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小小的臉，只有一個饅頭那麼大，好像是用兩塊皮子縫製起來的，還能看到臉龐上很清晰的針腳。
這張臉一出現，那個夥計就緊張了，龍湖市場這裡，絕對不是個平靜的地方，古行里的人，有不少歪門邪道的手段，只有文山海的店鋪，平時沒人敢來找麻煩。
但麻煩一旦找上門，那麼找麻煩的人就不會是一般人。
我和瘸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團小小的身影，直接從牆頭跳了下來。
等這團身影落地之後，我才看清楚，那應該是一個用稻草紮起來的小人，估計有三四十厘米高，小人的腦袋圓溜溜的，裹著一層皮子。
一看見這個小人，我就知道，肯定是白老太太來了。
這種小人在我們當地，叫「皮三月」，原本是一種流傳了很多年的邪術。
傳說里的皮三月，是用出生之後被丟棄的棄嬰做的。很早之前，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有些家戶生了孩子養活不起，就送人或者拋棄。
一些民間的巫婆，會到處尋找這種棄嬰，棄嬰長到差不多一百天的時候，腦袋就被取下來，做法加持以後，跟一些不同的材料縫製成完整的人偶。因為這種人偶用的是三個多月大的嬰兒，所以叫皮三月。
皮三月跟傳說中養小鬼的手段大同小異，因為皮三月的身軀用的是不同的材料，就算損毀，甚至被燒成灰，只要留住腦袋，回去之後還可以繼續拼接。
掌控皮三月的人，如果手段足夠高，皮三月就跟活人一樣，能夠在不同的場景里，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毫不誇張的說，上刀山下火海，對皮三月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這種東西很久以前就失傳了，現在也不可能有人再用嬰兒的腦袋去製作這東西，所以，存世的皮三月，都是過去流傳下來的，而且掌握皮三月的人，也是巫婆神漢之類的。
就根據這些，我判斷肯定是白老太太趕到了這兒。
我心裡充滿了感動，老太太的嘴巴不饒人，每次見了我就和躲瘟神一樣，但真正有事的時候，她還是會幫忙。
從牆外翻進來的皮三月，身軀就是稻草扎的，速度特別的快，就好像一個在地面上滾動的輪胎，那夥計估計不知道皮三月是什麼來歷，一嗓子喊出去，想把同伴給召喚過來。
文山海的店鋪，平時不可能就留這麼一個人，但夥計的叫喊聲傳出去之後，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這老太太發威了！」瘸子神情頓時一陣輕鬆：「看起來，老太太剛才就到了，前頭的人已經被她收拾了。」
此時此刻，一切都快的如同電石火光，地面上的皮三月比那個夥計靈活的多，還沒等夥計反應過來，皮三月直接滾到了夥計的身後。
夥計轉身一腳，直接踩到了皮三月的身上，皮三月就是稻草紮起來的，身軀輕飄飄的，被踩住了之後，頓時就不動彈了。
就在皮三月停止扭動的同時，突然冒起了一團火光，稻草紮成的身軀變成了一片燃燒的火焰。火焰竄起來能有一米多高，直接把夥計給淹沒在裡面。
瞬息之間，皮三月就完全變成了一團火光，只剩下一顆小腦袋，骨碌碌的在地上滾動一圈，然後朝著牆邊滾去。
「還不快走？」
我沒有看到白老太太，但是能聽見她的聲音，白老太太應該是在圍牆的另一邊，我和瘸子急忙就奔了過去。
雖然先前翻牆逃走很不順利，但現在救兵來了，我們倆也沒有別的顧慮，衝到牆根，直接就扒著牆頭翻了上去。
當我準備一躍而下的時候，雙腿好像一下子陷在了一片泥潭裡，這種感覺和上次逃跑的時候一模一樣，我連頭都沒回，就知道肯定是那團淡淡的影子出現了。
我的雙手死死的扒著牆頭，不敢落地，瘸子也在那邊咬牙堅持。匆忙中，我回過頭，果然就看到那團淡淡的影子在身後的夜色里若隱若現。
「老太太！」
我從牙縫裡擠出來三個字，還沒等我的話音落地，從圍牆的另一邊，唰的蔓延過來一片閃爍的金光。
這些金光，全都是一個一個非常複雜的符籙，成千上萬的符籙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閃耀著刺目的金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是什麼東西能勃發出這麼多的符籙。
金芒如同潮水，直接朝著圍牆那邊席捲蔓延，淡淡的影子距離我們很近，瞬間就被淹沒了。我能看到影子在金芒中上下浮動掙扎的樣子。
這時候，我和瘸子身上的壓力頓減，兩個人趕緊爬過了牆頭。等翻身落地之後，我就看到白老太太雙手捧著一本像是帳冊一樣的東西，那片無窮無盡的金芒，就是從這本帳冊一樣的東西里涌動出來的。
「這次真的謝謝老太太了！」瘸子看到這一幕情景，頓時吃了一驚。
像白老太太這樣的人，平時講究積攢功德。每次功德之後，都有一個叫做「寫帳」的過程，意思就是把這個人的功德如數的記錄下來。
他們的功德來之不易，都是長年累月慢慢積攢起來的，可以說，對白老太太而言，這些功德，用任何東西都換不來。
白老太太應該知道文山海身邊的東西很難對付，所以沒有留後手，用皮三月把那團影子引出來之後，就痛下殺手，想要直接把對方徹底制服。
驟然間，那片瀰漫到圍牆另一側的金芒，好像縮了回來，金芒一邊退縮，一邊在不斷的消散。
白老太太后退了一步，臉色變的很難看。
「老太太，怎麼了？」
「先走！快點走！」
我和瘸子不敢怠慢，唯恐在這裡會拖白老太太的後腿，急忙就閃到了一旁，然後順著另一面圍牆爬了過去。
我們倆在圍牆後面露出頭，白老太太可能是有點支撐不住了，不斷的倒退著，一口氣退到了牆根。
所有的金芒，全都縮回到了白老太太手中的帳本里，一瞬間，帳本好像變的有千萬斤重，壓的白老太太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