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理事長看到棋盤上的黑白陣勢,同樣吃了一驚。♔🏆 6❾𝔰Ĥù𝔁.𝒸𝔬ϻ 🔥⛵
「北原君的黑棋竟然贏了?!」和田理事長脫口說道,不敢相信。
而且還是一場屠龍大勝!
棋局明擺著就是一場大勝,北原賢人沒好意思謙辭,只得用行動代替語言,有一點點尷尬地點了點頭,避免刺激到神情低落的平田前輩。
這盤棋,他贏的過程,真談不上有多艱難,甚至自始至終,平田前輩連他那種超負荷運轉大腦的透支狀態都沒有逼出來。
武宮秀樹反覆琢磨棋局,平田君的這一條大白龍,被追殺得極其慘烈,他很難相信,這是一位職業七段和一個「沖段少年」下出來的棋。
武宮秀樹詫異說道:「平田君,你復盤,我看看到底怎麼下的。」
「我來吧。」北原賢人趕緊說道,再幾下刺激平田前輩,搞不好人家真要抑鬱了!
他迅速清空棋子,重擺一遍棋局內容,擺到後半盤,他沒忍心繼續擺完,後續內容過於悽慘,不適合展示,畢竟平田七段還坐旁邊呢!
武宮秀樹和和田理事長也知事的沒有吭聲,他們都是職業棋士,這盤棋只看一半就明白了——絕對的中盤力量碾壓,可以說,白棋在正面戰鬥過程中,毫無招架之力,一場脆敗!
武宮秀樹與和田理事長面面相覷,心裡都已清楚,這盤棋,就是單純的實力差距,不存在任何運氣成分。
「未來不可限量。」和田理事長喃喃。
要是以前有人告訴他,一個早在AI時代前,闊別了圍棋多年的孩子,僅用幾個月找回棋感和棋力,就碾壓完勝了一位職業七段新人王,他絕對難以置信!
武宮秀樹幹咳了兩聲,和田理事長立馬反應過來,武宮不想讓他過於讚譽北原君,有時候捧得過高,人們寄予的希望過高,並非好事!
和田理事長接著道:「北原君,這盤你棋下的非常好,能贏平田君,著實令我們所有人都感到驚訝,出乎意外。希望你能秉持著這份努力,千萬不要鬆懈。」
和田理事長語氣頓了下,神情無比認真,「北原君,遠在大海彼岸,還屹立著眾多超一流高手。」
「你許久沒接觸棋界,可能不清楚,前兩年有一個天才兒童,他十三歲那年,就在一場國內比賽中,氣勢如虹,連續打落了三位超一流高手,踩著三位世界冠軍登台上位,創造了最年輕的奪冠紀錄。」
北原賢人驚訝到了,十三歲這個年紀,許多人都還在沖段吧!
「還有一個『少年石佛』,他十六歲那年,就在應氏杯(圍棋的奧運會)上,3:1完勝了當時的世界第一人,捧起應氏獎盃。」
「更有十九歲那年,就手握四個世界冠軍的最強天才!」
「北原君,萬不可局限於眼前的小池塘,去找世界棋壇的天才們一爭天下,才符合你的天份。」
北原賢人無言,說真的,他才不想一爭什麼天下。
他跑來下棋,還準備參加名人頭銜戰,目的很純粹,就是為了撈錢養女兒,和洗掉曾經的人生污點。
就算他未來真走圍棋這條路,就算他有足夠強的實力去爭什麼天下,到時候,無論他代表東京棋院參加世界棋戰,又還是碰上祖國的棋士,心理上都會感到非常彆扭。
北原賢人早想好了,就算未來真有那麼一天,他代表東京棋院披甲上陣,那麼他也「模仿」島國棋士,內戰窩裡橫,外戰送溫暖,送晉級。當然,如果是碰上南韓的對手,他一定重拳出擊!
反正島國的圍棋獎金,數額極為豐厚,每場的對局費都不是一筆小數目,賽事傳承更是淵源流傳。如此優渥安穩的職業環境,早令他國棋士眼饞又羨慕。
靠島國的國內獎金,足夠他過上安安穩穩的好日子。
至於許多世界大賽的冠亞季獎金,還真比不上島國的三大冠頭銜戰。而且,島國的大頭銜戰一年有三屆,競爭也相當不激烈!除了三大冠,還有四小冠頭銜戰呢!
北原賢人不擔心會被人說閒話,因為大家都一樣,內戰內行,外戰外行,誰有資格指責誰窩裡橫?
因為井山棋聖,作為領頭羊,都是這麼做的——世界大賽一概看輕,只聚焦於國內的頭銜戰,勤賺容易拿到手的錢——雖然在圍棋等級分榜上,井山棋聖有時候都遠遠排不上世界第一,但在職業收入榜上,年年穩居第一名!
北原賢人思付,現如今的島國棋壇一落谷底,估計就跟職業環境太優渥,太安穩脫不了關係,至少這也是一條重要原因。
畢竟躺下來著都能賺錢,日子照樣舒服,誰願意一天埋頭苦練十多個小時,頭鐵跑到世界賽場上,跟一大群「絕凶虎」虎口奪食,而且還不一定能搶到。
就算千辛萬苦闖進決賽,再拿到世界冠軍,算一算數目,還不如在國內躺下來賺得多呢!而且跟一個井山棋聖搶錢,總比跟十幾個「超·井山棋聖」搶錢容易多了。
大家都是窩裡橫,都在跟井山一起搶錢,那就誰也別說誰!
雖然心裡想的南轅北轍,但北原賢人話說得很漂亮:
「和田理事長,我明白,放眼於世界棋壇,才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井山前輩作為第一人,就是我的榜樣。」
和田理事長笑容燦爛,十幾年過去了,終於誕生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潛力巨大的新人。假以時日,北原君大有希望闊步邁進世界棋壇,有望為東京棋院爭奪得一個久別十幾年的世界冠軍。
但越琢磨,他越感覺不對味。
把井山當做榜樣?
和田理事長總覺得有點怪,雖然井山的外戰成績,是比其他人要強不少,但也只是相對來說作為榜樣的話其實不太好吧。
非要說,井山在世界棋壇上,哪方面能排第一,似乎只有年收入這塊,井山排第一相當有含金量。
和田理事長回過神,也沒多想,可能是井山拿過國民榮譽獎,北原君才把他當做榜樣?
他和藹笑道:「北原君休息去吧,一會有人給你送去職業證書。」
北原賢人點了點頭,離開對居室。
他拉上襖門,扭頭看向隔壁,相武葵的對居室裡面沒什麼動靜,應該還未結束,自己先回去算了。
登下樓梯,回去找留在候場室的高梨,卻沒想,在半路的講棋室里看到了她。
棋院每天都有安排職業棋士,免費為棋迷講棋,義務性質,不收費用。高梨絮風就悄悄找到了一間講棋室,坐在門口最後一排。她無心聽講,神思一直在發散。
「萬一北原同學定段失敗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受到打擊」高梨絮風比較憂慮,她很清楚北原同學的境遇現狀,這場定段賽對他太重要了,不僅關乎十幾年的努力,甚至還影響到他的人生未來,一旦失敗,心情一定會很受打擊吧。
「萬一北原同學失敗了,有什麼辦法,能幫助他振作起來嗎」高梨絮風心情有點沉重,她不擔心葵,葵的家境很好,父親是很厲害的投資家,能容許自己的孩子失敗太多次,但北原同學不一樣。
她餘光注意到後門口有人影,微微側目看去,北原賢人向她招了招手,她趕忙收羅起獎盃和榮譽證書,躡手躡腳地起身離開。
她放輕聲音,忐忑擔心地問道:「過關了嗎?!」
「還算順利,定段成功了。」
「那就好」她雙手疊在胸前,終於放鬆地長舒了口氣。
北原賢人心情異樣,怎麼他職業定段,高梨比他還要緊張最終結果。
不過他還算比較了解高梨,略微思索便心中瞭然,這個女孩子非常重視自己的朋友,更非常照顧朋友。
就像當初百合同學難過和受傷時,高梨會安慰她,親手敷藥;更早的樂隊比賽,他也收過類似的照顧;今天的聯棋決賽,她更是特意早早起床,連夜給大家烘焙驚喜的甜點;每天早晨,她在學生會裡,也都會為每一個人認真沏茶——像這樣的事情,他記憶中有很多,也大概能想到,高梨在擔心什麼。
「葵那邊還沒結束嗎?」高梨絮風放下了心問道。
「應該也快了,」北原賢人稍一斟酌,既然她不留在候場室,肯定是不想待在那把,於是說道,「不用回候場室了,我問問棋院的工作人員,能不能找一間空閒的房間。」
口罩下的高梨絮風笑著點了下頭,欣然接受,之前樂隊比賽的餘熱還沒有冷卻,萬一她被人認出來,總會很麻煩。
北原賢人叫住一位路過的棋院工作人員,簡單說清楚,棋院的工作人員似乎認識他,轉過身,伸手指了一間棋室。
路上,高梨絮風笑道:「北原同學現在成了職業棋士,有一些特權了呢。」
北原賢人推開門,張望室內,說道:「大特權不知道,反正借著練棋的名義,徵用一間空閒棋室,肯定沒問題。」
沒過一會,走廊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無聊刷手機的北原賢人抬頭看去,恰時門開,武宮爺爺帶著一伙人來了,還有相武葵。
「葵,通過了嗎?」高梨絮風一口問道。
「輸了,但定段成功了。」相武葵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平淡,似乎沒因為輸棋而失落,也沒為成功定段而興奮。
北原賢人微微鬆了口氣,只要定段成功就好,輸棋不意外,愛咲美畢竟是女流棋聖,一般的男職業對上愛咲美,都不敢說穩贏。
武宮爺爺遞過來一張很有逼格的「書法作品」,笑道:「北原君,打起精神!整理下儀容!一會的拍照,可要上傳到棋院的網站上。」
北原賢人接過「書法作品」,低頭一瞧,白紙黑字,用毛筆手寫,全是熟悉的漢字。
第一豎行,寫著他的大名:北原-賢人殿。
殿,是稱謂。
後面豎行:「貴殿棋道執心修行無懈怠,手段愈熟,依之初段免許畢,猶以勉勵上達之心,掛可為旰要者也,仍而免狀如件。」
大體意思就是,你潛心修行棋道不曾懈怠,棋力漸進,特頒發職業初段證書,以勉勵你的上進心,往後還要繼續努力。
後面還有平成年的日期,再後面,是棋院理事長的署名,蓋有紅印章,以及四位審查役的署名和私人印章。這是標準格式之一。
這張像極了書法作品的二尺紙張,就是島國的圍棋職業證書,也稱「免狀」。
相武葵同樣抱著一卷免狀,在攝像師的指示下,兩個人依次坐到椅子上,面對鏡頭,雙手展開黑字白紙。
高梨絮風也沒幹站著,圍著椅子轉了兩圈,注意到北原的後衣領有一點卷,趕緊走上前,迅速為其整理了一下,接著也給相武葵整理了下衣領,然後退出鏡頭範圍。
咔嚓咔嚓連響幾聲,免狀頒發儀式結束。
峰高的大巴車上。
北原賢人仰靠車座,思維發散。
「到底是我太強?還是平田前輩太弱?」
按理說,職業新人王,雖然還算不上國內的頂尖棋士,但妥妥算是一線棋士,已經有資格去衝擊頭銜戰,不至於這麼弱。
「要是都這麼弱,未來的琴音姐說的話,我差一點就拿到名人頭銜,似乎也沒那麼離譜。」
他思考許久,認為那盤棋,平田前輩並沒有完全發揮。
一是布局,平田前輩沒有為難他,順從他選擇了老派布局套路。
二是輕敵,職業七段跟沖段少年下棋,還沒有對局費拿,肯定或多或少的存在輕敵心態,不認真。
三是以短擊長,平田前輩完全不了解他的中盤力量,硬碰硬,難免吃下啞巴虧。
高手對戰,這三條犯任何一條都是大忌,更別說平田前輩全踩了雷。
北原賢人慢慢收回思緒,不過說到底,平田七段的確沒讓他感到多少壓力,某些方面,他確實更強。
相武葵直起腰,探頭張望車窗外,眼瞅遠離了棋院,她小手一拉窗簾,往外讓了讓位置,轉過身,一雙乾淨天真的眼睛望向北原。
「北原前輩,外面沒熟人了,一起吧。」
北原賢人扭頭看去,無奈起身,去就去唄,一次兩次三次的總習慣了,高梨都沒有反對,他還能說什麼。而且,他和百合同學的小把柄,還在人家手心裡攥著呢。
「這孩子也真是裝糊塗的高手,完全不出來她有什麼不自然的表現比賽已經結束,再像現在這樣,支開百合同學,三個人一起出差,坐在一起,幾乎不可能再實現了吧,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北原賢人心中暗道。
高梨絮風默不作聲,熟練地讓了下位置,然後微微側目,觀察著葵,暗想:「葵很喜歡跟我和北原同學在一起,雖然她在漸漸敞開心扉,是很好的跡象,但我們仨總是這樣子相處,也不太合適吧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北原賢人有點彆扭的調整了下坐姿,三個人擠兩張車座,即使相武葵個頭嬌小,還是略顯擁擠。
況且,還經歷了中午的那件事,相武葵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撮合他和高梨在一起,現在再擠到一塊,氣氛難免有點微妙,與曾經說不上來的不同,
很快,高梨絮風先開口問道:「葵,成為了職業棋士,感覺怎麼樣?」
相武葵認真思考了會,反問道:「高梨姐姐為我開心嗎?」
「當然。」
相武葵又認真想了會,說道:「有些期待成為職業棋士以後的事情。」
高梨絮風十分驚訝,出乎了意料,葵真的對職業棋士產生了興趣?這可真不容易!
她不禁露出了微笑,輕聲解答道:「其實職業棋士沒那麼複雜,參加各個地方的比賽,贏得名譽和獎金,很多棋迷也會喜歡上你,受人尊敬,如果你想的話,還能經常跟著棋院出國,去目睹很多新鮮的地方。」
「北原同學,是這樣嗎?」她微微俯身,看向坐裡面的北原。
「差不多吧,」北原賢人靠著車座,仰望車頂,「我也是新人,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不過是有聽說過,棋院經常組織團體,飛去歐洲那邊的棋院,舉行交流會,傳播圍棋,」
高梨絮風了解的點點頭,又想起什麼,眼神一亮。
「對了葵,今年秋季的若鯉戰,想參加嗎?若鯉戰和新人王戰,是新晉職業棋士的最好試煉。」
「若鯉戰?」相武葵小聲喃喃,小臉蛋表情一動,忽然問道,「歐內醬,如果我能進決賽的話,你能來給我助威嗎?」
高梨絮風鼓勵道:「如果葵能進決賽,我保證一定去!」
北原賢人當即閉緊了嘴巴,眼觀鼻,鼻觀心,緘口不言,置身事外。
「別說若鯉戰決賽,島國的哪場圍棋決賽,不是專門挑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半是旅遊半是比賽,難道那時候,你還要坐飛機去看她,陪她一直住?」北原賢人內心吐槽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高梨勸說相武葵做了職業棋士,就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倒頭栽了進去!別說若鯉戰,以後的哪次決賽,說不定都少不了她!
誰讓是她勸的相武葵做職業棋士,有這一出在,她算是跑不了了。
相武葵轉過身子,小手在北原的眼前晃了晃。
「北原前輩,到時候你也來吧。」
北原賢人頓時沉默住了,他都裝睡著了,還沒逃過去。
最無奈的是,那個大坑,他也親手挖了一大半。
心裏面微微嘆了口氣,他睜開眼睛,暼去一眼,一雙嬰兒般的天真乾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期待看著他,
唐突的,他心裡一瞬閃出了一個比較可怕的猜測——下棋的人都喜歡算計,相武葵是真迷糊,不懂事?還是悄悄摸摸在下一盤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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