,這件事情,誰都不准說!」
「還有雉兒,你應該也知道了,對吧?」旁邊的何雉身體一顫,她咬著下唇,眼中已然有了淚花。
可她眼中都是茫然不解,不安的問道:「爺爺,這風水有問題,害了咱們一家人,說出去,就可以救人啊,以後咱們鬼婆子一脈,也會人丁鼎盛……為什麼……」
何鬼婆直接就將何雉的話打斷。
「狼獒凶,凶的是百犬一獒,拿命搏出來的凶。」
「鬼婆子走死人路,背屍拉車,棒打冤魂,腳踩凶屍,如果不夠凶,還怎麼做鬼婆子?」
「活下來都是搏命!才能和屍鬼有搏命的資格和本事!門前桑,院中楊,後牆柳,那是祖師爺的規矩!豈能因為恐懼而去改變祖訓?!那我死了,也不瞑目!」
話音至此,何鬼婆驟然回過頭,嚴厲至極地盯著何雉,說了句:「跪下!」
何雉被嚇得臉一白,整個人一哆嗦,便直接跪倒在地……
「祖訓是什麼?」何鬼婆語氣更為冰冷。
他抬手,已然從腰間抽出了細長的哭喪棒。
「長為尊,祖為尊,上輩開口,小輩不敢說話,否則棒責三十。」
何雉眼中更惶然,她身體抑制不住地發著抖,明顯是吃夠了哭喪棒的苦頭。
何鬼婆冷冰冰地說道:「剛才我在問你,那你為什麼敢頂嘴,還敢辯解?」
「現在老頭子我還有氣兒在,何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
何雉已然不敢再開口多說了,只是低著頭,雙手攥著衣角,明顯都懼怕到極點了。
何鬼婆手起棒落。
這一棒子,便直接抽在了何雉的臀腿上。
饒是隔著衣服,那清脆的聲響,都聽得讓我心頭一顫。
何雉疼得痛哼出聲,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何鬼婆揚起手來,又是一棒子要抽下去。
我看不下去了,下意識便直接探手,一把抓住了何鬼婆的手腕。
他力氣極大,拉得我都是一趔趄。
「老爺子,何雉也是為了何家著想,為了那麼多鬼婆子著想……」我死死地攔著何鬼婆的胳膊,開口替何雉求情。
何鬼婆搖了搖頭,他語氣肅然不少,道:「陰陽,你心善,先生往來都心善,可鬼婆子不一樣,鬼婆子要心狠,若是心不狠就必定遭外邪入侵,活人陽關道,死人奈何橋,要是都怕死了,那下一次開陰路的時候,就走不出來了。」
「這就是鬼婆子的宿命,祖師爺定下來的規矩,是不可以改的!就像是你撈屍人不會破了撈屍人的祖訓,接陰婆也要照著行規辦事,先生更是如此!」何鬼婆這番話,卻也讓我面色微變。
若是他這樣說,那還真就是這般道理……
可我卻又想到,這其中也有不公平的地方……
哪兒有人出生就想要搏命,就想要做鬼婆子的?
這根本就沒有選擇……
思緒至此,我也皺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何鬼婆卻又搖了搖頭,說道:「生在鬼婆子家裡頭,如果不想做,那死了便罷,去投胎,下輩子再當人,既然想活著,就要看命硬。」
話音至此,何鬼婆手一抖,那力道更強,我根本都抓不住他的手腕,一下子就被震開了……
何鬼婆又是一棒子抽在何雉臀腿上,何雉痛哼一聲,她雙目緊閉,眉心緊蹙,汗水夾雜著淚水順著她姣好的面龐大滴的滾落。
何鬼婆動作太快,轉眼間就抽了何雉七八棒,我再看不下去了,又一次猛地探手,這一下我攥住的是哭喪棒!
棒子抽在掌心那一下,我都感覺手掌險些斷掉。
「老爺子……差不多了……不說便不說,我不講,何雉也會聽你的話。」
我一邊開口,同時疼得嘶出聲,但這一次怎麼都不鬆手。
我此刻心緒格外複雜,既然何鬼婆這麼堅持,我就沒有多管閒事的道理,也就只能作罷。
再讓何鬼婆打下去,何雉恐怕得脫半層皮,走路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