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辦事從來不拖泥帶水,當天便和老丈人一起到瑞洪鎮上看宅子。話說自從前段時間瑞洪鎮被鄱陽湖大賊凌十一給洗劫了,或許是覺得這裡不再安全,倒是有不少人打算把房子賣掉搬走的,所以房源十分充足。
謝擎也是個爽快之人,在掮客的引導之下看了幾套宅院,當天便選中了一套,連上院子近三百平方,賣家要價五十銀子,徐晉耍耍嘴皮子,價錢便殺到了四十兩,於是雙方成交,約定了日子到縣衙辦理過戶文書。
剩下的事徐晉便也不再摻和了,又在北坡村閒住了兩天,第四天便辭別老丈人一家,與費家兄弟一道驅車到鉛山縣,打算順道拜訪完老師費宏後再返回上饒縣。
從餘干縣瑞洪鎮到鉛山縣城約莫三百里路左右,以馬車的速度也得花上三四天的時間才行。
費家兄弟這次到南昌趕考,特意帶了八名護院之多,所以一路上倒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偶爾遇到幾個不開眼的剪徑山賊,均被輕鬆地打發了。
一行人不緊不慢地趕路,途中遇到名勝古蹟甚至會停下來遊覽一番,所以足足花了八天時間才進入了鉛山縣境內。
九月初五,中午時份驕陽似火,秋老虎正盡情地釋放著餘威,徐晉坐在馬車內,又有丫環月兒在旁打扇子,倒是不覺得怎麼熱,不過負責趕車的二牛卻是汗流浹背了。
騎馬在前方開道的護院趙行策馬來到馬車旁,恭敬地道:「徐公子,翻過前面那座楊梅嶺就是螺石村了,還有十里便可到達鉛山縣城,兩位少爺問您,是在螺石村打尖,還是一口氣趕到縣城?」
徐晉微笑道:「大中午的大家都又累又渴了,先歇會吧,找地方吃飽喝足了再趕路。」
「好的!」趙行欣喜地撥轉馬頭,大聲道:「大夥加把勁,翻過楊梅嶺後打尖吃飯。」
一眾護院家丁均是精神一振,催馬加快速度前行。
楊梅嶺雖然叫楊梅嶺,不過嶺上植得最多的不是楊梅,反而是茶樹,但見成行成排的茶樹層層疊疊,如同波浪一般。
一眾車馬沿著官道翻上了楊梅嶺,遠遠便見到嶺下綠樹掩映中的小村落——螺石村。
螺石村外有一條小河環繞著,從嶺上望下去真的有點像一隻田螺,螺石村正是因此而得名。
然而,當馬車行駛到螺石村前卻突然停下不動了,徐晉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發現前面費家兄弟所乘坐的馬車也停住了,而趙行牟勇等護院也騎在馬上張望,於是問道:「二牛,前面發生什麼事了?」
二牛抹了把額上的汗水,嗡聲道:「十叔,前面有座石橋圍了許多人,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了。」
正在此時,前面馬車的費懋賢和費懋中居然下了車,徐晉見狀便道:「小婉,你們在車上候著,我下車看看怎麼回事!」
徐晉下了馬車行到前邊,果然見到前方十幾米的地方有座石拱橋,而橋的兩邊圍滿了鄉民,橋欄上竟然坐著一名年輕女子。
徐晉不禁好奇地問:「民獻民受,發生什麼事了?」
費懋賢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費懋中道:「走,咱們過去瞧瞧不就清楚了!」
於是三人行到了過去。
那座石拱橋約莫有十米長左右,底下是一條五六米寬的小河,河水呈清綠色,看上去應該挺深的,那名女子就坐在橋欄上,雙腳懸空,雙手按在橋欄上,身體微微前傾,隨時都有可能掉入河中,看著讓人捏了把汗。
此時石拱橋的兩旁都圍滿了人,對著橋上的女子指指點點,偶爾可以聽到「世風日下啊」「不要臉」之類的話語。
費懋中對著一名圍觀的鄉民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大哥,橋上此女為何想不開呢?」
這名村民見到徐晉等人一身讀書人打扮,客氣地解釋道:「此女子是本村人,家裡是開茶園的,她跟茶園一名夥計偷偷好上了,家裡人知道後極力反對,所以便尋死尋活的,嘿,真是世風日下啊!」
正在此時,橋對面的人群一陣騷動,只見一對中年夫婦驚惶失措地跑上了石橋。
那名鄉民嘿笑道:「那就是茶園的黃老闆夫婦,有好戲看了!」
那對中年夫婦約莫四十歲許,男的又高又瘦,跟條竹竿似的,而女的偏偏又矮又胖,體寬幾乎是男的兩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坐在橋欄上的年輕女子見到這對夫婦,頓時尖叫道:「你們不要過來,再靠近女兒就要跳了!」
那對夫婦頓時嚇得不敢動了,胖婦人喘著氣叫道:「乖女啊,快點下來啊,你嚇著娘親了!」
年輕女子大聲道:「你們答應女兒跟南哥的婚事,女兒就下來!」
胖婦人跺腳道:「傻女呀,那窮酸書生有什麼好的,家裡窮就算了,還大你那麼多,你要找也找個年輕點兒的啊!」
「女兒不管,女兒就喜歡南哥,這輩子非南哥不嫁!」
高瘦的黃老闆怒氣匆匆地喝道:「豈有此理,那你跳河吧,老子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胖女人雙目一瞪,罵道:「黃德生,敢情女兒不是你十月懷胎生的不心疼是吧?亦或早就算計好了,等芳兒沒了,你好有藉口納妾再生?」
那高瘦黃老闆頓時氣勢為之一弱,訕訕地道:「你不要胡攪蠻纏好不,我……根本沒那個意思!」
胖婦人雙手往腰上一叉,不依不饒地大聲道:「沒那個意思,有那個心思是不是?不要臉的老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個狐媚子眉來眼去的!」
黃老闆吃吃地道:「誰……誰眉來眼去了,你……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我懶得跟你爭!」
「誰無理取鬧了,老東西,你今天若不把話說清楚,姑奶奶饒不了你!」
橋欄上的女子有點惱火地道:「你們不要吵了,再吵我就跳下去!」
那胖婦人嚇了一跳,連忙道:「不吵了,娘不吵了,乖女兒,快點下來吧,坐在上面多危險啊!」
「你不答應女兒就不下來!」橋欄上的年輕女子乾脆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的十分嚇人。
胖婦人和那黃老闆嚇得臉都白了,後者也放鬆了語氣道:「芳兒快下來,有事好商量啊,你喜歡讀書人,爹給你再物識一個就是了,呶,就好像那個小書生,年輕英俊的多好,咦,還是個秀才呢,那更好了!」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因為那黃老闆指的人正是他。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禁不住往這邊望來,就連橋欄上站著的年輕女子也不例外,見到徐晉竟然還眼前一亮。
正在此時,兩條嬌小的人影擋在徐晉的面前,赫然正是謝小婉和丫環月兒,原來兩人等了一會不見徐晉回馬車,於是便下過來看個究,聽到那黃老闆那番話,謝小婉那丫頭下意識地護住自家相公,警惕地盯著橋欄上的女子。
丫環小月更是示威般向橋欄上的女子揚了揚下巴,冷道:「看什麼看,我家老爺早就娶親了,你看也沒用!」
橋欄上的女子撇了撇嘴道:「切,很了不起嗎?本姑娘才瞧不上呢,你身後的小書生那及得上我的南哥,中看不中用!」
徐晉無語地摸了摸下巴,奶奶的,竟然被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