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連日來舟車勞頓,徐晉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在美婢月兒的服侍下換上衣服,梳洗完後便在院子中繞著假山花池慢跑。
「咯咯咯,徐晉,你的腦子沒問題吧?圍著假山傻跑幹嘛?」
徐晉正跑得微熱,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抬眼望去,便見費小玉和費吉祥順著院子的花徑翩然行來,各自的丫環緊跟在後。
費小玉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身粉紅色的裙子,還是那隻嬌俏可愛的小辣椒,費吉祥穿著杏黃色的百褶長裙,上身配一件淺紅色的掐牙背心,明眸皓齒,有點婁妃的影子。
「見過兩位費姑娘!」徐晉停下來微笑行禮,同時下意識地往兩女後面看了看,並未見到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不由略感失望。
費小玉大大咧咧地道:「徐秀才甭酸了,話說本姑娘還有點生你的氣呢,不過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送了幅素描畫像給三姐,要不本姑娘現在非罵死你這負心薄倖的傢伙。」
徐晉不禁暗汗,正尷尬之際,謝小婉和月兒應該是聽到聲音,從屋裡面行了出來。
「小婉姐姐!」費小玉見到謝小婉,立即換上一副笑臉,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徐晉不禁暗鬆了口氣,真有點受不了這隻小辣椒,什麼話都敢說,但願小婉那丫頭沒聽到才好。
費吉祥從旁經過,若有深意地看了徐晉一眼,低聲道:「三姐她沒過來!」
徐晉不由微汗,看來自己剛才的動作被費吉祥注意到了,這位真是個聰慧的少女,不知將來寧王造反會不會牽累她,仔細算來,寧王可是費吉祥的姨夫。
當初在上饒縣,謝小婉便和費家幾位姑娘玩得很熟稔,時隔兩個多月重逢,彼此都極為開心,聚在一起便吱吱喳喳地聊個不停,倒沒有徐晉什麼事了。
「大哥,我說什麼來著,就小妹那人來瘋的性子,一準大早便跑這兒來了。」
徐晉正感無聊之際,費懋賢和費懋中兩人便帶著小廝進了院子。
費小玉可愛地翻了個白眼道:「二哥,誰一大早跑來了,人家剛來的好不,不信你問問徐子謙。」
費懋賢四周掃了一眼,臉上閃過一抹疑色,問道:「三妹沒過來?」
費小玉搖頭道:「沒呢,真是怪了,三姐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咳咳,小婉姐姐來了竟都不過府來耍!」
費小玉本來想說三姐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心上人來了竟躲著不見,不過被旁邊的費吉祥偷偷地戳了一下,連忙改口。
費懋賢皺眉道:「近日天氣轉涼了,三妹身子弱,不會是感了風寒吧,回頭遣個人到東府那邊問了問。」
費小玉道:「也不用遣人問那麼麻煩了,我們現在就過那邊看看三姐,小婉姐姐不正好有禮物要帶給三姐嗎?」
謝小婉目光詢問地望向徐晉,徐晉點了點頭道:「去吧,咱們還得在這裡叨擾一段時間,娘子多點走動一下也好,免得失了禮數。」
於是,謝小婉便和月兒帶了禮物,跟著費小玉等往東府那邊去了,徐晉作為男子,自然不好跟著去後宅走動。
……
費家東府,閨房內,費如意正嫻靜地練習著書法,丫環入畫在書案旁磨著墨,小嘴高高撅起,一臉氣呼呼的。
「豈有此理,竟然不允許咱們出府,姑娘你一點也不生氣嗎?」入畫悻悻地道。
話說今天早上費如意主僕本打算過府找費小玉耍的,卻被下面的僕人給攔了回來。
費如意輕道:「生氣有什麼用,再說,我昨晚惹了娘親不快,被禁足幾天算輕了!」
入畫急道:「可是姑娘有沒有想過,徐公子這幾天可能就會離開,返回上饒縣了,以後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面,現在大夫人又不遺餘力地撮合姑娘和那方家三少,就怕到時……姑娘和徐公子有緣無分了!」
費如意手腕微抖,頓時把一隻字寫毀了,本來平靜的心境如同被扔了一塊石頭的湖面,亂作了一團。
費如意性格溫順恬淡,對繼母向來是順從居多,像昨晚那般忤逆繼母的意願還是第一次,為此還惴惴不安了一夜,所以覺得今天被禁足倒沒什麼,反而有點慶幸繼母沒有繼續逼自己去方府,現在被入畫一提醒,這才意識到有可能會錯過了心上人。
有些事錯過了無法挽回,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雖然鉛山縣和上饒縣相隔不過百里,但這在古代足以隔絕兩個人。
費如意抬起頭看著比自己年紀還要小兩歲的入畫,惶然道:「入畫,那我該怎麼辦?」
費如意初見徐晉是在信江邊上,這個少年雖然衣著寒酸,但那種遠超年齡的從容氣質讓她印象深刻。當時在樓船上層偶然看到徐晉和謝小婉吃飯糰的場景,十五歲的少女只覺溫馨,還有點羨慕,後來又為徐晉在救治謝小婉時表現出來的深情而感動流淚。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打那以後,費如意便不自覺地開始關注徐晉,關注他的動向,關注他的詩詞……一起游元宵,看他才華橫溢力壓玉山書院諸才俊。這少年如春風細雨般滲入了費如意情竇初開的少女之心。
直到後來兩人雙雙墜江被救起,直到徐晉為她義正辭嚴地擋在寧王世子的面前,費如意的芳心完全陷落了,甚至不惜名節地拼死護在徐晉身上,甚至……拋棄女兒家的矜持主動表白。
費如意本不是善於爭取的人,上次向徐晉主動表白,還是因為兩位妹妹不斷慫恿的結果,幾乎已經用光了她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就這樣,最後還被拒絕,心痛得幾乎碎掉。
費如意實在不敢再嘗試第二次,所以她寧願等著。本以為還有兩年的孝期,可以心安理得地慢慢等待,然而,此刻她才猛然發覺,沒有時間讓她慢慢等了。
此時此刻,費如意慌亂了,惶然了,是努力擺脫世俗的桎梏爭取幸福?還是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自己絲毫不了解的陌生男人?
入畫一本正經地道:「五姑娘不是說了嗎,那些下人若敢對你不敬,就大嘴巴抽,這個家姑娘才是主子,姑娘就是太好欺負了。」
費如意輕咬著櫻唇,忽站起來道:「入畫,走,我們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