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大約在九月
兩個人並肩走著，秦風走在外側。
男孩女孩一起散步，讓女孩走里側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甚至是在男生看來可有可無、下意識就做了的細節，但對女孩來說卻完全不同。
眼角餘光能瞥到一個高高的身影護著自己，真的會讓女生心底有一份安心。
這跟遞剪刀的時候握柄朝人一個道理，只有受者才懂那種心暖。
王安若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抿了抿唇說道：「因為工作原因吧，我平日裡接觸的人我爸媽看不上，他們覺得應該找個腳踏實地且有上進心的男人，最好還是體制內的。」
工作原因應該只是其次。
秦風聞言在心裡想著白天時候王叔那一臉焦急的樣子，恐怕年齡問題也是王叔夫婦擔心的點之一。
二十六歲對於年輕人來說只是一個中轉站，是青澀到成熟的轉變。
可在父母和老一輩的眼裡，二十六歲還不談對象已經是擺爛的表現了。
要是敢在他們面前說三十歲以前不結婚，怕是皮癢了。
王安若其實已經被父母催著相親了數次，可是每次相親結束，都讓她對世俗的生活產生更多的疲憊和排斥。
尤其是想到會有一個人侵入自己現在的生活，便讓她仍覺得結婚離自己很遠。
她堅信自己的生活應該有自己的節奏，相親不過是為了應付父母。
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次相親結束以後她還想著跟對方一起走走的。
秦風是個例外。
剛才出了麵館的門，她站在夜空下，突然覺得這料峭不冷的晚風很適合散步，便隨口提議到廣場看看。
月光正好，路上行人二三，無星的夜空塗在天上，身旁有個自己不反感的紳士作陪，這讓她覺得今天的相親至少不是糟糕的。
工作的時候，言行舉止都是經紀公司給包裝的人設，雖說是真心熱愛自己選的路，可終究是戴著面具，不自在。
只有到了夜晚王安若才會覺得自由，所以私下裡她喜歡順心意，想做便做，想說便說。
秦風的給她的感覺很奇怪，於是她想問便問了。
「秦先生為什麼也來相親？以你的長相和體制內的工作，應該不愁這個。」
人心就是如此反覆無常，以前見得那些相親對象，一見面就開始自我介紹，恨不得把自己有的沒的都拿到檯面上來展示。
這讓王安若覺得像是在菜市場買菜，彼此都是被王婆擺出來的瓜。
那時候她只是禮貌地點頭，其實根本不想聽，只是想應付了父母結束。
今晚秦風自始至終都沒有談過他自己，卻讓王安若感到了好奇。
想要了解。
秦風微微一笑：「大概是到了年紀吧，而且我的條件其實不算太好，沒房沒車，觀海市的收入和消費又不成正比，體制內的工資其實不多的，這些年也就存下一點點錢。」
現在年輕人都有這個通病，花錢總是沒數，網上消費十幾塊、幾十塊覺得小數，累計多了月底就發現自己居然攢不下錢。
王安若靜靜地聽著，可等了一會發現秦風並沒有往下繼續說的意思。
她墨鏡下的眼神用餘光瞥著秦風，發現對方居然在抬頭看天。
秦風兩隻手揣在衣服兜里，邊走邊看向遠處被高樓擋住的雲彩以及雲彩後面的月亮。
難道說他也是被迫來相親的嗎？
王安若心裡想著，第一次遇上跟自己獨處的時候，心思卻放在別處的男人。
好像被雲彩擋住的圓月比自己更吸引人。
秦風確實是在看天，可也不完全是。
他知道王安若正在打量自己。
相親是一種桎梏，容易讓男女彼此首先陷入物質、外貌等等次要因素去。
其實對於女人來說，男人身上的「吸引」才是最重要的。
相比起相親，她們其實更享受戀愛。
而戀愛中的男人永遠要保持神秘感，這是秦風的秘訣。
從單行道拐到大路上，車水馬龍漸多，霓虹燈光耀眼。
他們從相親這件小事，聊到了文學，最後聊起了興趣。
不知不覺周圍熱鬧了起來，拐了個彎走進公園大門，遠處是鑼鼓和廣場舞的歌聲，大媽們載歌載舞，很是熱鬧。
「原來是真的。」王安若站在廣場邊緣，緊了緊自己的圍脖：「晚上比早晨熱鬧多了。」
秦風陪在她身邊，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他覺得這個姑娘跟自己以前接觸過的女孩都不一樣。
明明是她提議的來公園走走，可是真到了這裡，卻只是站在遠處看。
就像是遺世獨立的白鹿，站在林中遠觀著人類的熱鬧。
突然秦風發現自己好像也對這個叫王安若的姑娘產生了好奇。
神秘感竟是相互的。
兩個人看了一圈，又接著往回走，原路返回麵館所在的單行道。
這麼一來二去，從吃完飯到回來已經過了四十多分鐘。
「這就是我的車。」王安若走到了一輛大氣磅礴的車旁。
秦風一挑眉，心想這女人看起來冷冷清清的性子，怎麼開路虎攬勝這種車？
另外王主任家裡這麼有錢嗎？
但這種話他也只會在心裡想想，絕對不會問。
領導的事少打聽。
秦風看了眼車的後視鏡，笑道：「也該回去了，七月底晚上已經開始冷了。再這樣下去，明天上班王叔得打著噴嚏來。」
王安若拉開車門，想了想，打開手機：「估計我回去以後也會被我爸推給你，倒不如現在加個微信？」
「好。」
秦風打開微信，發現登的就是工作用的那個號，便放下心來。
很快好友申請就發過來了。
不見君，這網名還挺文藝。
頭像是一隻龍貓。
看起來竟然是個私號而非工作號，在個人信息的界面匆匆掃了眼朋友圈的簡略圖，都是日常分享。
「秦先生沒有什麼想問的嗎？」王安若關上車門，搖下車窗，「比如印象，比如還有沒有下次？」
秦風一愣，心想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回去以後從媒人嘴裡知道的嘛？
還是說自己沒相親過，道聽途說的已經落伍了，現在都是即刻給結果而不是讓你回家等消息？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不急一時，我這個人比較隨性，順其自然就好。」
王安若沉默了一會，突然輕笑了一下：「真巧，我也喜歡順其自然。那秦先生請回吧，到家以後我會跟伱說一聲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
秦風擺了擺手，目送這輛跟司機的妙曼身姿一點都不匹配的路虎攬勝拐上主幹道，回頭的時候正巧看到匆忙離開的王主任夫婦的背影。
嘆了口氣，心想今晚應該是結束了。
他看著微信上默認的那句【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輕聲呢喃著：「今晚結束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這種久違的期待和未知，讓秦風心中沉寂許久的死灰有了一丁點的火星。
跟那些風流女人完全不同，以往如果不是任務有要求他連聊天都懶得跟她們多說一句。王安若則是第一個無關任務讓他產生興趣的女人。
因為漂亮？
美得不可方物只是一方面，那清冷的性子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他笑了笑：「高端局來了。」
另一邊，正在開車的王安若將手機放在支架上，跟車載音響連結藍牙，撥了個號。
「打給李曉雲。」她對著智能音箱說道。
李曉雲是她的閨蜜，也是同一個經紀公司的藝人。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家世代友好，曾經父輩指腹為婚，結果沒想到生出來都是千金。
倆人小時候在南方小鎮長大，大學一起念的北影，畢業了又來到觀海市走上了同一條路，算是知心好友、莫逆之交了。
「安若，你相親結束啦？」聲音活潑可愛。
「剛才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散步，手機靜音了。」王安若回答。
「喲~還散步？這次這個感覺怎麼樣？」那邊的聲音略帶揶揄：「聽語氣好像還不錯？」
「我不知道。」王安若坦言說道：「不過相處起來挺舒服的，今晚沒什麼尷尬的感覺。」
「那不挺好嗎？不然就他了怎麼樣？」
電話另一頭的女孩繼續說道：「既然你爸媽老是催你又討厭圈裡的那些男的……好吧，我承認圈裡的男人少有好東西。所以你要不要試試先吊著？你就偶爾約他在人少的餐館吃個飯，保證不被路人認出來就行。你爸媽一看你們倆還聯繫，不就不催你也不給你安排其他相親了？」
王安若聽了自己閨蜜的話，卻不以為然地輕輕搖頭。
「你這是拿人家當擋箭牌，這樣我和那些沒錢吃飯就約人的名媛有什麼區別呢？」
「哎呦，我的王大小姐！沒這麼嚴重！」李曉雲咋了咋舌：「而且說不定人家樂意偶爾跟大美女吃飯呢，再說了你又不是把他當取款機……一個小職員而已，你這樣的顏值還不是對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麼隨便，對人家不公平。」王安若仍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好吧好吧，再說下去搞得我好像多陰險的拜金女似的……其實我是覺得你老被這麼催婚怪可憐的，才給你出你不愛聽的餿主意呀~」
李曉雲絮絮叨叨，聽起來是個活潑的話癆。
她話鋒一轉，開始跟王安若聊起工作了：「那不說相親的事了，你今天有沒有看群里？北電那邊已經定檔了，你的戲9月份開機哦~聽說原著作者是秦無相？那個才華橫溢的天才作家！」
王安若聽見『秦無相』這個名字，皺了皺眉，居然露出了一絲厭惡：「我開車呢曉雲，你別噁心我。」
「知道你討厭那個浪蕩子，」李曉雲聽起來還挺崇拜秦無相，「你可以說他人品不行，但不能說他的作品不行，我強烈安利你他所有的書！」
「人品不好我為什麼要去了解他的作品？」王安若眉頭蹙得更緊：「如果公司接的戲我可以拒絕，我才不會接他的作品改編的電影。」
李曉雲知道自己這個閨蜜心氣高，也知道她為什麼討厭秦無相——
就是因為秦無相天天緋聞不斷，身邊女伴換了一茬接一茬。
雖然娛樂圈很渾濁，骯髒且惡臭，但老鼠還知道躲著光呢！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最容易被當槍使了，哪個藝人不是生怕自己那點事被爆出來？
而且據說某些明星的醜聞都被當成了保險，如果出現了實在壓不住的事，就只能禍水東引，犧牲某些紅人了。
可秦無相卻好像以當渣男為榮，明擺著不在乎自己的聲譽，也導致圈外人透過秦無相管中窺豹，對娛樂圈的亂象和有錢人的私生活嗤之以鼻。
財閥越快樂，人們在羨慕的同時也越鄙夷。
就比如王安若的父母和長輩們，天天拿秦無相當反面例子來告誡王安若圈內的男人有多不靠譜，也潛移默化影響了王安若。
「可是，聽說秦無相要在開機儀式上露臉啊！」李曉雲卻很興奮：「他這是第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里誒！以往什麼作家年會、作品發布會他都不參加的，根本不出現在大眾視野里，跟女生約會也從不拋頭露面。」
這一點王安若其實也很不解，他一邊勾搭各種名媛藝人，一邊卻從不追名逐利，讓人不明白秦無相到底圖的是什麼。
李曉雲越說越剎不住了，看得出來她很崇拜這個鬼才作家：「甚至連那些緋聞女友偷拍的照片都很少，聽說是因為秦無相明確跟她們說過不讓拍照，用錢封嘴，即便是偷拍的照片也都莫名其妙的模糊。」
王安若輕嘆一聲，等紅燈的時候揉了揉眉心。
她討厭秦無相，所以實在是對他提不起興趣來。
而且李曉雲說的話更加致命……
秦無相要參加開機儀式？
那不就是說，自己會在9月底《球狀電雲》的開機儀式上跟秦無相近距離見面嗎？
作為改編電影的主演，免不了要跟原創作者打交道，一想到自己得強忍著噁心跟這種人笑臉相迎，王安若就頭疼，心裡煩的很。
「曉雲，關於開機儀式的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在路上開車，回去再聊這件事吧。」
「好~那你專心開車啊，我等你回家！」
電話掛斷了，王安若腦袋裡東一陣西一陣的想事兒。
她性子求一個順心意，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雖然可以為了工作勉強裝裝樣子，可心裡卻對秦無相的觀感又差了許多。
「也許老爸說的沒錯，」王安若看著紅燈變綠，呢喃自語：「體制內安安穩穩的男人比圈裡那些強太多了。」
驀然地，她想到了秦風。
秦風今晚改變了她對電視台職員的看法，溫文爾雅還知書達理，相處起來很舒服。
都是姓秦，差距怎麼這麼大？——
晚上九點四十，到家洗完澡的秦風出了浴室，就聽見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我到家了。】
暱稱不見君。
秦風一手用毛巾擦頭一手打字。
【希望王叔叔不會感冒。】
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過了片刻，只發來短短的一句話。
【你晨練嗎？】
秦風啞然失笑，聊天框頂上「正在輸入」的提示閃了好幾遍，他都做好了對方給自己寫一篇發好人卡的小作文呢，題目就是《小麵館相親觀後感》，自己簽完字再提交給王主任就算完成任務了。
原來刪刪減減，問的是這個。
這麼說自己每月一千點數的好事也許有戲？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回覆：
【也許可以從明天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