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讀書人的威風

  傍晚,費府的書房內,費宏讀完知縣劉清源的信,捋須微笑道:「劉有節與我等不謀而合,小徐,這封信你也看看。」

  徐晉接過信箋閱了一遍,原來劉清源信上寫的竟然也是上饒縣糧食和藥物價格上漲的事,還羅列了一些蛛絲馬跡,懷疑有人私通賊匪,建議費宏設法通知在鉛山縣剿匪的孫巡撫。

  這封信後面同樣沒有署名,可見劉清源確是個辦事謹慎的人,當然,這也反映出劉清源目前的處境恐怕有些不妙,十有八九也是被監視了,否則也不用大費周折,跑到書院假借山長的名義見徐晉,再讓徐晉把信送到費宏手中。

  「太好了,劉知縣不負有節之名,並沒與陸康之流沆瀣一氣!」費采欣悅地道。

  正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婢女紅纓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是二少爺,說有急事!」

  「讓他進來!」費宏揚聲道。

  費懋中應聲推門走了進來,急急地道:「爹,大寶剛回來了,受了點傷。」

  費宏皺了皺眉道:「民受,為父說了你多少次了,凡遇大事須有靜氣,你這毛糙性子什麼時候可以改一下。」

  費懋中有點尷尬,點頭道:「爹教訓得是,孩兒謹記。」

  「說吧,怎麼回事?」費宏緩聲問道。

  費懋中道:「大寶今天騎馬出城趕去徐家村,結果半路遇到劫道的山賊,從馬上摔下來,腿上受了點傷,自己走路回來的,剛剛才回到府中。」

  費采皺眉道:「豈有此理,這治安是越來越差了,大寶傷得嚴重嗎,有沒有請大夫?」

  「傷得不是很重,只是腳踝扭傷了,倒算這小子機靈,沒有丟掉性命。」費懋中慶幸道。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這是不是巧了些,問道:「民受,大寶現在哪?」

  「這小子渾身是泥,又徒步走了幾十里回城,慘兮兮的,我已經吩咐他下去清洗休息了。」

  「讓他來書房,老夫要仔細問一問!」費宏顯然也產生了懷疑,昨天才剛聊起費府可能被寧王的眼錢嚴密監視了,結果今天派了個家丁出城就遭劫了,這也太湊巧了些。

  約莫一刻鐘左右,家丁大寶便趕到了書房,已經然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路時明顯有點瘸,倒是難為他走了幾十里路回城。

  「見過兩位老爺!」大寶納頭便跪,慘兮兮地道:「小的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了。」

  費宏向來待下人寬厚,和顏悅色地道:「大寶,起來說話吧,詳細說說經過。」

  大寶站起來把今天遭劫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慶幸道:「那兩個劫道的賊子長得凶神惡煞的,沒想到最後竟然放了小的。」

  別看《水滸傳》里剪徑的山賊大多只劫財不害命,但古代實際的情況卻正好相反,為了不暴露自己,山賊們不僅劫財劫色還劫命,相當兇殘。

  而且,有些山賊本來就是附近的山民,平時耕田種地打獵,偶爾客串一下山賊撈外快,為免暴露身份,事後都會選擇殺人滅口,所以遇到山賊劫道,最後還撿回小命的絕對是幸運兒。

  「周管家,帶大寶下去休息,給他一百文錢賞賜!」費宏揮了揮手道。

  待周管家把家丁大寶帶了下去,費宏捋著鬍子沉吟了片刻,目光望向徐晉,問道:「小徐,你怎麼看?」

  徐晉道:「學生覺得此事十有八是寧王手下的人幹的,一般的山賊怎麼可能打聽苦主去哪,要做什麼事呢?」

  費宏和費采點了點頭,均是深以為然,暗暗慶幸昨天聽從了徐晉的話,沒有派下人到鉛山縣給孫巡撫送信,否則此時信件怕已經落入賊手了。

  費采提醒道:「小徐,如今這情況,你初八回村倒要小心些了,寧王世子性子暴戾類其父,說不定會趁機報復。」

  「這樣吧,到時老夫讓護院武師趙行,帶兩名護院隨行保護你的安全。」費宏乾脆地道。

  這次徐晉倒沒有拒絕,正所謂防患於未微,多幾個會武藝的幫手自然更加安全,點頭道:「謝過費師!」

  徐晉離開費府回到家中,今天羊雜店的生意依舊很淡。

  徐晉走進店裡時,二牛正無聊地拿著抹布趕蒼蠅,小奴兒坐在灶後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徐晉最近默寫出來的《射鵰》新章。

  「十叔,再這樣下去,咱們這羊雜麵店就要關門大吉了!」二牛嗡聲嗡氣地道。

  現在二牛算是店裡的正式夥計兼保鏢,徐晉給他開的薪水是每月一兩銀子,這待遇比在村里耕田種地好多了,二牛雖然憨,但並不是傻,自然十分珍惜這份工作,看到店裡的生意不好,心裡也是著急。

  徐晉微笑道:「二牛,耐得了寂寞,才能守得住繁華,放心吧,會好起來的!」

  正沉浸在小說中的小奴兒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又爆金句的徐晉,嘴裡嘀咕了幾遍寂寞繁華,又繼續看書!

  「小婉呢?」徐晉沒見著謝小婉,不由問道。

  「店裡沒什麼生意,嬸娘到宅子後面做晚飯了!」二牛嗡聲答道。

  正在此時,一人行了進來,徐晉還以為有客人進來,正想招呼,發現竟是前段時間被自己辭掉的錢嬸。

  「哎喲,小徐老闆,你們真是清閒,我那邊都忙不過來了,真是羨慕你們呀!」錢嬸扭擰著大屁股得意洋洋地道。

  小奴兒站起來不屑地道:「別吹牛了,忙不過來還有空閒跑來這裡得瑟,就你們店裡的腥騷羊雜,白送小爺也不要!」

  錢嬸面色微僵,確實,除了剛開始那兩天熱鬧外,她那店裡的生意其實也不好,試問做得不好吃,白痴才會繼續來幫襯。

  車馬行那些車夫迫於莫管事的壓力不敢來光顧徐晉家的羊雜店,並不意味著他們非要到錢嬸的店裡吃飯。

  「呸,哪來的小野種,這裡幾時輪倒你說話了,滾一邊去!」

  小奴兒是徐晉家撿回來的,錢嬸自然清楚,再加上以前在店裡幫工時不受小奴兒待見,此時自己「翻身做主」了,自然腰杆挺直,向著小奴兒戳指便罵。

  小奴兒頓時像炸毛的小貓兒,目光凌厲地盯著錢嬸,憤怒地道:「再說一句雜種試試?」

  如果是徐晉,錢嬸或許還會顧慮一二,畢竟人家是讀書人,而且還是府試案首,說不定日後就是官老爺了,但小奴兒算什麼,她一叉水桶腰,冷笑道:「咋的,老娘就說你小雜種,你還敢咬我不成……呀!」

  錢嬸還沒說完臉上便挨了一記大耳刮,徐晉打的!

  錢嬸捂住臉愕然地望著徐晉,愣了兩秒才尖叫道:「小雜……你……你敢打老娘!」

  徐晉甩了甩手,淡道:「你算哪根蔥,敢在我這裡撒野,二牛,把她丟出去!」

  「好哩!」二牛擼起衣袖,上前一把提著錢嬸的後衣領,後者近兩百斤的身體竟然被小雞般提起來。

  砰……

  錢嬸當場飛了出去,碩大的屁股與地面來了個親密的接觸,差點沒摔成兩掰。

  「哎喲……!」錢嬸片刻才緩過氣來,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打人啦,府試案首打人啦!」

  「打的就是你!」小奴兒衝出去,往錢嬸身上狠狠地踢了幾腳,踢得她抱頭慘叫連連。

  「小奴兒,回來吧,差不多就行了!」徐晉招了招手,這種不知所為的愚婦,教訓一下就行。

  小奴兒又往錢嬸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這才悻悻地返回店內,罵道:「賤婦,敢罵本……小爺雜種,嫌命長了,滾吧!」

  「沒有王法啊,府試案首就可以囂張,無故打人,老娘這就去縣衙告你們!」錢嬸狼狽地爬起來,一邊罵罵咧咧。

  徐晉淡定地道:「徐某乃本府案首,堂堂童生一員,豈能受辱於你這一介草民陋婦,儘管去告官,看縣尊大人打誰的板子。」

  錢嬸頓時閉嘴了,讀書人的地位本來就高,更何況徐晉是府試案首,有童生的身份在身,再加上錢嬸上門挑釁在先,被打了也是活該,告到縣衙只能自討沒趣。

  錢嬸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悻悻地轉身離開,她這次本來是想過來得瑟一下,順便向謝小婉討要做五香羊雜的秘方,誰知秘方沒討成,反而挨了一頓打。

  「讀書人就是威風,打了人還能理直氣壯!」二牛憨笑著道。

  徐晉也懶得理這憨貨,摸了摸小奴兒的腦瓜,淡道:「淡定點,遇事要有靜氣,不要讓情緒支配了你的行為。」

  小奴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臉上的怒氣悄斂去。

  「相公,發生什麼事了?」謝小婉從後宅行了出來,身上還圍著圍裙。

  徐晉笑了笑道:「沒事,剛跑來一隻母豬,被二牛趕跑了,娘子,能吃飯了沒,相公都餓扁了!」

  小奴兒和二牛都笑起來!

  謝小婉白了某人一眼,相公又胡扯了,自己剛才明明聽到了錢嬸的聲音,哪來的母豬,嗔道:「快了,馬上就能吃!」

  反正也沒什麼生意,徐晉乾脆讓二牛打烊關門,一起回後宅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