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酷暑,儘管才是上午九時許,但天空中依舊驕陽似火,滾滾熱浪/逼人而來。然而此時的乾清宮養心殿前卻是十分熱鬧,兩支人馬竟在烈日之下玩蹴踘比賽,玩得哪叫一個不亦樂乎。
由服裝看得出,這支蹴踘隊伍分別由金吾衛和錦衣衛組成。朱厚熜那小子一身白色的胡服,充當金吾衛的左前鋒,而且還十分騷包地戴著隊長的紅袖章,呼呼喝喝地指揮隊員進攻。
陸炳是錦衣衛隊的隊長,兩條長腿奔跑起來那叫一個快,卻就是攆不上帶球的朱厚熜,後者抓住機會起腳抽射了,負責守門那名錦衣衛眼睛瞪得老大,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那馬步也扎得老大,結果球便從他的胯下嗖的鑽了過去,射進了球門之中。
「皇上威武!」
「皇上必勝!」
「皇上無敵!」
在場外一眾太監和宮女的喝彩聲中,朱厚熜得意洋洋地舉起雙手食指耍帥,場外的喝彩聲便更加熱烈了,一名小太監還尖著嗓子大喊:「狗(go)狗(go)狗(go),阿狸狸阿狸……!」
這位小太監顯然也不懂自己唱的是什麼玩意,狗呀狸的,反正之前見靖安伯徐晉進球時唱過,覺得很爽很有范兒,所以這時便唱了出來替皇上助慶。
朱厚熜指著那名小太監哈哈大笑,一眾太監宮女見到皇上喜歡,便也蹩腳地跟唱起來,於是乎,莊重堂皇的乾清宮前便響起了一片「狗狗狗,狸狸狸」的鬼哭狼嚎。
話說自從徐晉去年搞出了新式的蹴踘比賽後,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這種遊戲便風靡了整個大明,當然,正所謂上行下效,新式蹴踘比賽之所以這麼熱,嘉靖帝在其中起到了極大的示範作用。
魏國公徐鵬舉做生意確也是把好手,在他的經營推廣之下,明朝版的足球產業鏈已經被他搭建起來了,蹴踘聯賽如火如荼,如今京中各大商會名下都組建了蹴踘隊,而且著實包裝出了幾位大熱的球星來。
如今京城西郊,五百營的營地附近已經形成一片繁華的小鎮,地價漲到飛起,最受益的自然就是五百營了,光是租金估計就足夠維持三千人的軍費開銷了,若是再加上每年的分紅,養五千兵馬綽綽有餘。
言歸正傳,兩支隊又踢了半個小時左右,小皇帝朱厚熜又進了一球,比賽結束,最終朱厚熜所在的金吾衛隊5:4一球險勝錦衣衛隊。
陸炳這小子十分機靈,儘管暗中放水,但也特意讓比分儘量接近,一來能掩蓋放水的事實,二來也讓皇上覺得勝利是他用汗力和努力拼來的,皇上自然就更加開心。
此時朱厚熜那小子確實十分愉快,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俊臉紅通通的,一邊擦汗,一邊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盅涼開水,哈哈笑道:「阿炳,你們錦衣衛還得多練練啊。」
陸炳嘿笑道:「皇上你也就是運氣好贏了一球而已,下次未必贏得了。」
朱厚熜得意地道:「不服氣是吧,改日咱們再踢一場,讓你小子心服口服。」
陸炳眼珠一轉道:「皇上身邊的侍衛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手,這便宜占大了,可惜靖安伯徐大人如今不在京,要不然小的就可請徐大人的兩位舅子助拳,保准能贏皇上您。」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謝僉事和三槍那小子武藝確實不俗,下次他們回京,朕准你請他們助拳。」
陸炳道:「標下聽說謝父,還有謝家老大都是武功高強之輩,不知是不是真的。」
朱厚熜笑道:「何止,估計小婉姐姐就能把你小子打趴下!」
朱厚熜說到這裡,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暖意,想當年他流落上饒縣城街頭,差點就冷死在風雪寒夜中,是小婉姐姐把自己抱進屋裡救活了,還讓自己待在家裡白吃白住大半年,過年還給自己做新衣服新帽子。
當初在徐家村祠堂被山賊圍困,賊人差點就打進來了,命懸一線準備突圍之際,小婉姐姐還緊緊抓住自己的手,並沒打算把自己這個累贅丟下。
這一幕,朱厚熜估計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他怕得要命,死的恐懼充斥了他幼小的心靈,是小婉姐姐給了他安慰和勇氣。幸好,最後謝二哥及時帶人趕回救援了,而且年紀比他小的謝三槍當時也勇敢地撿起石頭攻擊爬上牆頭的賊人。
可以說,謝家幾個兄弟都給朱厚熜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們曾經共過生死患難。這也是朱厚熜對謝小婉比親姐姐還好的原因。
陸炳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標下在揚州時和謝三槍比過,確實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永秀郡主是女的,皇上說標下打不過她,標下實在有點不信。」
朱厚熜哈哈笑道:「三槍都打過你,你還想打得過小婉姐姐,還是再練幾年吧,等你長到十八歲,倒是有希望和小婉姐姐一較高下了。」
陸炳趁機道:「皇上,標下在揚州捉拿巨盜徐惟學時,聽他說什麼赤陽掌呀,好像謝家是元末猛張定邊後人什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謝家一家均是武藝高強之輩,估計也是將門之後吧。」
朱厚熜神色自然地道:「張定邊確是員猛將,當初在陳友諒麾下效力,可惜有眼無珠,投錯了明主。」
「是是是,陳友諒此人剛愎自用,鼠目寸光,又豈是太祖皇帝的對手,敗亡只是遲早的事,可惜那張定邊不知好歹,屢次拒絕太祖皇帝的招攬,最後還隱姓埋名躲了起來!」
朱厚熜皺了皺眉道:「阿炳,你平時書也懶得多看一本,對張定邊倒是蠻了解嘛?」
陸炳心裡咯噔一下,訕笑道:「標下那天聽巨盜徐惟學提起張定邊,所以便特意打聽了一下此人的來歷。」
朱厚熜淡道:「你小子是不是被三槍打敗了,所以心生不憤?」
陸炳嚇得撲通地跪倒在地上道:「皇上,標下絕無此意,只是今天與皇上了聊到,所以就提一下,更何況標下是皇上的耳目,這事自然不能隱瞞的。」
朱厚熜神色稍松,擺手道:「起來吧,這些陳年舊事以後休再提起,來人,沐浴更衣傳膳,朕待會還要參加經筳。」
一眾太監宮女連忙簇擁著朱厚熜進了養心殿。陸炳暗自抹了把冷汗,這貨恨謝二劍設計殺了小野百合,所以今天便藉機使壞想坑謝家,誰知卻碰了一鼻子灰。
陸炳定了定神,看來皇上現在對謝家和徐晉確實非常信任榮寵,這種陳年舊事根本無法動搖皇上對他們的寵信啊。
殊不知徐晉早已經寫信讓小婉向朱厚熜坦白謝家的身份來歷,而且小婉也照做了,這時陸炳再打小報告自然適得其反,鳥用都沒,反而讓自己在小皇帝面前減了分。
「陸炳,皇上在哪?」
陸炳正暗自懊惱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把冰冷稚嫩的聲音,轉身一看,便見一名衣著華貴的清冷小美人站在身後數米。
這名小美人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赫然正是吳皇后。話說朱厚熜去年大婚,娶了一後二妃,這位吳皇后才十二歲,今年剛過十三,父親是一名秀才。
這位吳皇后確實生得花容月貌,可惜總是板著臉裝老成,明明是個才十二三歲黃毛丫頭,偏偏想要國母的端莊威儀,在閨房生活中也是一板一眼,朱厚熜嫌她沒情趣,所以極少到皇后的坤寧宮,反而更加喜歡年紀稍大,很懂體貼人的淑妃。
皇上不待見吳皇后,下邊的人自然也不太把她當回事了,就拿陸炳來說,這次從揚州回京給吳皇后和兩位皇妃都帶了禮物,不過給吳皇后的反而是最薄的一份。
陸炳眼珠一轉,恭敬地行禮道:「陸炳參見皇后娘娘,皇上剛踢了一場蹴踘,此刻正準備沐浴更衣呢。」
果然,吳皇后一聽便皺起了眉頭斥道:「皇上整日沉迷蹴踘遊戲,你們這些奴才不勸諫就算了,竟然還陪著他瘋,豈有此理,本宮回頭便稟明太后,治治你們這幫煞才!」
陸炳連忙誠惶誠恐地跪下道:「皇后娘娘息怒!」
事實上吳皇后現在還沒掌權,後宮大權還在朱厚熜生母蔣氏手中握著,她這個黃毛丫頭威信還沒建立起來,再加上不得皇上寵愛,所以宮人都不怕她,現在陸炳「誠惶誠恐」的樣子倒是讓她十分受用,冷哼一聲道:「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仔細你們的皮。」
陸炳連忙叩頭謝恩。
「那靖安伯徐晉可恨,搗弄什麼新式蹴踘遊戲,還要盅惑皇上沉迷進去。」吳皇后憤然跺了跺腳後便走進了養心殿。
陸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吳皇后的背影,然後便離開了皇宮,回到家裡立即命人準備一份禮物給靖安伯府送去,說是從揚州帶回來的手信。
陸炳這貨顯然意識到暫時動不了謝家,所以立即便改為討好,當然,這只是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