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7章 踢到鐵板

  從坤寧宮出來後,畢春不由長吁了口氣,幸虧有皇后娘娘幫著說話,要不然就慘了,念及此,畢春目光陰冷地盯了一眼賴義遠去的背影。

  剛才嘉靖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處罰,但也嚴厲地警告了畢春,令他約束好手下,不准敲詐勒索,不准累及無辜等等,畢春自然信誓旦旦地答應下來,並承諾回去後就放了那些被無辜牽連的人,其中自然包括了東廠大檔頭葛明的妻弟。

  這次告狀沒能板倒畢春,賴義雖然覺得可惜,但總算達到了讓對方放人的目的,所以也沒再糾纏下去,嘉靖安慰了他幾句後,他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殊不知今日之舉已經讓畢春把他當成了生死對頭,直欲除之而後。

  「要是讓咱家查出是哪個王八蛋撒的紙條,他全家都別想活了。」畢春狠狠地想著,一邊離開皇宮,返回西廠衙門。

  …………

  嘉靖八年臘月二十六日,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上午,一艏豪華的三層樓船在通州碼頭靠岸,徐晉和王翠翹等人踏著跳板上了岸,徐府派來的幾輛馬車早就在碼頭上等候了,由管家大寶親自帶隊。

  「見過王爺,見過五夫人。」

  大寶這貨倒是機靈,向徐晉行完禮,立即又向旁邊的王翠翹行禮,徐福徐壽等家丁也齊聲行禮。

  王翠翹臉俏微紅,點頭柔聲道:「大家不必多禮。」

  「這位五夫人的聲音真動聽,不愧是蟬聯三屆的江南花魁。」大寶暗暗感嘆,一邊恭敬地問道:「老爺,是在通州歇息一天,還是現在就進京?」

  仔細算來,已經離家近兩年,徐晉現在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去擁抱日思夜想的妻子兒女們,哪還捨得浪費時間,大手一揮道:「時間尚早,趕得及,現在就動身進京吧。」

  大寶笑道:「好哩,請老爺和五夫人上車。」說完殷勤地挑起了馬車帘子。

  當下,徐晉和王翠翹兩人上了一輛馬車,秋雁獨自上了另一輛馬車,趙大頭和宋大眼等人則騎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官道,往京城往向而去。

  眾家丁喜氣洋洋,大寶又派了徐壽騎快馬先行趕回向府里報信,通知大家準備好迎接王爺和五夫人回府。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徐晉一行終於抵達了京城的朝陽門外,馬車進城後沿著黃華坊街道緩慢行駛。

  馬上就要過年了,此時的街上自然十分熱鬧,上街辦年貨的百姓來來往往,街道兩旁擺滿了攤檔,大部份是賣春聯年糕等應節物品的,空氣瀰漫著糕點和硫磺的味道,年味十足。

  正所謂近鄉情怯,王翠翹今天是第一次跟著徐晉回府,自然就更加緊張了,一想到徐府裡面還有四個陌生女人,而且都有誥名在身時,風華絕代的王大家也難免「自慚形穢」起來,擔心自己青樓女子的身份不被接納,會遭到白眼。

  這也難怪,正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再加上王翠翹的出身不好,所以徐府的高門大宅對她來,無疑於龍潭虎穴,她又身後沒有娘家,以後唯一的依靠就是身邊的男人了,若是男人一直對她好,她便好,便對她不好,那就天都塌下來了。

  徐晉明顯感受到王翠翹的緊張和擔心,於是主動握住了後者柔荑,微笑著安慰道:「放心吧,她們都是很好相處的,馨兒的性子或會冷一些,但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善良女子,以後相處起來你就知道了,至於夫君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翹兒你還不清楚嗎?」

  王翠翹俏臉微熱,把臻首靠入了徐晉懷中,緊張的心情倒是慢慢放鬆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騷動,乒桌球乓雞飛狗跳的,街上的行人狼奔豕突,抱頭鼠竄,亂作一團,有人在大喊:「抓住他,要跳下去了。」

  話音剛下,嘭的一聲大響,徐晉只覺車身猛烈一震,似有什麼東西砸中了車身,不由吃了一驚,緊緊抱住驚慌的王翠翹,安慰道:「翹兒別怕,大頭他們會處理的。」

  果然,外面傳來了趙大頭等親衛的呼喝怒罵聲,車簾隨即被掀起,是宋大眼,神色輕鬆地道:「王爺夫人稍安,情況已經控制住了。」

  徐晉淡定地點了點頭,問道:「發生何事?」

  宋大眼答道:「還不清楚,好像是東西廠的番子在抓人,一個書生急得從酒樓的二樓窗口跳下來,剛好砸中咱們的馬車,讓王爺和夫人受驚了。」

  徐晉劍眉皺了皺,東西廠的番子現在如此囂張嗎?大過年的也不消停,滿大街抓人,還逼得人跳樓逃跑。

  「翹兒,你在車中稍坐,夫君下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徐晉道。

  王翠翹點了點頭,囑咐徐晉小心,又偷偷掀起車窗簾子一角瞄出去,只見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就躺在馬車旁邊不遠,一動不動的,不知摔死了還是摔暈了,頭上分明有鮮血流出,當下不敢再多看,連忙把窗簾放下。

  徐晉下了馬車,發現宋大眼等親衛已經把馬車四周團團護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凌厲的殺氣一釋放,真箇是生人勿近。

  徐晉走近那名書生,正要查看生死,旁邊的酒樓內卻呼啦啦地衝出來一群皂衣漢子,人人手提鋼刀,凶神惡煞的,為首那人的左臉上有一塊巴掌大的紅黑,應該是胎記,顯得醜陋而兇殘。

  「媽勒個巴子,剛才跳樓逃跑那個酸子呢?」為首那漢子目露凶光地喝問。

  旁邊的手下指了指躺在徐晉腳畔的書生,道:「五檔頭,人在哪呢。」

  這名疤臉漢子正是西廠番子的五檔頭勾阿七,外號勾魂七。這段時間西廠凶名遠播,連六部大員對他們都避之則吉,所以像勾阿七這種人更是囂張得沒邊,雖然看出了徐晉的身份肯定不低,身邊的僕從也不好惹,但仍舊大模大樣的走了過去,喝道:「西廠辦事,閒雜人等統統離開。」說遠竟伸手就去推趙大頭。

  趙大頭勃然大怒,劈手就是一記大耳刮子把勾阿七給扇翻在地,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嫌命長是吧?」

  趙大頭這貨的手勁可不是開玩笑的,勾老七當場被扇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連鼻血都流出來了,良久也沒回過神來。

  勾阿七手下的六名番子見狀大怒,竟然不知死地抽刀撲上來就砍,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徐晉那些親衛都不是省油的燈,腰刀也鏘然出鞘。

  這些西廠番子多是流氓地痞出身,打爛架,欺負一下文弱書生還行,如何是身經百戰,從屍身血海中殺過來的神機營悍卒對手,傾刻就被斬瓜切菜一般,統統砍翻在地。

  幸好,一眾親衛還算克制的,用的都是刀面或刀背,砍在身上最多就是骨折,要不了命。

  「大膽,竟然敢傷我們西廠的人,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們全家都活得不耐煩了!」一把刺耳的尖叫陰惻惻地響起。

  徐晉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小太監陰沉著臉從酒樓內行了出來,身旁還跟著數十名番子,這些番子都押著人,既有書生商賈,又有廚子掌柜,看樣子竟是把整座酒樓的人都給一窩端了。

  那些被抓的人一個個面如土色,噤若寒蟬,一個婦人懷中抱了個小童,約莫三四歲模樣,嚇得在那哇哇大哭,旁邊的番子估計是嫌吵,竟然對著小童的嘴就搗了一拳,後者登時滿嘴的鮮血,痛得暈了過去。

  徐晉劍眉一挑,一股怒火騰地就升了起來,冷喝道:「大眼,廢了他兩條手臂。」

  宋大眼二話不說,幾個箭步就飆上前,左手一探就掐住了那名番子的脖子,像抓小雞般提了起來,右手一捏,卡嚓卡嚓兩聲,那番子的兩邊手臂骨就被生生捏碎了,痛得像殺豬般慘叫兩聲,然後便暈了過去!

  那名小太監嚇得差點尿了,一眾西廠番子亦被宋大眼的兇猛驚得目瞪口呆,這時總算明白遇上惹不起的人物了。

  小太監驚恐不定地打量著徐晉,正在這時,酒店內又走出兩人來,其中一人見到徐晉時,先是愕了一下,繼而大喜,分眾上前行禮道:「下官徐階,拜見北靖王爺。」

  北靖王,徐砍頭?

  「額的親娘啊!」小太監差點沒暈死過去,一眾西廠番子心頭狂震,完了,竟然遇上這尊煞星,今天只怕要白吃這虧了。

  徐晉見到徐階,不由有些意外,正要詢問事件原由,與徐階一道那人卻已經奔向倒地那名書生,一邊急叫道:「逸軒兄!」

  徐階連忙道:「下官待會再向王爺稟明經過,現在先救人。」

  徐晉點了點頭,讓親衛幫忙救人,正好親衛當中有人懂包紮治傷。

  「大帥,這人只是摔暈了過去,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那就說不定了。」親衛給書生包括完傷口便稟報導。

  徐晉微點了點頭,一指那名戰戰兢兢的小太監道:「你,過來!」

  小太監嚇得抖了一下,行到徐晉面前跪倒便拜:「奴才拜見北靖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