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許沒中槍,他這會兒在什麼地方?!
我能確定,他絕對就在附近,肯定在伺機出手!
幽冷的夜風吹過,額角的汗水一陣冰涼,刺激得我愈發清醒。
周孑反倒是愣了一下,下一刻,他那雙陰厲的眸子忽然眯成了一條線。
他雙手緊握著獵槍,謹慎地一步步向我走近。
下一刻,鏽蝕的槍口,便杵在了我的腦門上,那種冰涼的感覺,讓我一激靈。
這當真是到了鬼門關的前頭!
「怕死?」周孑忽然問了一句。
我點點頭。
周孑又笑了笑,說道:「我也怕死,所以我當年跟了老苗子。」
「不過我跟他的時候,我就想好了,這村裡頭的人,遲早有一天都要付出代價,他也要付出代價!」
「你怕死,可你想的肯定也是找個機會,要了我的命,對吧?」
周孑輕輕動了動槍口,就像是用一根鐵棍敲了敲我的頭。
「你身上會有東西的,如果沒有,那就是我運氣不好,我不會學老苗子,那句話叫做什麼來著,養虎為患?」
周孑的眼神,陡然間變得更冰冷。
那直接的殺機,頓時讓我惡寒至極。
「過去了,見著師娘,向她給我帶個好。」說著,周孑的手,就要扣動扳機。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臨近的危機!
周孑要殺我!
本能的,我的手中已經抓起了卜刀!
頭部猛然後仰,單腳抬起大力踢向周孑的下身!
我本以為會聽到震耳的槍響……
可周孑的身體竟然僵住了,並沒有閃躲開。
我一腳踢在了他身下,卻覺得像是踢到了一個堅硬冰冷的石頭,鑽心的疼痛從腳上傳來!
周孑就那樣呆呆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本來透著殺意的眼神,也變得呆滯木然,淡淡的青色浮現在他的眼眶之上。
我的心跳猛然落空了半拍,緊跟著便是一個翻身側躍。
恰在此時,周孑的身體忽然又動了,他眼眶上的青色,陡然間消失不見,就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砰」的一聲槍響!
我腳下的位置「啪!」地濺起一大片泥土!
分明是他一槍打了個空!
「跑!你往哪裡……」聲音戛然而止!
再下一刻,便是一聲痛苦至極的慘叫!
這一聲慘叫,甚至比槍聲還要尖銳,穿透了整個黑夜。
我因為閃避得太猛,再加上被腳下這一槍激了一下,沒保持住身體的平衡,踉蹌摔了出去。
等我飛速地迴轉過來視線,才看見周孑正如同瘋了一樣的在地上掙扎打滾!
他半個身體都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了。
慘叫聲幾乎破音,他這痛苦的模樣,以及此刻的傷勢,令人觸目驚心。
周孑的兩條胳膊,自小臂的位置,竟然齊刷刷地斷了。
鮮血四濺,槍也斜著插進了地面。
兩條斷臂無力地落在地上,被不停打滾兒掙扎的周孑,壓進了泥土裡頭。
剛才那一瞬間,我壓根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只曉得,我娘肯定是出手了,只不過她並沒能撞祟周孑,竟是被周孑清醒了過來,他身上肯定有風水先生的東西。
可他這雙胳膊……
思緒之間,我這才看見,半空之中飄著兩道細細的鋼絲,月光映射下,鋼絲之上有血珠正在流淌……
猛地抬起頭,我看向了上方。
青石之上有一截延展出來的屋檐,其下還有慘白色的房梁。
紙人許便趴在這房梁之中,他雙手勾起,兩道鋼絲從他手中穿過。
此時紙人許眼神冰冷鋒銳,殺機噴薄。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紙人許的眼神才稍微鬆緩了一些。
緊跟著,他便從房梁躍下,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紙紮一般,沒什麼重量。
這期間,周孑已經不再慘叫,分明是昏死過去了,毫無動靜地癱倒在地上。
紙人許踹了他一腳,周孑也沒什麼反應。
紙人許蹲下身,撕扯了周孑身上兩條布,將其胳膊給死死扎住。
我也蹲了下來,直接探手在周孑的身上摸索。
「他很果斷,心腸更是毒辣,剛才好險。」紙人許低喃道,他的話語中,明顯還有幾分心有餘悸。
「拿上槍的果真是不講道理,以後瞅見這種人,都要萬分小心。」紙人許又補了一句。
我抿著嘴,繼續在周孑身上摸索。
紙人許說的的確沒錯。
先生再厲害,紙紮匠再凶,這槍聲一響都得退避三舍。
差一點兒,我們兩個人的命都沒了。
甚至我還覺得,紙人許躲在上面,他其實沒出手的機會。
應該是我娘動手了,才給了他一絲契機。
紙人許這反應也足夠快……若是他沒捕捉到那一絲機會,我怕是不死也要重傷。
很快我就在周孑身上摸索出來一個包裹。
我將其拆開,入目的是一塊銅製的羅盤和一些風水先生用的物事。
這羅盤和苗光陽使用的一模一樣,分明就是三合盤。
那羅盤從中間天盤的位置斷裂開來。
我將其拿起,整個羅盤竟碎成了兩塊,斷口處隱隱有泛青的銅鏽。
怪不得周孑能掙脫……是這塊羅盤的原因……
而羅盤卻直接碎了……
可想而知,我娘這凶,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可怕程度。
令我心頭複雜的是,苗光陽都將一塊三合盤給了周孑。
他對於周孑這個弟子的看重程度,可想而知……
我不曉得,這到底是因為苗光陽的心善,還是其他原因,最後苗家村這結果,卻絕對足夠他懊悔得死不瞑目。
深吸了一口氣,我盯著周孑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的臉,搖了搖頭。
「苗先生不是養虎為患,只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許叔,將他交給村民處置吧。」我開口說道。
紙人許眉頭微挑,點了點頭道:「國有國法,村有村規,我也是這個意思。」
「這廟裡頭,先去看看,河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說話間,紙人許直接拽起周孑的衣領子,拉著他便朝著側邊的石台上走去。
我也從旁邊上了石台,一眼就能看見,寬闊的台階中間,有好多條裂紋。
而在這台階下方,就直接是和懸河的水面相接……
下意識的,我抬頭看了一眼河神廟的屋檐,心中又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