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溫凝自然是沒有聽他的話,江恕一走,她便從衛生間裡出來,正巧碰上小演員的女助理,問她借了一片,回去換好之後立刻回到片場。

  這事江恕莫名不想假借旁人的手,只得自己厚著臉皮去買,買的時候混了幾包煙,表情到底有些不自在。

  結果回來的時候又撲了個空,他站在衛生間門口,扯著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片場的時候,溫凝已經站在打光板前口齒流利地說台詞了。

  此刻還沒正式開拍,幾個演員先走個位串一串詞,江恕懶懶站在鏡頭監視器旁邊,睨著溫凝的小臉瞧,臉色倒是比方才好了一些。

  才站了沒一會兒,邊上一個副導演殷勤地端了杯熱騰騰的茶水到江恕面前,還支了個全片場最頂配的小沙發在一旁:「江總,您喝茶,請坐請坐。」

  江恕懶懶地抬抬眸,接過熱茶,握了握手中的溫度,偏頭問他:「接熱水的地方在哪?」

  副導演一愣,臥槽,這江總是主動和他說話了嗎?他有點受寵若驚,忙躬下身:「我帶您去。」

  他眼神瞥見江恕手裡握著的粉紅色保溫杯,又立刻殷勤道:「江總是要打熱水嗎?我可以幫您去。」

  江恕並沒有要把杯子交給他的意思,只隨手將那杯茶水放到一邊,懶懶地起身系上西服紐扣:「不用,我自己來。」

  這保溫杯是方才替溫凝買衛生棉的時候一塊買的,延續了他一貫的直男審美,整個杯身都是粉紅,一看就是女孩兒用的。

  副導演盯著那杯子瞧了瞧,總覺得江總這些天來片場來得這麼頻繁不太對頭,怕是有尊佛養在了他們劇組。

  江恕親自把嶄新的保溫杯里里外外燙了好幾遍,替溫凝沖了杯薑糖水,洗杯子泡茶這種事,過去都是別人巴不得搶著替他做,壓根不用他伸手,只是如今……大概是占有欲作祟,他總覺得就連水都要她喝他親手泡的,他心裡才舒坦。

  溫凝還在走位,她這角色雖是打醬油的,可作為男主角身邊的宮女,需要出場的時候很多,永遠在男主身邊刷臉。

  溫凝暫時只是過來體驗演員生活的,沒有經紀公司更沒有經紀人,別的小藝人都有隨行助理貼身照顧,她的雙肩包就那麼孤零零放在片場角落,江恕回來時,順手把溫凝的雙肩包拎到自己手上。

  拉開拉鏈,把保溫杯衛生棉布洛芬還有一些管飽充飢的小零食全數裝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江恕莫名生出種老父親心態,帶著年歲尚幼的小閨女出來郊遊體驗生活,又擔心她吃不好穿不暖,放心不下便給她小背包里塞滿東西,有可能還會被閨女嫌棄。

  男人淡淡地勾了勾唇,可不是嘛,那小不點兒比他小那麼多,他在她眼裡可不就是個老男人。

  然而下一秒,老男人就笑不出來了。

  他往溫凝那邊看了眼,原是想囑咐她包里他放了東西,沒成想剛一抬眸,就看見溫凝站在那傳說中武大郎後代的邊上,笑容放鬆自在,似乎比在他身邊要快樂得多。

  江恕吃味地把包往椅子上一放,深吸一口氣,離開片場回了公司。

  **

  早上拍攝一切順利,到了下午,氣氛卻沒那麼融洽了。

  副導演領了個女人過來,說先前有關貴妃的戲份全部重新拍過,原因是先前那位演貴妃的演員突然生病沒法參與後續的拍攝,為了不影響劇組的拍攝進度,只好臨時換人。

  貴妃的戲份算是這部劇中的重中之重,雖說先前還未拍攝幾組片段,可涉及的其他演員還挺廣,男女主角都得再次安排行程,抽出空來配合重拍,可見這空降兵背後金主下足了血本。

  至於原先那個演貴妃的演員到底是真的生病還是被迫生病,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溫凝原本都兩耳不聞,她不過是來客串幾天的小角色,這其中的複雜都與她沒有多大關係。

  只是沒想到這位空降娘娘的臉她居然熟悉。

  飾演貴妃的演員名叫汪婉婉,學過跳舞,先前又是模特出身,下午換上戲服來到片場的時候,溫凝第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早上在她匆匆從後門進來遇上的那對男女,其中男人是王總,另一個女人……就是面前這個穿著貴妃服裝的汪婉婉了。

  她微皺起眉,回想起早上兩人一邊做著齷齪的事,一邊說著情話,她記得那個女人說,貴妃的角色一定要替她拿下。

  溫凝當時沒多想,現在看來,原來要拿下的位置正巧是她們劇組的。

  倒是可惜了先前飾演貴妃娘娘的演員,聽說為了能有更多演戲機會,跑了十一年龍套,好不容易受人賞識,試鏡通過了個戲份較重的角色,演得不錯,和大家配合也相當默契,沒成想到頭來還是敗給了資本,成了別人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汪婉婉不是科班出身,早年因為一組尺寸非常大的模特私房照紅極一時,自那之後便成了各大金主老總房中常客,流水的金主爸爸,鐵打的汪婉婉。

  這樣的人,心思自然不會花在正道上。

  這部劇是小成本製作,後期的宣傳力度也不大,按照汪婉婉的一貫胃口,本是看不上的,不過她近來迷上了這劇里飾演太子的男主角武承業,不甘心只在屏幕前看他,追星直接追到了劇組。

  汪婉婉的演技一般,心思又不正,一整個下午都在出錯。

  導演皺著眉頭罵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貴妃和太子爺輩分上是母子!汪婉婉你把眼神收一下!別一門心思黏在武承業身上。」

  這話一出,武承業也難掩尷尬,下意識往身邊的宮女靠了靠。

  汪婉婉那眼神一下睨上溫凝,立刻把不滿轉嫁到她身上,揚起下巴和導演頂嘴:「那憑什麼太子和宮女能靠得這麼近,成何體統?也得虧是演戲,要是放到古代,浸幾次豬籠都不為過!」

  這導演倒和那些個諂媚的製片副導們不大相同,哪怕因為資本只能硬著頭皮接受這位空降,可暴脾氣是向來沒收過,有一說一,從不捧人,汪婉婉一句話懟過來,溫凝已經下意識地避開好一段距離,然而導演性子直,張口就來:「你還好意思提溫凝,人家一個小姑娘從來沒演過戲,條條一遍過,台詞那麼長就沒出過錯,一個小宮女都演得比你強。」

  導演撂下手裡捲成長條的冊子,掏了包煙出門冷靜,副導演腆著笑臉過來圓場,站在汪婉婉身邊順她的脾氣。

  汪婉婉仗著有人撐腰,眼睛都長得頭頂上了,盯著溫凝態度趾高氣昂,說話刻薄:「我還真就看不慣這些天天只知道裝可憐勾男人的東西,都是女人,有什麼心思大家看不出來。」

  副導演附和著「是是是。」還順便給溫凝使了使眼色,讓她先到一邊去調整自己的狀態。

  溫凝哪裡能想到,這事最後竟然還怪到了她的頭上,她過去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此刻心跳得厲害,點了個頭,忙回到原先等待的小角落。

  小角落裡多了把舒適的小沙發,她先前帶過來的背包端端正正地放在上頭,溫凝拿過包,沒敢坐,只蹲在邊上,習慣性地從包包側兜里掏糖果吃。

  她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吃的糖,就是江恕給她。

  那個來自大城市的小哥哥,包里有好多稀奇古怪她沒見過的東西,有天他問她:「小不點兒,喜歡吃糖嗎?」

  小溫暖笑眯眯地搖搖頭:「沒吃過。」

  江恕剝了一顆塞她嘴裡,小姑娘趴在他寬厚的脊背上,小手圈著他脖頸,砸吧砸吧嘴,眼睛一亮,這是她長到八歲,第一次知道甜是什麼味道。

  江恕見她喜歡,把整袋都給了她。

  他離開後,溫凝等了好多天都沒能再見到他,糖果吃了小半袋便沒捨得再吃,一直留著。

  後來溫凝終於在店裡見到一模一樣的包裝,那糖是美國牌子,價格挺貴的,向來節儉的小姑娘第一次咬咬牙,買了兩袋回家。

  從那之後,每當緊張害怕或者想他的時候,她就習慣性往嘴裡塞一顆糖。

  然而剛剛心跳得厲害,溫凝抱著包的手都有點抖,在側兜掏了半天沒掏出來,才發現大抵是前一陣剛離婚的時候吃沒了。

  小腹因為恐懼而惴惴生疼,溫凝皺著眉頭,想打開包拿點紙巾再去趟衛生間,拉鏈開了的瞬間才發現,包里滿滿當當塞了點心零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袋子裡竟然還有包一樣的糖,邊上是未開封的衛生棉,還有個沉甸甸的粉紅色保溫杯,水杯下邊還壓著一沓現金和卡。

  溫凝回想起方才在衛生間,江恕離開之前說要替她去買衛生棉,想來這應該是他的手筆。

  不然她也想不出還有誰會動不動給人塞錢塞卡的。

  她自動忽略現金和卡,忍著小腹的疼和心裡的緊張,把糖袋拆了掏出兩顆來吃,又喝了口熱騰騰的薑糖水,感覺渾身有了些暖意,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然而少女蹲在小角落裡舔著糖的味道,鼻尖沒來由地酸了酸,眼眶也控制不住地紅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