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咱大清國要回來了
紅丸,又是紅丸!
兩年半的時間裡,這枚小巧的紅色藥丸,對江連橫而言,幾乎如影隨形。ඏ🍧 ☺👮
奔赴營口,最初的原因是紅丸生意;衣錦還鄉,其中的緣由是紅丸失盜。
縱橫貨運保險公司能夠順利起步,同樣少不了紅丸藥商的合作,而宮田龍二先前之所以百般刁難,又是出於自認拿捏了江家的保險生意。
如今,這枚名不副實的戒菸丸,經由榮五爺的花舌子之手,再一次被推到面前,江連橫不禁揣度起其中的用意。
「想讓我在奉天代理你們的生意?」
誠意,不會憑空而來。
榮五爺能不計前嫌,顯然是對江家有所看中,江連橫的猜測理所應當。
未曾想,那珉的回答,讓人出乎意料。
「代理?」他撇著嘴搖了搖頭,「連公何必自輕自賤,您也太小瞧榮五爺的誠意了。代理,那是下人幹的活兒,五爺是要交朋友,不是養狗。」
夾槍帶棒,好話不好聽。
江連橫眼皮跳了一下,壓著脾氣笑問:「那榮五爺是怎麼個意思?」
那珉說:「您要是真有這份心,這樁買賣咱兩家乾脆肩並肩,平起平坐。」
「這榮五爺也太敞亮了。」
「嗐!連公,您也甭說我那話誆你,咱要往後頭說,這生意就算直接讓給您,也不成問題。」
「哦?」江連橫靠在椅子上,雙臂搭著扶手,饒有興致地問,「怎麼個讓法?」
那珉指了指桌上的紅丸,卻說:「這樁買賣,不是誰想沾就能沾的,得有執照,有特許經營權,您要是有興趣,榮五爺可以幫你弄一張。」
「什麼價?」
「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江連橫皺起眉頭道,「那爺,你這話可把我給鬧糊塗了。老話說,恩大成仇,你們這麼客氣,我這心裡不安吶!」
言罷,那珉卻低下頭,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連公,我這人說話直,您別多心。真要談錢,您未必拿得出來。」
江連橫並不因此而惱怒,卻說:「這倒是,可榮五爺大方,那是他的事兒,可這份人情誠意,你總得讓老弟心裡有點掂量,對不?」
「二十萬!」
那珉伸出兩根手指,說:「有了這份特許經營權,您不光能直接拿到紅丸,還能合法倒騰土貨,無論是印度、土耳其,還是國產福壽膏,您都有權經營,官府也拿你沒轍。」
李正西站在門口,面露驚訝。
江連橫默不作聲。
二十萬現錢,當然不是個小數目,但也並未誇張到令人望塵莫及的地步。
如果江家鐵了心想摻和一腳,憑現有資金,再加上田產抵押,時間寬裕點,也並非湊不到這個數。
然而,那珉接下來的話,終於讓江連橫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二十萬,這是去年的價錢,今年嘛——」
那珉有意頓了一下,看看江連橫的反應後,才接著往下說:
「今年的價錢——是兩百萬!」
江連橫的手指應聲跳了一下,但他仍然保持一副鎮定的神色。
可是,李正西卻不淡定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道:「多少?」
那珉微微一怔,緊接著稍稍偏過頭,饒有興致地瞄了一眼李正西。
「兩百萬,可丁可卯的話,是兩百三十萬。」
他一邊說,一邊回過頭,看向江連橫,接著道:「連公,我說這兩百三十萬,可不是那些不靠譜的奉票,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真金白銀!」
江連橫瞪了一眼西風,緊接著又有些啞然。
那珉先說去年的價錢,再說今年的價錢,當然不是吃飽了撐得,多此一舉。
他顯然是藉此在向江家表明,這樁生意的利潤到底有多恐怖。
一年時間,整整翻了十倍!
二百三十萬真金白銀,那是什麼概念,比當年東三省官銀號的準備金都多,拿過來給張老疙瘩再擴充一個師都夠了。
江連橫當然知道土貨和紅丸掙錢,但他也知道,這種買賣的背後,往往都有軍閥在其後撐腰,菸農若要私種,根本得不到保障,線上的人也無非是過過手,沾點油水拉倒。
沒有人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現錢。
別說是他江連橫不能,即便是京師的方大頭,二百三十萬真金白銀,他也得在心裡掂量掂量。
而且,這只是份特許經營的執照,再要進貨,還得另外出資。
簡言之,這壓根就不是私人能幹的買賣!
那珉頗感得意地問:「連公,怎麼樣,榮五爺這份誠意,得算頂天兒了吧?」
江連橫點點頭,心服口服,話鋒卻是陡然一轉。
「那爺,這麼大一份人情,我江連橫還不起,你們到底是哪路神仙吶?」
那珉笑了笑,說:「神仙談不上,無非是承蒙了祖上的基業。」
江連橫看了看他的辮子,問:「鐵桿兒莊稼?」
「沒錯兒!」
「這傢伙,那我也高攀不上了。要不——我擱這給伱磕一個?」
「嘿!成心寒磣我是不是?」
「沒有沒有。」江連橫說,「可你這上來就給我整這麼一份大禮,你得讓我明白明白,到底想讓我幹啥?」
那珉應了一聲,擺弄著桌上的紅丸,道:「連公,你說你們這些常在線上跑的,刀頭舔血,為了什麼呀?不就是為了錢麼!」
說著,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沖西風揚了揚下巴問:「少爺,我說得對不對?」
李正西愣了一下,看看道哥,滿嘴支支吾吾:「呃——」
江連橫警覺地抬手打斷道:「是為了錢,但也不全是為了錢,然後呢?」
那珉轉過身子,接著說:「連公,實不相瞞,我們榮五爺知道您的事兒。『海老鴞』的義子,二十三歲滅白家、吞周家,還幫張老疙瘩充當眼線,坑過倒清會黨,對不對?」
「是有這麼回事兒。」
「既然您殺過倒清會黨,那就是咱榮五爺的恩人。」
江連橫故作驚嘆道:「哎呀,無心之舉,竟然還整出這麼一段緣分?」
「對嘍!緣分不淺吶!」
江連橫裝起糊塗道:「那這是……榮五爺賞的酬勞?」
那珉撇了撇嘴,嘖聲道:「酬勞當然不會短了您的,但主要還是想請您幫個忙。」
「應該應該,太應該了,你不讓我干點啥,整得跟假的似的,我這心裡頭不安吶!說,什麼事兒?」
那珉忽然正襟危坐,鄭重其事地問:「連公,我知道您有今天,少不了張老疙瘩的默許,但您別忘了他是什麼人。那就是個土匪,先跟毛子,後跟鬼子,剛拜了趙總督當乾爹,又拜了張錫鑾當義父。朝秦暮楚,狡猾善變,您不會以為這種人能靠得住吧?」
江連橫佯裝如夢初醒,驚嘆道:「哦,所以我得靠你們!」
「明白人!」
「那我得怎麼做?」
「您呀——」
話到嘴邊,那珉忽地眼珠一轉,卻又收了回去,轉而說道:「具體怎麼做,先甭問,等您答應了下來,往後再說。我就先跟您說一點。」
「好,你說,我聽聽。」江連橫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還沒死呢!要是沒有方大頭這麼個奸臣,丫孫大炮算什麼東西?實話告訴你,咱大清國要回來了!」
「回來了?回哪去啊?」
「嘖!回這兒來呀,咱大清國的龍興之地,不回這來,回哪去?」
「京城裡那些格格、貝勒,都來?」
「他們來不來無所謂。」那爺冷嘲道,「嘁,一幫數典忘祖的東西,祖宗的基業都讓人搶了,他們還跑去跟方大頭眉來眼去,什麼東西!」
「簡直不像話!」江連橫奉承道。
那珉悲愴地點了點頭,感慨道:「子孫不肖啊!不過沒關係,咱的勢力還在,大不了不跟他們爭了,但白山黑水這地界,可不能便宜了這群亂臣賊子。」
「這可不容易啊。」
「嗐!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珉搖頭晃腦道,「連公,您這家業,難不成是別人賞你的?不也是自己拼出來的麼!」
那珉喟嘆道:「關外百姓,而今身在水深火熱,復我大清,責無旁貸。連公,您想想,無論是京師方大頭,還是南國會黨,除了咱皇上,還有誰在乎咱們?您想想,那鐵血十八星旗,算怎麼回事兒?壓根就沒拿關外當自己人,何必再去討好他們,咱們才是天命所在。」
江連橫繼續奉承道:「你們是幹大事的人,可我這麼個下九流,登不上檯面吶!」
「誒!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珉接著說,「奉天,是奉省中樞,您身在省城,耳目廣布,當然能有一番作為。他日功成之後,不亞於當年從龍入關的功勞。到時候,封王拜相,光宗耀祖,自然是水到渠成。」
江連橫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始終並未急於表態。
那珉也不催促,轉而站起身來,抱拳道:「連公,該說的,我都說了。家國大事,不是兒戲,我也不催,您慢慢考慮。三天之後,我再來聽您的答覆,怎麼樣?」
「呵呵,那就多謝那爺體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