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此刻謝三槍和皮十一的眼皮底下就有成群結隊的牛羊,而且還有很多人在收割麥子。
謝三槍和皮十一的藏身之處是一座山坡的草甸子,四周長滿了半人高的草叢,還有不少茂盛的樹木,能很好地掩藏兩人的形跡,而兩人的座騎都卸下了馬鞍,在遠處悠閒地啃食著肥美多汁的嫩草。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馬、羊,兩匹沒有馬鞍的馬在山坡上吃草,並不會引起特別的注意。
從謝三槍和皮十一兩人的藏身之處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條清澈的河流,像玉帶一般在長滿水草的平原上蜿蜒流過,遍地都是牛羊,還有數以千計的人在河畔的麥田裡忙碌,收割那些已經金燦燦的麥子。
「韃子不是不會耕作嗎?竟然種了這麼多麥子,怕是有好幾百頃吧,他奶奶的,一茬得打多少糧食!」皮十一低聲道。
謝三槍移動著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搖頭道:「不是靼子,是漢民。」
皮十一也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一會,點頭道:「不錯,確實大部份都是漢人,他奶奶的,肯定是被韃子擄劫來的大明百姓。」
謝三槍心中一動,低聲道:「皮十一,你說這裡會不會就是豐州川?據說白蓮餘孽趙全投靠了韃靼人俺答,在豐州川修築了板升城,以重利蠱惑邊民出塞投靠,為韃靼人生產糧食。」
皮十一眼前一亮道:「四哥,這裡還真有可能是豐州川啊。」
話說謝三槍和皮十一兩人那天追蹤從黑台山下來的那名馬賊,結果途中便天黑了,給追蹤帶來了很大的不便,最後兩人不得不等到天亮再繼續追蹤,就這樣一追,便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地方牛羊成群,人跡馬跡雜亂,謝三槍和皮十一自然無法再追蹤了,又擔心遇到韃子,只好躲在這片山坡上觀察清楚狀況再作定奪。
還真讓謝三槍和皮十一猜對的,這裡確實是豐州川,山坡下那條河便是小黑河,而趙全的板升城就在左近數里而已。
謝三槍皺了皺眉,如果這裡便是豐州川,而黑台山那名馬賊跑來這裡幹什麼,是不是意味著黑台山與韃子,又或者趙全有勾結?
「四哥,現在怎麼辦?原路返回嗎?」皮十一低聲問道。
謝三槍搖頭道:「不,既來之則安之,皮十一,敢不敢跟哥摸清這裡的狀況再回去?」
謝三槍這小子本來就是膽大包天之輩,跟著老王學藝三年後,現在更是允文允武,智勇雙全,精通兵法,頗具戰略目光和前瞻意識。
所以,此刻親眼看到豐州川這裡聚集了大量的漢民替韃靼人種植糧食,這小子馬上便意識到這對大明極為不利,於是便打算把這裡的地形地貌,以及軍事布防等搞清楚,或許日派得上用場也說不定。
皮十一能成為神機營的金牌斥侯,除了身手了得,同樣也是膽大心細之輩,聞言笑道:「有什麼不敢的,怕個鳥,大不了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謝三槍拍了拍皮十一的肩頭,嘿笑道:「放心吧,只要四哥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你小子丟掉腦袋的。」
皮十一咧了咧嘴低聲道:「四哥,這裡既然有那麼多漢民,咱們大搖大擺地走下山坡,應該也不會引起注意吧?」
謝三槍搖了搖頭道:「話雖這麼說,但還是小心一些為妙,咱們再觀察片刻,大不了等天黑再行動。」
於是乎,兩人又繼續藏在草叢中用望遠鏡仔細觀察。
很明顯,謝三槍的小心絲毫沒有多餘,此刻他們終於發現,山坡下勞作的漢民看似行動自由,但實則遠處卻有韃子在監工,只要看到有人離開群體太遠,馬上便有韃子騎著馬趕過來詢問,有人還因此遭到了鞭打。
「他娘的,這些狗日的韃子,敢情是在奴役咱們漢人,豈有此理!」皮十一憤怒地低吼道。
謝三槍搖了搖頭道:「也不盡然,皮十一你看那邊,位於下游那一塊漢民的勞作積極性明顯沒有上游那一塊的漢民高,剛才試圖逃走的都是下游那一塊的漢民。」
皮十一舉著望遠鏡觀察了一會,發現果如謝三槍所講,上游那一塊的漢民不僅勞作積極,而且頗此間還有說一笑的,並不像是被強迫,不由佩服地道:「四哥觀察得真仔細,如此說來,下游那些漢民很可能是被擄劫來的,而上游那一塊的漢民則是自願投靠的。」
謝三槍點了點頭道:「八九不離十了,自願投靠的漢民肯定更受優待,所以積極性也高……咦,等等,快看那邊!」
皮十一連忙舉起望遠鏡,循著謝三槍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輕咦了一聲道:「這是……商隊?」
這時,山坡下的草原上,正有三輛馬車從遠處慢慢騰騰地往這邊駛來,負責趕車的明顯也是漢民,車上載滿了鍋碗瓢盆等日常生活品。
這三輛馬車一出現,立即便有十幾騎韃子沖了過去,圍著馬車轉了幾圈,和車夫聊了幾句便客氣地放行了,馬車繼續往這邊駛來。
這三輛馬車漸駛漸近,終於來到了山坡下面,正舉著望遠鏡的謝三槍面色一變,脫口道:「草,大伢!」
沒錯,此刻坐在第一輛馬車上車夫竟然正是大伢徐金,這貨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好整以暇地搖晃著貨郎用的搏浪鼓,那眼睛色迷迷地往田裡勞作的小媳婦大姑娘身上流連,看到那個姿色好,身材棒的,還十分嘴賤地調戲幾句。
謝三槍面色頓時黑了下來,大伢這王八蛋咋跑到韃子的地盤來了,看樣子還跟那些韃子挺熟絡的。
皮十一奇怪問:「四哥認識此人?」
謝三槍繃著臉怒道:「何止認識,還是親戚呢,王八蛋,膽子挺肥嘛,跑到韃子的地盤上做生意來了,以前倒是小看這傢伙了,媽的真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