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畫片兒

  第64章 畫片兒

  「砰!」

  強光閃過,濃煙散去,定格出一張張熟悉的臉。

  江城海和許如清端坐中間,江小道和胡小妍分坐兩旁,六個叔叔立在身後,神情緊繃,都挺臊得慌。

  鏡頭後面探出一個油頭矮個,帶著一副瓶兒底厚的鏡片,滿面堆笑,仰起臉,操著一口生硬的中文,說:「照好了,可以下來了。」

  眾人如遇大赦,連忙轟隆隆地起身走下布景台,。

  江小道隨手戴上西洋禮帽,大踏步地走到櫃前,一邊摸著里懷,一邊問:「中村,啥時候能取照片啊?」

  中村一郎笑著指了指價位表,說:「快的三四天,慢的七八天。」

  「要快的,我爹要辦六十大壽呢!」江小道看他一臉困惑,便解釋說,「生日,懂不?」

  「嗖嘎!」中村一郎恍然大悟,連忙說:「恭喜,恭喜。」

  「得了吧,你跟著起什麼哄,這不是讓我爹折壽麼!」

  「不不不!」中村連忙擺了擺手,「我們,兩國友好!」

  「友好?」江小道冷笑一聲,把手肘拄在櫃檯上,問:「這話你自己信嗎?」

  「我信!」中村堅定地點點頭,「我們是一樣的,我們一起打白人!」

  「拉倒吧!你們吶,嘴裡嚼臭蟲——壓根就沒憋好屁!」

  中村一郎不解地皺了皺眉,聽不懂。

  江小道卻不多解釋,只是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瞎合計了,走了啊!八嘎呀路!哦,不對,是撒由那拉!」

  中村一郎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他是故意說錯,不由得大聲叫住他:「江君,操伱媽!」

  字正腔圓!

  不用猜,也知道這句髒話是誰教他的。

  江小道不怒反笑:「對嘍!別裝,你這時候才像個該死的鬼子!對了,小西關那邊新開了一家館子,哪天一塊兒去嘗嘗?」

  中村一郎笑著點了點頭。

  彆扭的交情。

  走出照相館,眾人已經備好了馬車,只等著江小道一人了。

  「爹,你們先走吧,我溜達著回去。」

  許如清帶著胡小妍坐在洋車上,關切地說:「小道,少在鬼子這晃悠,別出事兒了!」

  「放心吧!啥地方能去,啥地方不能去,我心裡門清!」

  聞言,江城海挑開車帘子,問:「你在這晃悠什麼?趕緊上車!」

  江小道想了想,立馬咧嘴笑道:「爹,火車站那邊有個點心鋪子,挺好,我合計去給小妍買兩塊兒嘗嘗。」

  這一番說辭,是他總結出來的規律:在老爹面前,那胡小妍當幌子,百試百靈。

  果然,江城海一聽這話,不但不阻攔,反而還略顯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那你自己加點小心,早點回去。」

  「哎,好好好!」

  江小道心計得逞,不由得喜上眉頭。

  沒想到,正在這時,胡小妍卻在洋車上沖他招了招手,小聲囑咐道:「要買就都買,把你那謊撒圓了。」

  江小道立刻怔住,他那點花花腸子,用在胡小妍身上,似乎就從來沒靈過!

  這個小丫頭,自打有了老爹給她撐腰,似乎一夜之間就成了江小道天生的克星。

  最讓他覺得丟面兒的,莫過於胡小妍總是不直接戳穿他的謊話,反而總是盡力幫他圓謊,很傷人自尊!

  江小道掃興地撇了撇嘴,不耐煩地說:「行,知道啦!」

  其實,他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無非是平日裡太過拘束,想藉此機會在這附近四處轉轉。

  自打鬼子把毛子趕走以後,火車站附近便被劃成了「滿鐵附屬地」,由於鐵路開通,不少「和式洋風」的建築,拔地而起。幾年的光景下來,此地已經從本來的一片荒蕪,漸漸催生出了一條以東洋為主、本國為輔的商業街。

  而且,隨著光緒三十二年,關外改制後,徐大人就任東三省總督,大興實業,廣開商埠。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奉天已然大不相同。

  畢竟是年輕人,誰不愛那些新鮮玩意兒?

  新出的畫報、鐘錶、檯燈、香皂、望遠鏡、八音盒、保險柜、雪花膏,甭管見沒見過,總想上手掂量掂量、擺弄擺弄、稀罕稀罕。

  江小道在這商業街里左轉右拐,晃悠了小半天,最後只買了兩盒老刀。

  他倒是沒什麼抽菸的嗜好,但卻很愛收集煙盒裡的畫片兒。

  賣煙的夥計跟江小道早已熟識,一進門就道哥長、道哥短地招呼著。

  老刀牌最近推出一款《西遊記》,他已經收集了不少。

  不說別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和如來佛祖三個大蔓兒,早已集了兩套!師徒四人,無論是單畫還是群像,也都收入囊中。眼下正在收集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結果最近兩回,淨開重複的畫片兒,氣得夠嗆!

  今天又能開出什麼?

  江小道口中念「咒」,好好祈禱了一番,這才把煙盒打開,捏住畫片兒一角,先拽出來,卻不敢看。

  賣煙的夥計欠兒欠兒地往前夠著瞅,卻見畫片兒上,那孫大聖正手持如意金箍棒,棍掃十萬天兵,雲端眾仙,無不色變,或驚或懼,正在倉皇著四處逃竄。

  「嗬!道哥,你手氣夠沖的,這可是大鬧天宮啊!」夥計連忙奉承道,「趁著手燙,再來兩包吧?」

  江小道從來都禁不住捧,立馬小心翼翼地把畫片兒放進煙盒裡,又要了兩包煙。

  正在那美呢,忽然聽見櫥窗外賣報的小孩兒正扯著嗓子大喊:「號外!號外!玉皇大帝剛走,觀音菩薩就沒,天庭大新聞嘍!」

  江小道聽了直皺眉,心說這喊的是啥?

  前不久一直在嚷嚷著國會、立憲之類的屁話,咋今天突然換詞兒了?

  他心裡好奇,便走出雜貨店,沖那報童招招手:「喂,那小孩兒,過來!」

  小報童抱著一摞《盛京時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抽了抽鼻涕,問:「先生,來份兒報紙?」

  江小道問:「你剛才在那喊什麼亂七八糟的?」

  小報童也不懂,如實說:「我也不認字兒,人家讓我咋喊,我就咋喊唄!你要不要報紙?」

  江小道掏出幾個老錢兒:「來一份兒!」

  接過報紙,小報童便蹦蹦躂躂地沿街跑遠,嘴裡仍舊念叨著:「號外,號外,天庭要聞!」

  攤開報紙,一個化名「征子有利」的作者,寫了一塊兒驢唇不對馬嘴的文章。

  一會兒說什麼玉皇隕落,一會兒又說什麼觀音還俗,亂七八糟,胡說一通,看起來似乎是想寫一篇滑稽小品,卻讓人感覺是強行瘙癢,莫名其妙。

  等看到這篇作品旁邊的一行文字時,江小道頓時怔住。

  「帝後駕崩,奉天各界共議國喪事宜。」

  宮裡那娘倆兒,死了?

  江小道咂咂嘴:「這可得出老大的殯了吧?」

  還有一章,晚點,這一卷前期需要鋪墊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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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