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從這麼污濁的泥水裡還能冒出一顆腦袋,等這顆腦袋冒出來之後,我就感覺頭皮一麻。
這顆腦袋,肯定是人的腦袋,但腦袋就好像被風乾以後的臘肉,五官完全扭曲變形了,比麻風村的老傢伙長的還要滲人。
這東西從泥水裡鑽出來以後,我看到了他的半截身軀,身軀外面好像裹著一層毛茸茸的牛皮。
讓我吃驚的是,纏著阿啞腳脖子的那些蛛絲,是從這東西的嘴巴里吐出來的。
「快跑!」木頭一看見這東西,當時就急了:「他會把人纏死的!」
木頭的話剛剛落地,這東西的嘴巴里,唰的冒出來一叢蛛絲,蛛絲飄的到處都是,木頭的一條胳膊還有一條腿都被蛛絲給裹住了。
這些蛛絲纏著木頭和阿啞,全力的朝泥水裡面拖,天還在下著濛濛細雨,視線有些混淆不清,我一隻手死命的拽著阿啞,跟蛛絲上傳來的力量抗衡,另一隻手拿著匕首,就是一頓亂砍。
這些蛛絲很柔韌,刀子都沒辦法一下砍斷。木頭身強力壯,被纏住了之後還有一點抗衡的餘力,但阿啞那麼瘦弱,形勢越來越危急。我丟下匕首,兩隻手抓著阿啞的手臂,全力的朝後面拽。
當我把所有的力氣全都使出來的時候,阿啞腳上的蛛絲好像一瞬間就斷開了,我收不住腳,朝後面一退,泥濘的地面滑/膩膩的,根本站不穩。
我慌了,旁邊就是山崖,腳下一滑,掌握不住平衡,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上,順著山崖邊的斜坡就滾落下去。
阿啞拼命想要拉住我,但我這一百多斤的體重,再加上下墜的慣力,阿啞不可能阻攔得住。她不僅沒有阻止我下滑,自己也被帶了下來。
我的手在周圍不由自主的亂抓,在身子完全懸空的同時,我扒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另一隻手抓著阿啞的手臂,兩個人就這樣晃晃悠悠的懸在了懸崖的邊緣。
兩個人的重量,全都落在我一隻手上,非常的吃力。不遠處的木頭,這時候也被纏的死死的,正在泥水旁邊全力的掙扎,肯定幫不上我。
我的腦子有點暈了,因為我預感到,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最開始的時候,阿啞的身軀還在左右的扭動,但很快,她可能也知道現在的局勢,突然就不動了。
阿啞抬起頭,看了看我,她不會說話,這時候連手勢都打不成。
但我好像能看懂她的眼神,她想讓我鬆開抓著她的手。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懸在這兒,還有翻身上去的機會,但拉著阿啞,就完全使不出力了。要是我堅持不住,兩個人都會摔下去。
阿啞的目光急切了起來,她伸出另一隻手,沖我比劃了一下,催促我先鬆開她。
我不會鬆開她,儘管我知道,這樣下去或許兩個人都會死,可我無法鬆手,眼睜睜看著阿啞掉落下去。
我以前就面臨過很多次危險,可沒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樣,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阿啞看到我無動於衷,就拿手去掰我的手指,她不想拖累我,在她看來,她的命已經交易給了黑峽谷的人,或早或晚,都要死。
「阿啞!」我死死的咬著牙,憋著一口氣不敢鬆懈,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一句話:「我不會……丟下你……想想……想想辦法……」
阿啞正在掰我的手指,當她聽到我的話的時候,突然笑了笑。
一個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嘗盡人情冷暖的女孩兒,或許比任何人都渴/望別人的關懷,阿啞沒有受到過多少真誠的關懷,所以,她很珍惜。她應該知道,我沒有隨口敷衍她,我其實已經堅持不住了,石頭上全是雨水,很滑,我是咬著牙在硬撐的。
雨水滲入了我的手掌,我抓著阿啞的那隻手,也感覺滑/膩膩的,使不上力氣。
阿啞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她對我做了一個謝謝的手勢,然後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
當阿啞墜落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然間好像空蕩蕩的一片。
阿啞墜下去了十來米,突然間,她好像是在石壁上扒住了什麼,這一扒,減緩了她下墜的趨勢,緊跟著,阿啞應該是死死的扒住了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頭,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阿啞一落下去,我的壓力減輕了很多,翻身就爬回到了山崖的邊緣,我匆匆忙忙從背包里取出一盤繩子,繩子垂到阿啞的身邊,阿啞抓住繩子,在我的拖拽之下,一點點的又爬了回來。
「朋友!你只顧著女的是不是!」木頭在那邊苦苦的支撐著,幸虧這貨五大三粗,一身蠻力,弄的滿身都是泥水,但泥水中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始終無法把木頭給拖下去。
「很快就好!」
我把阿啞拉上來,鬆了口氣,立刻取下掛在腰裡的摺疊鏟,衝到木頭身邊,拿著鏟子不要命的朝那東西拍打過去。
我一口氣拍了十幾下,鏟子都被砸變形了,那東西縮回到泥水裡,我撿起丟在地上的刀,交給木頭,木頭死命的割著身上的蛛絲,最後終於脫身跳了出來。
我們三個人立刻朝遠處走,走出去很遠才停下了腳步。看著這條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泥坑,我心裡就有點發憷。那種東西,肯定是黑峽谷的人留下的,我不知道前面的泥坑裡還有沒有這玩意兒。
「朋友,你真行!」木頭死裡逃生,這時候臉還是綠的。
「救人總得一個一個救啊,你說是不是?」
「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那個姑娘是真的……可憐,換了是我,我也先救她。」
我們三個人繞到了路的另一邊,離山崖遠一些,就算真的再出現什麼情況,也不至於會失足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