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夏薇-救世
養魂泉中，神奇的一幕正在發生。
垂垂老矣的萬壽老人，在泉水的神效滋養下，如枯木逢春，煥發出了別樣生機。
曾經那衰老朽敗的模樣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亭亭有致，婀娜綽約的身軀，烏黑的青絲散撥開來，鋪滿水面，不顯雜亂，反倒增添了幾分慵懶的倦怠。
葉桀眼角一抽，怎麼也不敢相信，剛剛還跟乾屍一樣老態龍鐘的萬壽老人，轉眼就在溫心養魂泉的滋養下，變成了千嬌百媚的仙子。誰也想不到，萬壽老人的真容，竟然是這副模樣。
與一臉詭異的葉桀相比，萬壽老人倒顯得自然許多，反倒是葉桀那荒誕離奇的眼神，令她頗有些幽怨：
「別看老身這副模樣，幾千年前，在仙道最為鼎盛的時期，老身也是韶華正盛的仙子，曾迷倒眾多仙君好嗎？只不過遭到天人五衰的侵蝕，多年來也只能拖著一副殘軀……」
葉桀打量著萬壽老人，見她儀態秀美，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歲月帶來的從容不迫，深邃的眸光中透著幾分歲月的溫柔與撫慰，想來她年輕的時候，也曾綻放過生命的韶華，迷倒眾多仙君，倒也不是一句空話。
葉桀乾咳一聲，拱手道：「失敬……想不到名震青蓮殿的萬壽老人，還有這般過往。」
池中仙子面似不喜，用甜美的嗓音佯嗔道：「葉殿主，老身已青春復歸，再叫老人，未免有些不合適吧？難道葉殿主不知道，女子可不喜歡有人說自己老嗎？要是真老也就罷了，可老身明明就不老啊，你還是換一個稱呼吧。」
葉桀滿頭黑線，這不是你自己的道號嗎？又不是我幫你取的，是你自己取的啊，怎麼稱呼道號還不滿意呢？還有你既然不老就不要一口一個老身啊！
葉桀維持著臉上的平靜，畢竟萬壽老人是陽壽貿易的大金主，自然得順著她的話說，可不能得罪了：「既然這樣，那萬壽娘娘如何？」
「玄女才有資格被稱為娘娘，老身可擔不起這樣的稱呼。」
她擺了擺手，對葉桀提到的稱呼甚是不喜，很快便有了主意，提議道：「這樣好了，以後你就叫老身萬壽仙子，老身很中意這個稱呼。」
這不還是萬壽嗎？再說了，仙子的道號不應該仙氣飄飄的嗎？什麼妙柔仙子、雲裳仙子，哪有仙子道號萬壽的啊？這能是仙子的道號？萬壽魔君還差不多吧？
葉桀心中抓狂，實在無力吐槽，一時間汗流浹背。
將葉桀那憋著口氣的窘迫模樣看在眼裡，萬壽仙子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忍不住輕笑一聲，又對葉桀道：
「好了，葉殿主，老身打算在養魂泉中休養一番，請你暫且退避。」
聽到這句話後，葉桀也像是鬆了口氣，便告辭道：「那我就先離開了，還請萬壽仙子好生休息。不久後，我要出訪巫神殿一趟，若萬壽仙子有什麼需要，找殿內判官便是。」
說罷，葉桀正欲離去，忽然又被萬壽仙子叫住，她語調溫婉，令人如沐春風：
「對了，老身聽說金輪殿地界最近很不太平，有一位地位尊貴的獸形使在此身亡，獸形殿主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已經派出人手前來，葉殿主出訪的時候，可要多多留心才是。」
葉桀心中一凝，萬壽仙子口中的獸形使，正是眾人合力擊殺的梟恩，此舉也得罪了獸形殿，想來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定會遭到獸形殿的報復。
根據任長虹的調查，獸形殿中，一共有十二位名震一方的獸形使，每一個獸形使都以一種野獸為修行之道，梟恩便是其中之一，他以夜梟作為修行之道，一身招式皆是從夜梟身上領悟而出。
獸形使實力驚人，最差也是鬼仙，當中實力最強的龍鳳二使，更是位列七轉，境界比萬壽仙子還要強，定然不容小覷。
萬壽仙子如此篤定，想來手眼通天的她，應該是得到了什麼情報。
將這番提醒記下，葉桀恭聲道：「謝仙子提醒，我會注意的。」
與此同時，高句麗王城外。
與葉桀等人分別後，夏薇孤身而行，踏上了中止陽壽貿易，拯救世人之路。
還未臨近，便聽得風中傳來悽厲的哭聲，一隊兵卒高聲縱馬，追逐著交不出陽壽，只能狼狽逃離的窮苦男子，手中的利刃散發著森然冷光。
「饒命……我已經上交了五十年陽壽，實在是交不出了，再交的話，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利刃當頭，男子哀聲祈求，懇請兵卒能放自己一條生路，回答他的，只是兵卒手中揚起的利刃：
「大王有令，想要活命的話，每個臣民都得上交七十年陽壽才行！你拒不交出身上的陽壽，該當何罪？」
夏薇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燃起無名怒火，眼瞳亮起一抹紫芒，正欲催發魔瞳之威，將那些作亂的兵卒徹底消滅，卻聽遠方忽然傳來一聲狼嘯，嘯聲荒涼而悠長，令人感受到大漠的悲愴。
夏薇眼瞳一縮，從那陣嘯聲中，她感受到了一股迫近的威脅，令她汗毛倒豎，渾身都不自在。
隨著一陣勁風襲來，那群兵卒被巨力衝散，手腳歪折，七零八落的癱倒在地，為首叫囂的兵卒隊長，更是被人直接踩在腳下，鮮血橫流，徹底咽氣。
趁此機會，夏薇也看清了那人的全貌，卻見那人脖頸粗壯，肌肉虬結，當中透著驚人的力量，肩披的雪白狼皮，為他增添了幾分硬朗，他的目光冰冷而銳利，整個人都像是行走在荒原上的惡狼。
「那股氣息……是獸形使！」
感受著那股驚人的氣息，夏薇很快便有了判斷，認出來者身份，心中頓時燃起一股無名怒火，如刀般的柳眉散發出幾分煞意。
「可算是讓我好找，就是你殺了獸形使梟恩？」與夏薇氣息對峙，那位男子朗聲開口。
「是我殺的又如何？你有膽為他報仇嗎？」
夏薇也不隱瞞，腦後兩條麻花辮桀驁不馴的飄揚起舞，從嗓子深處擠出幾分低吼，心中的怒意早已按捺不住，便要與獸形使一較高下。
「不，為他報仇不是我的任務，我的任務是尋找他的繼任者。」
魁梧男子的回答，令夏薇一愣，卻聽他接著開口：「梟恩會死，說明他不夠格成為獸形使，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只會令其他獸形使蒙羞。倒是你，你殺了他，說明你夠格了，如何？你可願加入獸形殿，成為獸形使的一員？」
聽完男子的話語，夏薇心中怒意不減：「什麼獸形使？你們不過是一群瘋子，有什麼資格讓我加入？」
「瘋子？不，我們可不是瘋子，而是懷揣著淨化世間的崇高願景，只是常人對我們有誤解罷了。」
魁梧男子看了夏薇一眼，又道：「我叫天狼，梟恩死前跟我說過，他發現了有成為獸形使潛質的人，那人就是你嗎？還是說說你吧，你在這裡幹什麼？」
夏薇冷哼一聲，怒斥道：「我？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為世間的正義與公道而戰！高句麗王強征七十年陽壽，致使民眾苦不堪言，不知多少人因此壽終，短命而亡，我今日便要來替天行道，將他斬殺當場！」
天狼做了個噤聲手勢，側耳聆聽，忽而發問：「如果我告訴你，高句麗王徵收的，其實不是七十年，而是三十年陽壽呢？」
「三十年？可那些兵卒明明說是七十年！」夏薇不信，發出質問。
天狼只是道：「高句麗王要收三十年，他的大臣就要收四十年，大臣的手下收五十年，層層加碼，最後收到那些人頭上，就成了七十年。」
夏薇一聽便怒，她眉間含煞，心中有火，面色猙獰如煞星降世，尖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從上到下，把這裡的人殺個遍，凡有牽連的，一個也別想跑！只有這樣，才能還人間一個朗朗太平！」
聽完此言，天狼肅然起敬，感慨道：「現在我終於明白，梟恩為何說你能成為獸形使了。你的潛質，你的狂怒，比我預想的還要驚人，若你能成為獸形使，龍鳳二使在你面前也黯然失色，假以時日，你必將成為比獸形殿主還要偉大的存在……」
夏薇懶得理他：「滾遠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天狼並不在意她那鋒銳帶刺的態度，只是問道：「以你的實力，就算真做到這一切，剷除了高句麗上下所有侵占陽壽的人，那之後呢？」
夏薇一愣：「什麼之後？」
「沒了一個高句麗王，還會有下一個高句麗王，沒了一個大臣，還會有另一個大臣，倒不如說，這人間儘是他們那樣的人，這種事情是不會斷絕的，會周而復始，循環往復的發生一遍又一遍。就算你能中止陽壽貿易，人間還是會因為金銀錢財、或是修煉資源而爭奪殺戮不休，事情也還是一樣，有人在，就會有不公，你改變不了這一切。」天狼冷漠開口。
夏薇怒了：「可笑！你們都說我改變不了這一切，我倒想問問，你又有什麼好辦法？」
「辦法嘛……自然是有的。」
天狼伸手一握，原先死去的兵卒魂魄，被他硬生生抓了出來，他向兵卒魂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兵卒戰戰兢兢的回答：「我叫……金齊。」
天狼伸手入懷，掏出一紙殘頁，殘頁上有著明顯的縫合痕跡，粗略一看，竟是由四張不同的殘頁，硬生生縫合在了一起。
隨著天狼心念一動，殘頁之上文字浮現：
【生死簿記帳：】
【摩羅歷六百三十九年秋，天狼花費一百陰德，修改「金齊」的姓名檔案。】
【金齊已修改為金齊（獸形鬼）。】
隨著殘頁之上的文字顯露，金齊眼瞳失去聚焦，全然無神，喉中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
「你的心靈已經得到淨化，從人世的痛苦中解放出來吧。」
隨著天狼的低語，神智全無的金齊縱身躍出，開始在周遭遊蕩，若有其他人遇見他，可算是要倒大霉了。
夏薇目光一縮，質問道：「你幹了什麼？你剛剛放跑了害人的鬼怪！」
天狼卻不這麼想，擺了擺手道：「我幫他脫離了苦海，擺脫了塵俗雜念的困擾，洗清了靈魂中身而為人的罪業，從今以後，他便不會受到愚痴妄念的困擾，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他應該感謝我才對。」
夏薇喝問道：「你把他變成獸形鬼，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殺了他，他的來世仍然愚痴，仍舊會像其他人一樣互相殘害，在輪迴中不得解脫，只有變成獸形鬼，放棄那份靈智，才能徹底擺脫凡俗雜念，才能真正得救！」
夏薇不語，又聽天狼道：
「你不是想終結人們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循環嗎？如今，機會來到了你的面前，成為獸形使，你就能做到這一切。只需拿到花名冊，我就能一勞永逸，讓所有人全部得救！」
夏薇似乎聽出了什麼，問道：「花名冊？那是什麼？」
「它的全稱，是東勝神洲巫神殿生死簿花名冊，花名冊上，記錄了東勝神洲所有生靈的名字，無論是山林野獸，人間眾生，甚至是孤魂野鬼，它們的名字全部記錄在案。」
頓了頓，天狼沉聲開口，言語中帶著幾分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
「有了花名冊，就能將上面的所有名字，全部導入到我手中的四面縫合頁，從而批量修改檔案，將整個大洲的生靈全部變成沒有靈智的獸形鬼，讓他們不必在輪迴的苦海中掙扎，人世間從此沒有爭鬥，沒有壓迫，這難道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夏薇身形一顫，目露凶光，死死盯著天狼，半天不語。
肅殺蔓延，氛圍凝重到了極點，夏薇柳眉緊鎖，她在思考，在琢磨，心中掙扎不定，末了，她終於將頭昂起，向著整片天地宣告：
「你說的沒錯，我要終結人世的苦難與壓迫，肅清天地間一切不公，我要讓所有人，往後都不必餓死！天上的仙人不願管，那就讓我來管！光殺幾個王，殺幾個大臣，根本改變不了人們的本性，這種事還是會一遍遍的發生，這個世界已經從根本上病了，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必須將那本花名冊拿到手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