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沉煙閣離開後,沈姝儀便去往了容姨娘的住處。
當婢女來通傳時,容氏正在修剪清瓷長瓶里的花枝,聽到沈姝儀拜訪,她心裡覺得奇怪,但到底還是將人請了進來。
沈姝儀今日來,特意裝扮了一番,一身青綠色蘭煙羅紗裙,梳著山巒疊雙髮髻,其上插了一對款式簡單大方的白蘭玉綠蝶雙釵,潔白圓潤的耳垂上著一對瑩碧朝露墜,露出的皓腕戴著晴玉綠芽鐲子。
容氏自詡容貌艷麗過人,可平時看起來溫婉清麗脫俗的三小姐,認真的裝扮起來居然有種攝人心魄的美麗,甚過她許多,尤其是纖纖細步行走之間,盡顯優雅大方,恍若神仙妃子。
「三小姐今日好興致,這般盛裝連天上的仙子也比下去了,可是今日小姐又有宴會?」容氏欣賞著美人的一舉一動,煞有其事的詢問她的來意。
「姨娘過獎,我不過是個小丫頭,今日來不過是我近日裡新得了兩個圖紋花樣,想著姨娘素日裡也十分喜愛新穎的花樣子,所以便拿來送給姨娘」。
清若立刻上前,打開手中的紅色檀木盒,裡面裝著圖紙。
容氏用手撥了下,定睛一看確實是很新穎的花樣子。
「你有心了,難為你還記著我的喜好。看我,都忘記迎你入內室一敘。」
沈姝儀跟著容姨娘入了內室,等確定了周圍安全的環境,容氏才開口說話。
「三小姐在盒子裡放的紙條是什麼意思」?
看著有點緊張的容氏,沈姝儀知道自己猜對了。
出門的時候,她特意在盒子的內壁塗了膠水,放了一張紙條,上寫了慈安寺三個字。
「我前日裡機緣巧合下,受邀去清黎山踏青,那山風景秀美,其間更是有一座寺廟,古樸典雅,值得一觀」。
容氏故作鎮定,面上依然掛著得體的笑容。
「三小姐慧心獨具,怎會想著去如此偏僻的地方踏青呢?」
「前日裡,母親帶我去韓家拜訪。韓家夫人與母親交好,原本相約一同前往,不過韓家剛回京,事多不便,就我跟韓小姐一同前往。」
沈姝儀纖細修長白嫩的手指把玩著手中的青瓷蘭花茶杯,一顰一笑間,儘是嬌俏動人之態,倘若不是在說慈安寺,她是很有興趣欣賞的。
容氏心中沒底,不知道沈姝儀到底知道了什麼,但如今多說多錯,在她清楚事情之前,還是少說話為妙,於是便裝作聽不懂,跟沈姝儀說起了近日裡京都興起的絹話。
沈姝儀聽了一會兒,覺得不便耽擱太久,索性開誠布公的告訴她,自己在清黎山遇到了佩爾。
而佩爾正是去祭拜一個人的,這個人名字叫於清。
容氏聽罷,默然良久。
「所以三小姐今日來找我,是何意思?」
容氏也是個聰明人,沈姝儀對她有所疑慮是必然的。
而她派佩爾出去,是打著出門採買的旗號,倘若被正院裡的知道,自己不死也得受罰。三小姐既然沒有去告發這件事,而是來她院子裡,試探她,證明她也並不是沒有所圖的。
「我知佩爾是姨娘的心腹,但這件事倘若父親母親知道,恐怕姨娘也難辭其咎。只是我不明白,那於清究竟是誰?你入府又是為何?」
「想來小姐來問我,必然心中也有了答案。」
然後,容氏便把一切和盤托出。
原來,於清是容氏的養父。她自幼被賣入京都,飽受人情冷暖,後來她在入京都的路上生病,買家就把她扔在路邊。是在郊外採藥的於清救了她,那年,容氏才六歲。
容氏出身窮苦,於清卻是一個懸壺濟世的好人,最終於清認她為女兒,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擺脫泡在苦水裡的日子,不會再無家可歸。
誰知於清在一次出城出診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久便有人告訴她,在山崖下發現了於清屍首,旁邊散落了藥兜和草藥,必然是採藥時,不慎失足而死。
可於清出門時明明帶的是藥箱,也告訴她是去替人看診,怎麼會又去山上採藥了呢?而這藥箱也變成了藥兜?
再後來,她變賣了所有家產,謊稱要回老家給於清守孝,實則暗中查明真相。不負所望的是她在城外的驛站里,打聽到了。
據店家說,來人一看非富即貴,帶了許多僕從還有護衛,為首的女子帶著帷帽看不清長相,但看穿著打扮也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因為是貴客便十分的重視,當時有一隨從來詢問他,附近有沒有郎中,因著是郊外,他想也沒有想便推薦了於清。於清來後他當時送茶上樓,離開時聽見了於清稱呼那貴人為「虞小姐」,還叮囑她不可貪涼受凍,要臥床靜養。
後來於清看診完,由於天黑,貴人還派了兩個護衛護送。
之後,沒過幾日便聽到說於清採藥落到懸崖下死了。
京城姓虞的不多,最出名的便是靜安侯虞府。她最初是想入虞府的,但虞府那時正炙手可熱,管事的看她年紀太小不願意要她。
為了掩人耳目她賣身去了劉府,討得劉夫人的歡心,成為了劉府的婢女。沒多久後,虞沈兩家聯姻,嫁的是嫡次女。
而入沈府,是她毛遂自薦。劉大人對於編修地方史志一竅不通,為了順利交差,一切都要仰仗沈父,所以,必然要籠絡他,於是她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沈父的妾。
沈姝儀這時才知道,容氏為何入了沈府。
虞家的嫡長女,嫁給了鎮南王,婚後隨夫便去了雲南,在時間上對不上。而虞家嫡出的小姐就兩個,聽她描述的排場,必然也不會是庶出的小姐,所以只能是她的嫡母。
按理說,嫡母嫁入沈府是低嫁,但靜安侯府給出的理由是想讓子孫後代沾染一些文人氣息,不至於被別人詬病侯府出生的是只會打仗的莽夫。當時還有人說靜安侯是忌憚皇帝猜忌,才將女兒下嫁。
可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