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日記的日期,就是三年前,我突然間就明白了過來,這本日記,才是日記的原本,周念慈或許知道這本日記可能隨時會被毀掉,專門悄悄找人保管了起來。
在她家裡發現的那些日記,最起碼三年前那本,是她自己假造出來的。但這個事件的主導者,並不知道那是假造的日記,還怕我看到日記的內容,直接讓日記本燒掉了。
我感覺心跳有點快,唯恐拿到日記以後再出什麼事情,連車子都不敢進,就站在外面,翻開了日記本。
我仔細的閱讀著,一直讀到周念慈到商場的化妝品櫃檯工作時,事情才算真正開始。
瘸子搞來的線索,是正確無誤的,在周念慈到了商場工作之後,漸漸的就和那個叫張芸的人認識了。因為都是同/性,而且,周念慈確實感覺張芸很關心自己,所以心中的戒備,就慢慢的消失了。
有一段時間,兩個人無話不談,周念慈也很罕見的把自己年幼時的經歷,都跟張芸說了說。她和張芸說這些,沒有別的任何意思,其實,這些事情在她心裡積壓了那麼久,她也感覺非常的鬱悶,把事情告訴張芸,傾訴一下,自己也好受一點。
在知道周念慈的遭遇以後,張芸表示出了更大的關懷和熱情,當時,兩個人的關係確實非常的親密。
但漸漸的,周念慈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張芸看上去比較文弱,可是,性格卻很直,而且暴躁。她只是周念慈的一個同事加好朋友,只不過張芸卻想嚴格的控制周念慈,周念慈平時跟誰說話,做了什麼事情,她都要知道。
周念慈的性格有點軟弱,可能從小就學會了逆來順受,所以也沒有對張芸表示太強烈的反抗。
後來,周念慈認識了一個男人,對方各方麵條件也還不錯,獨自漂泊了這麼久,周念慈很想找到一個歸宿,所以開始跟對方交往。
但這就引起了張芸極大的反應,跟周念慈糾纏了幾次,周念慈終於明白了,如果自己一直是這樣逆來順受,那麼就擺脫不了張芸。她不顧張芸的反對,繼續跟那個男人來往,最後,就發生了張芸在商場門口威逼對方的事情。
周念慈辭職以後,本來不想再見到張芸,在別的地方躲了幾天,最後,張芸告訴她一件事,周念慈的心一下子又軟了。
張芸有絕症,無法治癒的那種,她也放棄了治療,不想自己接受化療之後,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最後卻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這件事,張芸沒有告訴任何人,是周念慈一直拒絕再見她,張芸才把事情說了出來。
周念慈的心太軟,本來就不打算原諒張芸的,張芸這麼一說,她想起了以前張芸對自己的關心和呵護,所以又見了張芸。
在午夜論壇發帖子的事情,周念慈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是張芸發過去的,等帖子發了,又被刪掉,周念慈才知道這些。這完全是張芸自己的決定,和周念慈沒有關係。
大概到了一年半以前,張芸的病情急劇惡化,已經沒有任何救治的餘地了,可能,張芸還記得,午夜論壇那個帖子所收到的那些惡意的回覆,她是穿著紅衣服,在一個早已經荒廢的舊廠房裡上吊自殺的。
在得知張芸的死訊以後,周念慈的心情很矛盾,她為張芸的死感到很難過,但與此同時,她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這麼長時間以來,張芸帶給她的,除了關懷,還有很大的壓力。
周念慈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了,過去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張芸的死去而結束。可是又過了幾天,她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總是感覺,自己平時獨居的房屋裡,好像不止自己一個人。
有時候夜晚從外面回家,她也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跟著自己。
她經常會做夢,夢境虛幻但又無比真實,她會夢到張芸穿著一身紅衣服,在和自己說話。
到了這種地步,周念慈終於明白了,張芸活著的時候,一直跟著自己,就算死了之後,還是一直跟著自己。
在得知這些以後,周念慈幾乎崩潰了,這就好像一個大火坑,自己無論如何都跳不出來。在精神瀕臨崩潰時,甚至連周念慈都產生過輕生的念頭。
直到周念慈要選擇死亡的時候,張芸好像才徹底消失了,可是,她沒有就這樣罷休。
她不會直接把周念慈怎麼樣,但周念慈身邊的人,就沒那麼好運了,一旦有人和周念慈走的近一些,必然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周念慈心裡明白,卻又無法跟對方直接說出來,她能做的,就是逃避,儘量不跟人接觸。
從張芸死後到現在,周念慈基本就保持著那種非常簡單又枯燥的生活,在小店裡賺錢餬口,工作完畢,就回家吃飯睡覺,日復一日,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人可能都是這樣,陷入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環境裡,如果咬牙堅持下去,堅持一段時間,感覺這個環境也不算太糟糕的時候,就開始潛意識的去說服自己,隨遇而安。
這不是一種適應,這只能說是缺乏勇氣的妥協,尤其是對周念慈這樣的人來說。
當我把日記里的內容看完,對整個事件,包括周念慈的心路,都有了一個總體的了解。我開車到了周念慈的小店,等到她忙完,天已經快要黑了,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和她再談一談。
我走進小店,周念慈知道,我大概已經看到了那本日記,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可是,在內心深處所隱藏了這麼久的情緒,似乎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其實,我現在還沒有什麼妥善的辦法,去處理這件事,那個張芸,很不好惹。
「我先把店裡收拾一下。」周念慈可能暫時不知道說什麼,就去收拾一下,準備關店。
我也伸手去拉店門,想要出去抽支煙,等著周念慈,但是,還沒等店門拉開,我突然就覺得不對勁了。
店門上的玻璃,一下子變的漆黑如墨,就和我當時被困在周念慈家裡的情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