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最慘的人

  軍營外,看著迤邐北行的大軍,留守的週遊頗為不甘,也有不解。閱讀

  「此去京畿,危機重重。即便全軍出征,恐怕也力有未逮。你為何還要留下兩百士兵?」

  左夢庚幽幽地看著周圍,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信不信,就在這附近,一定有徐雅晴的眼線。」

  週遊不免驚悚。

  「你是說……」

  左夢庚緩緩搖頭,目光凝重。

  「徐雅晴沒道理平白無故跑去登州,至於她到底要做什麼,我至今還沒有猜透。可思來想去,我這麼一隻大老虎蹲在旁邊,無論如何她也不敢輕動。總要給她機會嘛,讓她看到希望,她才會暴露目的。」

  週遊明白了。

  左夢庚主動請求去京畿參戰,一方面是要藉助後金鍛鍊軍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引蛇出洞。

  他不離開山東,徐雅晴必然會顧慮重重,不敢輕動。

  但徐雅晴這種人,一旦潛伏起來,那就不可能找的到她。

  只有讓她自己跳出來,才有機會消滅。

  把自己的想法告知週遊,左夢庚又吩咐道:「瞿明府和張兵憲那邊,一定要留人,兩邊必須時常保持聯絡。還有莊子和軍營這邊,不許出、不許進,如果有人窺探,直接殺了就是。莊子上再抽調一批人出來,增強護衛。」

  左夢庚在注重練兵的同時,也沒有忽視民兵的作用。

  因此左莊上的農夫、工人,在日常的勞作之餘,也都要接受軍事訓練。

  最起碼這些人已經掌握了基本的隊列、射擊、刺殺技術,而且也能達到聽從號令的程度。

  這才是左夢庚放心只留下兩百正兵的原因。

  該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左夢庚策馬揚鞭,追上大軍,全部心思也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大戰上。

  後營一路北上,打的是臨清協的旗號。

  只因整個營的規模太大,如果還是打後營的旗號,人家一看你一個營這麼多人,很容易惹麻煩。

  而打著臨清協的旗號,那就沒有關係了。

  大軍藉助各家的船隊,走運河一路北上,前半程非常輕鬆。到了滄州,漕運中斷,大軍改走陸路。

  在這裡,左夢庚突然下令,大軍轉向。

  捨棄了正常的滄州——興濟——青縣——靜海——天津——武清——香河線路,而是改走景和鎮,繞過大城以西,貼著三角淀,深夜穿過楊村外圍,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了寶坻以南的大良鎮一帶。

  如今情報司和偵察大隊的人早已遍布京畿,在大軍一路行來時,完成了戰場遮蔽,才使得後營順利到達安置點。

  也就是說,在如今的京畿戰場上,後金自以為他們開了全圖。殊不知,還有這麼一支軍隊始終藏在迷霧中。

  當然了,一個營的明軍,後金也未必看的上。

  因為這條行軍路線,後營到達大良鎮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十三。

  甫一進入大良鎮,左夢庚就下令隔斷內外,封鎖消息,結果卻鬧出了風波。

  「千座,有個書生不聽軍令,非要出鎮。您看,是不是執行軍令?」

  書生?

  什麼樣的書生能夠不畏大軍,還要一意孤行呢?

  左夢庚趕到事發地點,就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弱書生,正在鼓譟。

  「真是豈有此理?告知爾等,本官可是接到朝廷委任,須赴京任職。爾等阻撓行止,意欲何為?」

  士兵們怎會理他,只是刺刀逼住。

  不過看的出來,此人如果真的硬闖,士兵們可是會動手的。

  左夢庚走的近了,拱手為禮。

  「在下乃本地主將,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見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將領,那書生怫然不悅,一甩袖子,神情頗為高傲。

  「本官侯恪,恭為南京國子監祭酒。你這小將,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攔阻通行?」

  一聽此人自報家門,左夢庚哈哈大笑。

  「我道是誰,原來是若朴公當面。」

  對方一愣,不知道他的親近何來。

  「你是……」

  左夢庚親切地道:「晚輩臨清左夢庚,年前曾聆聽若谷公訓誨。」

  侯恪恍然,也不禁高興起來。

  「啊,你便是左夢庚?早聽家兄提及過你,不想今日在此遇上。」

  原來這侯恪就是侯恂的弟弟,著名侯氏三傑之一。

  左夢庚問過才知道,侯恪本在南京擔任國子監祭酒。不久前接到調令,赴京師國子監任職。

  結果順著運河北上,到了滄州走不通,侯恪也只好改走陸路。

  得知後金肆虐遵化等地,侯恪不敢往北走,於是折返向西,打算經過香河去京師,結果正好和左夢庚撞上。

  寒暄完畢,侯恪還是道:「既然是你領兵,那就好辦了。速速讓他們放行,不得耽擱我去京師。」

  左夢庚哭笑不得,忙攔住。

  「哎喲我的若朴公,正打仗呢,您怎敢到處亂跑?您還不知,東虜已抵薊州城下了?薊州到此地不過兩百餘里,騎兵瞬息可至。這您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韃子,我可怎麼跟若谷公交待?」

  後營行軍的路上,軍情流水一樣不停送來,所以對整個戰場的態勢,左夢庚了如指掌。

  還是和歷史上一樣。

  後金打下遵化和三屯營後,略作休整。結果給了袁崇煥時間,讓他在十一月初十趕到了薊州布防。

  從遵化去京師,必須要通過薊州。

  於是十二日黃台吉從遵化西進,逼近薊州,並在薊州不遠的馬伸橋和袁崇煥的遼兵小打了一場。

  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今天,後金潛越薊州,繞過了袁崇煥,直撲京師。

  這種情況下,左夢庚怎麼敢讓侯恪一個文弱書生獨自趕路?

  聽聞他的述說,侯恪頓足不已。

  「這可如何是好?國子監令我十五日必須趕到京師的。」

  左夢庚勸道:「如今兵荒馬亂的,誰還顧得上這個?不如晚輩送您去通州,若谷公就在那裡。屆時您相機行事,想去京師也容易些。」

  左夢庚是必須要去一趟通州的。

  除了向侯恂報到外,還要了解一下上頭的意思,這樣才能有行動的方略。

  聽到侯恂在通州,侯恪大喜過望,立刻催促左夢庚出發。

  戰時,左夢庚也沒辦法照顧侯恪的身體了。將他扔到了馬上,一路奔馳,趕赴通州。

  一百多里路,左夢庚只帶了左榮、左華隨行。幾人輕騎快馬,只用了大半天就趕到通州,卻把侯恪差點顛簸的散架了。

  到了城下,卻見紛擾。

  一個年輕人正在跟衛兵推搡,喝罵連連。

  「混帳,快放我進去。耽擱大事,爾等罪無可赦!」

  奈何衛兵只是不聽,甚至將他推了個跟頭。

  「閣老有令,閒雜人等不許進城。快滾,否則將你當作韃子哨探砍了。」

  左夢庚上前,正好看的清楚。

  「咦,耿兄,你緣何在此?」

  不是別人,正是耿章光。

  九月時,他代表耿家和左夢庚簽了合作協議,然後去了山西請示父親。從那以後,左夢庚就沒見過他了。

  沒想到卻在通州城下見了他。

  只不過此時的耿章光全然沒有了貴公子的氣度,破衣爛衫十分狼狽,神情之中更是惶急之色。

  一抬頭,看到是左夢庚,這傢伙竟然直接跳起,迅捷的如同獵豹。

  「左兄,救命!」

  左夢庚從馬上跳下來,安撫道:「出了什麼事,莫要著急,慢慢說。」

  耿章光怎能不急,說話連珠炮一般。

  「左兄,家父危矣!」

  原來耿章光的父親山西巡撫耿如杞,上個月末接到了朝廷的勤王詔書,不敢怠慢,立刻和總兵張鴻功起五千精兵支援。

  也就是和宣府、大同的援兵前後腳,山西兵也到了京畿。

  可這個時候,令人髮指的事情發生了。

  「家父領兵在後,張總戎領兵在前,原本要趕赴京師。半路上接到兵部調令,讓來通州。家父不敢怠慢,立刻掉頭。孰料走到一半,又接到調令,讓去昌平。今日上午,大軍才剛剛在昌平住腳,可兵部又發來調令,讓去良鄉。可憐五千大軍,連續三日,奔波百里,水米未進,早已支撐不住。張總戎已然要彈壓不住,譁變近在眼前。一旦兵變,諸般禍端盡歸於家父,如之奈何?」

  左夢庚聽了,也不禁勃然色變。

  他知道,己巳之變最大的倒霉蛋就要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