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繼母又哭了

  伊明月被強行帶回了家。

  伊華實端坐於大廳上座。

  明月自知理虧,一聲不吭地跪在父親面前。

  伊華實又生氣又心疼地看著頭髮衣服髒亂的女兒,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坐於伊華實旁邊一個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女人忍不住了,道:「月兒,總算找到你了,有沒有餓著傷著?」

  說話的正是明月的繼母姚氏。

  見明月毫無反應,姚氏話鋒一轉:「你這傻孩子,也不想想在外面會遇到什麼危險,一個女孩子,竟然敢離家出走。若你有耀宗一半乖巧聽話,就不會令你爹爹憂心忡忡,吃不香睡不好。這次平安回來就好,下次切記不可再讓你爹爹為你擔驚受怕。」她的目光轉向伊華實,顯得溫柔體貼。

  伊華實終是不忍嚴厲呵責,溫言勸導:「月兒,雖然這次你做得過分了,但為父不懲處你。我向程大人說你是身體突染惡疾,要推遲成親。你就不要犟了,好好的待在家裡,到時風風光光嫁到程府,以程府的勢力,你可一生衣食無憂。如此一樁婚事,為父就不明白,你為何要抗拒?我想你娘親在天之靈,也會滿意我的安排。乖,月兒聽話,爹所做的安排,無不是為你作最好的最長遠的設想。」

  對於兩人的話,明月恍若未聞,她的目光雖是投向父親那方,但實際是無神而空洞,此時此刻,她滿心滿腦都是慕容俊的音容,擔憂他的安危,牽掛他的去向。

  姚氏見狀,附在伊華實耳邊低聲道:「老爺,我早就說過,這孩子被你寵壞了。自古兒女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覓夫婿的?你瞧瞧,這回真是無法無天,竟敢逃婚,竟敢獨自離家出走,簡直膽大包大,而且,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又如何說得清楚呢?若被程大人知曉,定會責怪老爺教女無方,老爺你顏面何存?將來還如何在洛陽城立足?」

  伊華實聽了姚氏的話,一時無語。須臾,他提高聲調,喚:「月兒!」

  明月這才緩過神來,她無心爭辯和反駁,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地說:「爹爹,我又餓又累又困。」

  伊華實瞬間心軟,想讓女兒先回芳懿院歇息。

  姚氏察顏觀色,眼看苗頭不對,馬上搶著說:「月兒,快向你爹爹保證再也不偷跑出去,乖乖待在府中,養好身體,到時穿上漂漂亮亮的嫁衣,開開心心嫁給程三公子,你爹爹自然不會讓你餓著累著。你爹爹疼你還來不及,怎會捨得你受苦?」

  明月受不了姚氏假惺惺的做派,向她掃過去一眼,毫不掩飾反感之情,諷道:「假心假意,惡不噁心?」

  姚氏很是委屈地看向伊華實:「老爺疼愛女兒,我心亦如老爺之心。」

  明月嗤笑一聲:「那我豈不是要感激涕零?」

  「老爺!」姚氏嚶嚶哭起來。

  「月兒!」伊華實出言制止。對於姚氏與明月的關係,他感到很頭疼與無奈,努力調和多年,兩人始終無法和諧相處,更別指望其樂融融。但他做不到勉強與呵責女兒,因為對於女兒,他心懷深深的歉疚。

  積壓已久的不滿,到了不吐不快的時候,明月憤然道:「我當然要感激,感激有人迫不及待要將我潑出去,以免礙眼睹心。感激有人處心積慮要將我往火坑裡推,讓我餘生不得開心顏。感激有人太會玩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明明另有所圖卻還要裝大度與無辜。」

  姚氏抽泣著道:「我不是你親娘,你不跟我親近,處處排斥我、防備我、不信任我,甚至敵視我,我不怪你,終歸是我這個繼母做得不夠好,我有過失,我承認,但你爹爹是多麼疼愛你,你萬萬不該屢屢忤逆頂撞爹爹。你現在年輕頑劣,不懂長輩用心良苦,等日後你有了孩兒,自然會明白為人父母的不易。」

  伊華實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月兒,你言語過激過分了,爹請先生教你讀書識字,是希望你知書明理,難道你只學會了目無尊長的本領?」

  「程家三公子乃紈絝子弟,爹爹難道沒有聽聞?平日裡,我易裝和辰子、虎子在城裡轉悠之時,就屢屢聽到或看到他種種胡作非為之舉,不僅橫行街市、欺壓良善,還……還出入萬花樓、倚紅院之地。爹爹將女兒許配給品行如此低劣之人,無異於將女兒推入火坑,難道這就是爹爹對女兒的所謂疼愛?」

  伊華實一時無言以對。

  姚氏一邊拭眼淚,一邊說:「年輕人,調皮搗蛋,犯點錯誤,在所難免,你跟辰子、虎子不也經常出府玩鬧嗎?不也有闖禍的時候嗎?成長需要一個過程,相信你們成親後,你專心相夫教子,溫柔賢淑,自然能綁住夫君的心。年輕時再恣意妄為的人,等有了孩子,成為父親,也會因為孩子而收斂心性。」她看向伊華實,嬌聲道:「老爺,我說得對嗎?」

  伊華實點頭:「有了孩子,才知道何謂牽腸掛肚,不僅不捨得遠遊,即便離家行商坐賈,心也早早飛回了家中。」

  「老爺疼愛月兒與耀宗,青兒深知,此乃孩子們的福分。」姚氏的目光落在明月身上。

  姚氏的言外之意,明月豈會不知,表面上,姚氏是提醒她要懂得惜福,實則是抓住一切機會離間父女之情。

  「況且,不是還有老爺給你撐腰嗎?你無須擔憂程三公子會欺負你。程大人需要依仗老爺,只要他一天離不開老爺的襄助,他就不會容許程府上下輕待於你。」

  姚氏的話,聽似設想周全,實則要將人推向深坑。明月厭惡地瞪了姚氏一眼,心中罵道:「口蜜腹劍!」但隨即,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看向父親,問:「爹爹,你說月兒的衣袍髒了,可還能看出來衣袍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