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瘋狂的獨臂縣令

  午後,東台縣首富鄭家的大宅子,兩扇朱漆銅皮大門被拍得嘭嘭直響,門房剛剛打開一線門縫,正準備探頭窺一窺門外何人如此囂張,結果大門卻被暴力地撞開了,連帶那名門房也被撞得翻了個四腳朝天,臉頰上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直流。

  「狗日的,你們……」門房捂著臉頰爬起來便要破口大罵,結果見到一群殺氣騰騰悍卒手持燧發槍闖入,登時嚇得把話吞了回去。

  緊接著,門房便見到面色蒼白的獨臂縣令的朱紈大步流星般行了進來,徑直往前院大廳行去。

  這時鄭府的老管家從屋裡跑了出來,見到這陣仗不由心裡咯噔一下,諂笑著迎上前道:「縣尊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哎呀!」

  老管家的話還沒說完,一名五百營悍卒便沖前用槍托把他砸得趴下,瞬時血流滿臉,暈死在地。

  這次留守東台縣的五十名弟兄死傷慘重,就連百戶趙斌也戰死了,而鄭家上下都是通賊的奸細,所以這名悍卒下手極狠。

  朱紈此刻的心中燃燒著一團怒火,所以並沒有阻止悍卒公報私仇,見到鮮血後,他本來蒼白的臉色甚至泛起一絲血氣,繼續大步往大廳行走去。

  當朱紈來到鄭家的中院,家主鄭世榮終於聞訊趕來,他身後跟著十幾名攜帶兵器的護院,顯然也是做賊心虛。

  「朱紈,你這是什麼意思?」鄭世榮見到朱紈身後殺氣騰騰的五百營悍卒,不由心中暗驚,嘴上卻是色厲內荏地喝道:「我鄭家乃東台縣望族,本人亦是正宗舉人出身,爾安敢帶人強闖我鄭家?」

  朱紈沒有答話,單手從一名悍卒手中取過燧發槍,跨步上前便是一槍托砸在鄭世榮的嘴臉上,後者估計是沒料到朱紈這一介書生竟如此粗魯,根本沒反應過來,當場被砸得唇裂牙斷,慘叫一聲跌坐在地。

  正是皮肉與碎齒齊飛,鼻涕共鮮血一色!

  鄭世榮身後那十幾名護院下意識地拔出刀劍,砰砰砰的槍聲隨即響起,這十幾名護院登時倒在血泊當中鬼哭狼嚎,鮮血浸濕了庭院。

  「鄭家裡通倭賊,其罪當誅,本官奉欽差之命,抄沒鄭家,鄭氏一族上下盡數抓捕歸案,但有反抗者,格殺勿論!」朱紈厲聲大喝,蒼白臉的更紅了,就連眼睛似乎都泛著一股妖冶的暗紅色。

  鄭世榮瞬間不覺得痛了,只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骨一直升到腦後,如同墜入了冰窖之中,寒切心肺啊!

  隨著朱紈一聲令下,五百營的悍卒們如狼似虎地撲出,整座鄭家大宅瞬時雞飛狗跳,哭喊之聲震動四鄰。

  很快,鄭家上下數百口人盡數被抓捕鎖拿,稍有反抗者立即就被射殺,吃裡扒外的奸細最是讓人痛恨。

  縣衙的大牢被燒毀了,不過沒關係,鄭家的宅子足夠大,而且圍牆很高,乾脆被用作了臨時牢房,衙役甚至連刑具都搬來了。

  臨時的刑房內,鄭世榮以及他的三個兄弟,四個兒子,六個孫子都被綁在柱子上。旁邊的火爐上,烙鐵已經燒得通紅。

  獨臂縣令朱紈除了雙眼布滿血絲,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左手執筆坐在案後。錦衣衛百戶韓大捷擼起了飛魚服的袖子,用鐵鉗夾起一塊燒紅的烙鐵,不懷好意地掃過鄭家三代男子。

  「我招,我招啊!」鄭世榮的一個孫子最先崩潰了,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表示願意招供認罪。

  鄭世榮嘆了口氣,頹然地道:「朱大人,老夫招了,老夫確實是勾結賊人攻打東台縣!」

  「為什麼?」

  「東沙島那批貨物有相當一部份是我鄭家的,老夫想救出東思盼,同時毀滅證據。」

  「還有誰合謀?」

  「沒有了,這只是老夫一時糊塗干出來的蠢事。」

  錦衣衛百戶韓大捷獰笑一聲,滾燙的烙鐵便按在鄭世榮的長孫身上,瞬時青煙直飆,痛得那貨鬼叫連天,一股燒焦皮肉的味道瞬時瀰漫開來。

  「爹,事到如今,你就一五一十地招了吧,鄭世榮的長子看到兒子的慘狀,不由大聲哭道。」

  鄭世榮痛苦地感上眼睛,嘆了口氣地道:「趙家和何家有份參與走私,城中的馬大夫亦有參與……」

  朱紈提筆將這些名字一一記下,鄭世榮說了八個名字便不說了,表示自己只知道這麼多,儘管韓大捷賞了他一記燒紅的烙鐵,依舊堅稱只知道這些。

  朱紈並沒有繼續逼問,立即便又帶人把鄭世榮所供出的八人抓捕歸案,並且馬不停蹄地審問,很快,被供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被抓捕的人也越來越多,有的還是鄰縣的士紳,又或者販夫走卒,甚至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被牽連的人越來越多,整座鄭家大宅很快就人滿為患了,朱紈就像瘋魔了似的,不管你是士紳還是百姓,但凡被牽涉到的,他立即便派人去抓回去。

  於是乎整座東台縣城風聲鶴唳,無論是士紳還是百姓,均是人人自危。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像東台縣這種瀕臨大海的小縣,本來耕地就少,其中大部份都被地主豪紳吞占了,普通老百姓只能從大海里刨食,而最掙錢的製鹽業又被官府壟斷了,灶戶賺的那點錢還不夠安家餬口。

  關鍵是朝廷去年下令厲行禁海,漁民們連出海打漁的權利都被剝奪了,為了一家的生計,於是乎便有不少百姓偷偷與東沙島的海盜交易,甚至把子侄送到東沙島上當海盜。

  所以,朱紈這一抓人,頓時便一發不可收拾了,百姓們怨聲載道,甚至有人當街怒罵朱紈是瘋子縣令,趁著夜色往縣衙里擲石塊。

  這種情況自然有錦衣衛馬上稟報了徐晉,徐晉對此極為重視,畢竟這樣下去極容易釀成民變。

  徐晉立即把朱紈召來談話,向來執拗的朱縣令卻是不以為然,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庶民犯法。

  不過,經過一番詳談,瘋狂的朱縣令倒是平靜下來,同意不再誅連普通百姓,並且酌情釋放掉一批情節較輕微的士紳和百姓,而情節中等的則罰銀待罪,情節嚴重的則繼續收押待審。

  於是乎,城中的百姓士紳總算鬆了口氣,一場危機也總算及時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