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炮!開炮!」
看著士卒被瘋狂屠殺,叛軍諸將渾身冰冷。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讓他們失去了理智和勇氣。
他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戰術,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可怕的敵人,也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失敗。
李九成大吼大叫,就希望通過炮火,能夠多救出一些士卒來。
然而老舊笨拙的紅衣大炮並不能給新軍製造多大的麻煩,在叛軍開炮時,新軍士兵只需要跳入到坑道中,就能夠完美規避。
而趁著炮擊的間隙,依舊可以朝潰逃的叛軍射擊。
鐵絲網前已經成為了修羅場。
亡命奔逃的叛軍徹底失去了理智,也不管什麼缺口不缺口了,後面的人瘋狂推擠著前面的人,用前面人的血肉之軀,愣是將鐵絲網給撞破了。
至於前面的人,即使沒有被鐵絲網刺死,也肯定被後面的踩踏而死了。
連續三道鐵絲網,當叛軍終於衝過去時,還活著的僅僅不到兩千人了。
這一片區域,足足扔下了八千多具屍體。
那些衝過了鐵絲網的人,已經完全失去了靈魂,愣愣地朝著本方陣營衝去。
眼瞅著這些潰兵要將本方陣營衝散,孔有德亡魂大冒,吼道:「放箭,讓他們到兩邊去。」
這是軍陣為了避免被衝散常有的做法。
即使是再被嚇壞的士卒,看到軍陣射來的箭,都會自動地朝著兩邊跑。
然而今日這些潰兵,已經失去了靈識。本方射來的箭,哪有背後的火槍恐怖?
於是他們就直直地撞入了箭雨當中。
數十步的路途,一個潰兵都沒有活下來。鋪滿一地的屍體,令叛軍上下戰意頓消,意志開始瓦解。
孔有德膽戰心驚,努力想要看清對面的敵人。然而硝煙瀰漫的戰場,讓他什麼也看不見。
仿佛濃煙背後,隱藏著一隻毀天滅地的凶獸,隨時都可能將他吞沒。
不待和李九成商議,他便下令道:「鳴金,回萊州。」
數萬大軍如蒙大赦,紛紛移動,退到了黃水西岸。又再一路西退,竟不敢在此地多留,直奔萊州而去。
顯然,這一仗已經打垮了叛軍的精氣神。
奪回登州的想法已經被他們拋之腦後,如今最想做的,就是離對面的敵人越遠越好。
看到戰果,左夢庚長出一口氣,並沒有命令追擊。
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將叛軍徹底消滅在此處,還要利用叛軍摧毀山東的封建體系,因此不能讓叛軍損失過大。
第一師在黃水東岸停留下來,開始打掃戰場,進行總結,給叛軍留出足夠的喘息和應對時間。
「事實證明,戰壕應對敵人的火炮非常有效。通過這樣的工事,可以有效減少傷亡。」
白小七對戰壕極盡誇讚,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之後要讓全旅上下好好鑽研,對戰壕戰術進行進一步的完善。
雖然這個時代的軍隊也會進行坑道作業,但顯然與新軍的戰術目的完全不同。
這個時代的軍隊挖壕溝,更多的是為了攻城或者圍困,並沒有把戰壕當成是作戰的區域。
而新軍則充分發揮了戰壕的掩體作用,儘管戰壕的堅固程度和複雜性,遠遠不能和後世相比。但這個時代的火炮局限性太大,這樣的工事反而更有利於新軍作戰。
相反其他軍隊的土工作業,在新軍的爆破彈面前,就和紙糊的一樣,完全起不到作用。
再者,其他的軍隊也沒有火帽槍這種裝填迅速、射擊精準、射程奇遠的武器。
要是讓他們同新軍一樣躲在戰壕里用老舊的火繩槍射擊,敵人肯定會衝到他們的頭頂拉屎拉尿。
這就是武器的不同,帶來的戰術革新。
新軍掌握了強大的新式武器,也需要在戰場上不斷總結和研究,一步步地發揮強大武器的作用。
想想清水關時,新軍還只能排成隊列,和後金軍對射。結果在後金的火炮轟擊之下,死傷慘重。
但是現在,戰壕卻有效地阻擋了實心炮彈的傷害。
一場數萬人的大戰打完,新軍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除了戰壕,工兵鏟也得到了上上下下一致的好評。
「這玩意兒挖土又快又省力,而且肉搏的時候,比刺刀還要好用。」
聽到黃三虎的話,左夢庚頗為神奇。
果然任何時代的中國軍人,都對工兵鏟情有獨鍾。
這種多用途的工具,不愁在這個時代不能大放異彩了。
新軍這邊打了大勝仗,喜氣洋洋。可叛軍那邊,狼狽逃回萊州後,卻愁雲密布,惶惶不安。
「這左夢庚怎會有那麼多兵馬?」
李九成焦躁地走來走去,嘴裡喋喋不休,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而且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大家都明白,以叛軍的實力,根本無法奪回登州。
而奪不回登州,就不能將登州水師控制在手裡,也就失去了海上的退路。
一旦朝廷組建了新的援兵從西面壓來,和左夢庚東西夾擊,他們真的要一敗塗地了。
孔有德閉目沉思,良久開口。
「左夢庚的火炮、火銃大為古怪,遍觀天下,即便是佛郎機人都沒有這等神器。他又是從何弄來?」
還是沒人能回答。
毛承祿頹喪地道:「那火銃打的又快又准,三、四百步便能傷人。咱們的火銃,二十步都未必能夠穿甲。這還怎麼打?」
陳永福也道:「那炮彈居然能爆炸,一炸一大片,讓人屍骨無存。孫中丞不是說,天下最好的造炮工匠都在登州嘛,為何咱們就沒有見識過這等神兵?」
聽著眾人呱噪,李應元頗為鬱悶,只是問道:「咱們咋辦?登州還打不打?」
帳內一片沉默,無人言語。
誰都怕,誰都不想表現的慫來。
李應元一看,這種事只能他一個小輩出頭了。
「各位叔叔,依小侄之見,這左夢庚遠比韃子還要兇猛,再打登州,只怕咱們都得折損了。還是想想辦法,有沒有其他的出路。」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均覺此乃正理。
雖然新軍沒有順勢追擊,讓叛軍撤回了萊州,可叛軍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
尤其是萊州已經打爛了,本地根本無法提供糧草補給。叛軍的物資消耗一點就少一點,假以時日,都不用新軍來打,他們就會因為後勤而崩潰。
孔有德想著新軍的可怕,心依舊砰砰胡亂跳動,嘗試著道:「咱們西進,只要衝到遼東,便有活路。」
眾人一聽,全都眉頭緊鎖,無人認可。
陸路去山東,千里迢迢,關隘重重,尤其是在遼東,朝廷重兵雲集,他們如何衝過去?
耿仲明突然問道:「沙河之戰後,咱們讓人傳信,與朝廷議和,朝廷可有回信?」
眾人面面相覷,早將此事忘的一乾二淨。
沙河之戰後,天下精銳的關寧軍全軍覆沒,李九成、孔有德等人自覺朝廷再無力討伐,因此割據山東勢在必行。
與朝廷議和,不過是爭取時間消化勝利果實。朝廷答允與否,都不影響既定事實。
孰料左夢庚神兵天降,不但偷襲了登州,還打的他們一敗塗地。
如今要怎樣在新軍的進攻下存活下來,已是當務之急。
他們哪裡還顧得上朝廷的回覆?
再說了,朝廷得知左夢庚大勝,又怎會答允議和?
李九成等人並不知曉,如今的朝廷,對山東的情況一無所知。
戰事如何,左夢庚可不會向朝廷匯報,加上朝廷在山東各地的統治被破壞嚴重,已經做不到信息的順暢流通。
朝廷那邊仍舊沉浸在沙河之敗的陰影里。
崇禎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上朝了。
這尚是他登基以來的首次。
藉口是龍體小恙,需要休養。而且外界早已得知,先前他昏倒過。
作為一個剛愎自用、極度驕傲的人,沙河之敗給崇禎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以往儘管遭遇了這樣那樣的困境,可是他作為大權在握的帝王,不管拿出的應對辦法是英明的還是愚蠢的,總歸能有應對之策。
然而這一次,沙河之敗後,朝廷再無兵力可派,眼見著叛軍威勢已成,崇禎茫然四顧,束手無策,自尊心被徹底擊垮。
他……可恥地選擇了逃避。
內廷、外朝、後宮、文武、勛貴,所有的人都憂心忡忡地盯著紫禁城,第一次發現,皇帝的境況如此牽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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