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風吹又生

  第39章 春風吹又生

  老煙炮和鐵疙瘩將何春綁好以後,便開始搬運宅內的屍體。

  何春看見自己爹娘、姐姐、爺爺,還有鏢局裡的一眾姨娘、嫂子的死狀,不禁悲從中來,跪地大哭。

  「你們……你們要把我爹娘帶到哪兒去?」

  鐵疙瘩聽得不厭其煩,抬手便抽了何春一嘴巴,「小騷貨,再敢多嘴,我他媽廢了你!」

  何春嚇得連忙弓起身子,哀求道:「伱們放了我吧,你們可以去找我大爺胡彪,他可以給你們錢,放了我吧。」

  老煙炮咒罵一聲,「丫頭,別做夢了,你們完犢子了!他們都被毛子抓走了,懂不?你要是再敢提一句有關長風鏢局的事兒,我就讓那小子把你宰了!聽懂沒!」

  何春不敢再有多言,只好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們把宅子裡的屍體抬到驢板車上。

  事畢,老煙炮跳上驢車,揮鞭趕路。

  「老舅,咱們先奔哪兒去?」鐵疙瘩問。

  老煙炮拿嘴一撇車上的何春,說:「先把這丫頭賣了!」

  「這深更半夜的,上哪兒找買主去?」

  「用不著你操心,跟著走就得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老煙炮裝上一袋煙,頭也不回地問何春,「丫頭,上過學沒?」

  何春不明所以,一臉迷茫地搖搖頭,「沒上過,但我爺教過我念書。」

  「哦,會寫字兒、念詩不?」

  「會一點兒。」

  「整一首我聽聽。」

  何春此刻腦袋發空,想了好一會兒,才背了一句最簡單的詩。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老煙炮聽完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鐵疙瘩不禁皺起眉頭,問:「老舅,我咋不知道你還懂詩呢?」

  「真他媽死腦子!」老菸頭罵道,「會背詩寫字兒,才能賣出好價錢啊!」

  何春蜷縮在板車上,一聽他們要把自己賣了,心裡恐懼,想逃,身上的麻繩卻捆得死死的。

  老煙炮和鐵疙瘩都是粗人,自然沒懂這首詩的含義,甚至就連何春自己,也只是下意識的隨便背了一首。

  卻不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恰似她的家門遭遇。

  何家,或許還沒完。

  ……

  驢板車一路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處街角。

  老煙炮跳下車,在路邊抓了一把雪,朝何春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擦去額角上的血跡。

  「疙瘩,在這看著點貨,我去去就來!」

  鐵疙瘩愣了一下,問:「咋不坐車過去?」

  「缺心眼的玩意兒,拉這一車何家的死人,還有誰敢買這丫頭?老實待著!」

  說完,老煙炮便把何春從車上拽下來,替她鬆了綁,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像鐵鉗一樣卡在何春的脖頸上。

  「丫頭,你要是還想活下去,就老老實實地按我說的做,別跟我整事兒!」

  何春木訥地點了點頭。

  隨後,老煙炮掐著她的脖頸,沿著街巷,一路朝前走去。

  來到一處小院門前,老煙炮拍了拍門。

  夜深人靜,無人應答。

  連拍了好一會兒功夫,院子裡才傳來一陣腳步聲。

  「吱呀」——大門微開,門縫裡露出一張面容可憎的人臉。

  老煙炮怔了一下,忙問:「鉤子,你臉咋了?」

  鉤子那一張臉,幾近毀容,尤其是左臉頰,上面密密麻麻,似乎有無數道傷口。這些傷口癒合後,把臉上的肉全部揪起來,加上牙齒全無,整張臉便皺巴巴地擰成一團,乍一看,活像一個剛出籠的花卷。

  鉤子極不耐煩地打量了一眼老煙炮,冷冷地說:「我們掌柜的不開客棧了,你走吧!」

  因為沒牙,他的聲音有些含混。

  自從江小道大鬧此地,馮老太太就整日提心弔膽,生怕「海老鴞」伺機報復,因此再不敢輕易接待外人,沒過多久,乾脆停了客棧的營生。

  老煙炮不知其中緣由,只說:「我不住店,我是來跟你掌柜的做生意的。」

  鉤子一聽,立馬皺起眉頭,「我們不做死人生意!」

  說完就要關門。

  饒是他生性兇殘,但對老煙炮的行當,心裡也有幾分膈應。

  老煙炮見狀,連忙伸出腳,別住門板,右手把何春往前推了推。

  「哎,鉤子,不是死人!我這有個丫頭,想問你們掌柜的收不收。」

  鉤子低頭看看何春,不禁有些意外,剛要回頭去喊掌柜的,卻聽後屋的房門一響,馮老太太擎著一盞燈,疑神疑鬼地探出腦袋。

  「鉤子,誰……誰呀?」

  老煙炮聽見動靜,連忙輕聲應了一句,「馮掌柜,是我,老煙炮!」

  聞言,馮老太太稍顯寬心,鬆了一個口氣,走到門前問:「找我有事兒?」

  「我這有個丫頭,你看看咋樣。」

  這馮老太太是干媒婆起家的,打眼一瞅何春,便知這是被人糟蹋過的丫頭,十三四歲,也不小了。

  「喲!老煙炮子,你也干渣子行了?」

  老煙炮連連擺手,賠笑道:「馮掌柜,你笑話我!我哪敢跟你搶生意啊,這丫頭是我順道撿來的,這不,趕緊就給你送來了麼!」

  馮老太太瞥了一眼何春,見她額角處有一塊血痂,便有些嫌棄地說:「嘖嘖,盤兒都破了,買來也只能要飯,幹不了別的!你要多少?」

  「這個數!」老煙炮嘿嘿笑著,比劃了一個手勢。

  馮老太太立馬瞪起眼睛,罵道:「多少?老煙炮子,你拿我當大老趕吶?拿這種貨色蒙我錢?」

  「馮掌柜,你只知其外,不知其里啊!這丫頭,盤兒亮不亮,先放在一邊,她可念過書,識文斷字。」

  「真的?」馮老太太不信。

  老煙炮便讓何春連背了幾首詩詞。

  背完以後,馮老太太更覺得奇怪了,能有閒錢讀書的人家,怎麼會賣女兒?

  「丫頭,你叫啥?誰家的人?」

  何春急忙按照老煙炮教她的說辭,回道:「我小名叫春兒,父母雙亡,從柳二堡來。」

  馮掌柜想了想,會讀書寫字的丫頭,若是能賣到高檔的窯子,倒是能值不少錢。

  於是,財迷心竅下,便跟著老煙炮討價還價起來,磨嘰了半天,生意總算是做成了。

  「鉤子,把這丫頭領回去,先在東廂房裡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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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