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喪心病狂(求票)

  巡檢司是縣級下屬的機構,主要職能是捕盜緝奸,乃帶有軍事性質的地方安保力量,負責維持地方治安,類似於現代的派出所,設有巡檢一名(主官),副巡檢兩名,巡丁並無定員,通常是一百來人。

  巡檢司一般設在人煙稀少的河道、湖泊,又或者山區驛道等,負責檢查來往的商旅行人,辨識緝拿奸偽。

  濮州位於山東省與河南省交界,再加上黃河在此橫穿兩省,這種地方多有盜賊出沒,所以距離濮州城西北三十里許的黃河邊上設有一巡檢司,名字就叫鯰魚嘴巡檢司,巡檢(主官)名叫馬德標,乃壽張縣令馬德炳的胞弟。

  從方位上算,鯰魚嘴巡檢司在水保寨的正北方,距離亦只有二十里左右,可謂相當近了。

  由於今天傍晚時份,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巡丁們在水寨的燈樓上掛上了風燈,然後便躲進了巡檢署內耍樂,又或者懶洋洋地回房睡大覺,屋裡有婆娘的則干點繁衍生息的原始運動。古人的生活節奏十分緩慢,缺乏娛樂活動,能用於晚上打發時間的就這麼點兒事了。

  此時,巡檢署的一處大廳中擺了一圍酒席,巡檢馬德標和副巡檢牛繼盛正在招待一位客人,其實,也算不上是客人,因為此人正是今天剛到任的另一位副巡檢。

  這名副巡檢名叫戚景通,約莫三十許歲,長得高大壯實,相貌十分威武。關鍵是這位戚景通頗有點背景,其父戚宣乃山東登州衛指揮僉事(正四品武職)。

  接照大明朝的規定,指揮僉事以下的武官均可以世襲,也就是說,等父輩退休或者去世後,戚景通便可以繼承其父登州衛指揮僉事一職,現在跑來鯰魚嘴巡檢司當一名小小的副巡檢(從九品),只是混資歷罷了。所以,馬德標雖然是巡檢司的主官,但對戚景通這位新上任的副巡檢也得客氣地招待著。

  「來來,我敬戚副檢一碗!」副巡檢牛繼盛舉起酒碗笑著吆喝道。

  武人喝酒自然要比文人豪爽,對他們來說,用酒杯太娘氣了,大碗喝酒才痛快。戚景通毫無疑問是個豪爽的武人,他端起一碗酒便和牛繼盛幹了。

  一名巡丁頭目笑兮兮地舉碗道:「小的也敬戚副檢一碗!」

  於是乎,在巡檢馬德標等人的輪番圍攻之下,戚景通很快便喝得面紅耳赤,醉眼昏花。

  這時,馬德標站起來哈哈笑道:「戚兄醉了,來人,扶戚副檢回住處休息。」

  「我沒……醉沒醉,還能繼續干,大家喝……來來,繼續喝!」戚景通大著舌頭道。

  「戚兄醉了,今晚先休息,來日方長嘛,咱們擇日再喝!」馬德標使了個眼色,兩名巡丁便扶著戚景通離開大廳,後者猶自大喊著自己沒醉。

  馬德標臉上露出一絲輕蔑,淡道:「就一棒槌!」

  「那不是更好嗎!」副巡檢牛繼盛嘿笑道。

  馬德標瞪了牛繼盛一眼,罵道:「笑個屁呀,老子現在跟火燒屁股似的,報信的怎麼還不來!」

  話音剛下,一名沾著滿身水氣的傢伙便被巡丁帶了進來,緊張兮兮地稟報導:「巡檢大人,欽差已經到了濮州城,立馬又帶人往大堤視察來了。」

  馬德標愕了一下,罵道:「他奶奶的,這位欽差大人還真是個愛民如子,鞠躬盡粹,死而後已的好官啊。大晚上的還冒雨視察河堤。不過也好,晚上幹活更加隱蔽,老牛,讓弟兄們馬上帶上工具出發,咱助欽差大人一臂之力,讓他做一個鞠躬盡粹,死而後已的好官。」

  馬德標把「死」字咬得很重,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牛繼盛吞了吞口水,猶豫道:「老大,還真干啊,那可是朝廷欽差,若是日後東窗事發,咱們一家老少就得……」

  牛繼盛說著用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馬德標目帶狠色地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如今范縣、鄆城縣、曹州、濮州的主官都被抄了,就連咱兗州知府、同知、兗州衛指揮使都被下了大獄,不知幾時就抓到我大哥(壽張縣令馬德炳)頭上。

  那太監黃錦心黑手狠啊,最近濮州知州郭綱的下場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被抄得連毛都不剩一根,妻女婢僕被錦衣衛淫辱糟蹋。一旦我哥被查,咱們肯定是跑不掉的,老牛,難道你想步郭知州的後塵?」

  牛繼盛聞言不由目露狠色,咬牙道:「老大說得對,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幹了!」

  於是乎,馬德標和牛繼承召集巡丁,帶上各種挖掘工具和火把,冒雨直奔巡檢署上游的黃河大堤。

  馬德標等常駐在此地,對地形相當熟悉,很快便摸到了上游七八里的河堤,這裡的河堤相對狹窄,而且土質較為疏鬆。

  馬德標一聲令下,上百名巡丁便甩開膀子挖掘河堤,看樣子竟是要把河堤挖出一個缺口來,事實上,這個位置已經事先挖掘過了,只是後來用麻包之類重新填上了。此時巡丁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麻包重新搬開,然後將缺口繼續挖深挖大就行。

  「快!」馬德標和牛繼盛舉著火把,不住地催促巡丁們加快速度,神態十分瘋狂,畢竟,這是一場押上身家性命的賭局。

  那些幹活的巡丁都是馬牛二人信得過的心腹,信不過的巡丁早被他們找各種藉口攆回老家探親了。

  很快,那些沙包便被全部搬開了,渾濁的黃河水順著一條半米寬的缺口溢出,潺潺地向著堤壩的坡下流去。

  這當然還遠遠不夠,巡丁們開始揮動鋤頭和鐵鏟加深加闊缺口。

  與此同時,欽差蕭淮正帶著一眾錦衣衛,在一名嚮導的引路下,舉著火把往這個方向而來。蕭淮由於擔心大堤發生崩潰,所以趕到濮州城後,馬上便率人摸黑前來查看情況。

  正在馬牛二人指揮著一眾巡丁挖掘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幹什麼?」

  馬德標和牛繼盛嚇了一跳,驀地轉身望去,頓時面色大變,只見新任副巡檢戚景通不知何時竟出現在身後,他披著蓑衣,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提著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正瞪大雙眼疑惑地看著馬牛等人,臉上還布滿了酒後的紅暈。

  馬德標不禁暗暗叫苦,這傢伙不是喝醉了嗎,怎麼不聲不響就摸過來了。

  話說戚景通此人很能喝,之前一口氣喝下十幾碗酒,確實是有點醉了,但回房間躺了半小時便被尿憋醒了,爬起床上茅廁,結果發現偌大的巡檢署竟然空空蕩蕩的找不到人,就連站崗值夜的巡丁也見不到一個。

  戚景通畢竟是軍人世家出身,頓時警惕起來,回房間拿了兵器,找到一名巡丁的家眷一問,才知道馬德標和牛繼承帶著全部巡丁出門去了,估計是有情況。

  戚景通頓時不爽,這些傢伙把自己灌醉,然後傾巢而出,肯定是有大的行動,偏偏卻不讓自己參加,這不是排斥自己嗎,於是他便提刀順著足跡摸來了,結果見到馬德標等人竟然在挖掘大堤,頓時有點懵逼了,所以出言喝問。

  「你們……你們想挖垮大堤?」戚景通話說出口才面色一變,那點酒意瞬間全沒了,厲聲喝道:「你們瘋了?王八蛋,馬德標,牛繼盛,你們他娘的想幹嘛?」

  馬德標眼中殺機一閃,果斷地喝道:「殺了他!」

  根本不用催促,十幾名巡丁便舉起兵器兇狠地撲向戚景通,故意挖垮大堤已經是死罪,更何況是蓄意謀害欽差,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些巡丁自然拼死也要把戚景通這個活口滅掉。

  戚景通駭然色變,揮刀抵擋,他的武藝不俗,連斬殺了數名巡丁,但是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啊,身上接連受傷,最後左大腿挨了一刀,頓時血如泉涌,站立不穩之下向著大堤坡下滾落,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此時,遠處出現了一支火把長龍,正向著這邊逶迤而來。馬德標面色一沉,喝道:「不要管了,快,快挖,淹死他!」

  那些巡丁瘋狂地挖掘,缺口越開越大,終於,渾濁的黃河水從缺口處咆哮傾瀉而出,水流的衝擊力進一步把缺口沖大……

  隆隆……

  連日來雨水不斷,黃河水位本來就高漲,這時就好像脫韁的野馬群般洶湧澎湃而出。

  嘩啦……

  大堤徹底崩塌了,滔天的洪水漫天傾瀉而下,一些跑得慢的巡丁直接被卷進了滔天濁浪之中

  當馬德標和牛繼盛跑出數百米後回頭一看,只見那缺口已經增大到十幾米了,可怕的洪水就像一條巨龍般正撲向坡下,遠處那支火把隊伍很快便凌亂了,紛紛沖向附近的高地,然而,絕大部份最後均被洪水吞沒掉,只有零星幾點火把僥倖衝上了地勢高的山坡,然而,洪水還在急劇上漲中……

  馬德標和牛繼承駭然地對視一眼,同時也暗鬆了口氣,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