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新法當立
城東,泰和賭檔早已清場。☟♣ ➅➈Şн𝕦𝔁.C๏𝐦 ☹☆
朝陽升起,整座城市還未完全甦醒,但街道上已經開始有零星幾個貨郎的身影。
人行道過此處,忍不住朝這邊側目張望。
賈把頭兒在樓下備好了兩匹馬和一輛車,此刻正急得跳腳,不住地沖店內催促:「二哥,老曹,你們別拿了,快走吧!」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突然傳來一連串「咯噠咯噠」的馬蹄聲響。
回頭看去,但見東城門洞裡,正有三個人影,坐騎高頭大馬,殺氣騰騰地朝泰和賭檔橫衝而來!
再細看,似乎還有幾個扛槍士兵緊隨其後。
賈把頭兒見此情形,哪裡還顧得上他人生死,當下便單腳踩上馬鐙,翻身開溜!
「砰!」
賈把頭兒剛翻上馬背,還沒來得及坐穩,一顆尖頭彈便擦著馬耳呼嘯而過!
老馬受驚,嘶鳴一聲,便立刻狂奔起來。
賈把頭兒死死地拽住韁繩,身形搖晃,同老馬一道絕塵而去。
直到聽見槍聲,店內眾人才終於放棄搜刮柜上的錢財,惶恐驚叫著衝出門外。
李海龍見門外只有一匹馬,當即橫臂推開眾人,獨自穿過子彈呼嘯,翻身上馬,奔向火車站附屬地。
老曹等人再出來一看,門口只剩一輛馬車,如何能夠逃命?
「往胡同里鑽吧!」
眾人疾聲呼喊,正準備四散而去時,江連橫等人鐵蹄已到!
老曹一行左躲右閃,避之不及。
人一怔,在劫難逃!
如此近的距離,「砰砰」幾聲槍響,老曹等四人,盡數仰倒在地。
有兩個命大的沒有當場氣絕,但也被隨後趕來的士兵亂槍打死。
江連橫領著韓心遠和趙正北,馬不停、人不歇,兀自去追李海龍和賈把頭兒。
一時間,槍響不絕,沿街的商號剛下了板兒,聽見動靜,便又立即關上店門。
賈把頭兒手裡捏一柄單響撅把子,捨不得放,留著保命。
李海龍倒是有一把正兒八經的馬牌擼子,可是一伸手,卻摸了個滿懷的金銀細軟,槍反而被掖在了最下面。
人在馬背上顛簸,一著急,那滿懷的錢財,竟順著交領衣口「叮叮鐺鐺」掉得滿地都是,奉票、銀元、小黃魚……
幾人前逃後追,匆匆一過,兩旁的百姓便立馬衝到街面上哄搶起來。
「砰!」
「砰!」
槍聲更近,李海龍又急又惱,於是快馬趕上賈把頭兒,沖他喊道:「分開跑!」
「你他媽愛往哪跑往哪跑!」賈把頭兒回身罵道,「讓你們抓緊快走,伱們非不聽,要錢不要命!」
「老賈,你放肆!」
「放你奶奶個腿兒!滾幾把犢子,別他媽跟著我!」
李海龍深知自己再無威信可言,多說無益,便立馬調轉馬頭,拐進旁邊的胡同。
江連橫見狀,即刻吩咐道:「老韓,你走大道近路,兜過去抄他!」
「好!」韓心遠應喝一聲,側身分開,直取大道。
江連橫又喊:「北風,你跟著我!」
「吁——」
剛說完,趙正北卻莫名其妙地勒住馬嚼子,突然叫停了奔馬。
江連橫眉頭一緊,不解其意,但也並未因此而停下來等他。
回過頭,只見趙正北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擎槍,屏氣凝神了片刻,整個人驟然沉寂下來。
「砰!」
槍口炸出一片槍焰,殺心呼嘯而去!
伴隨著一道刺耳的破空聲,賈把頭兒身子一挺,整個人反躬著從馬背上斜傾下來。
他的雙手仍舊死死地攥住韁繩,導致老馬不堪重負,歪斜著身子又跑了片刻,終於哀叫一聲,轟然倒地,並將賈把頭兒壓在身下。
江連橫見狀,不禁心頭一驚。
開槍殺人,說起來容易。
可實際上,十步開外,能百發百中者,足以擔得起神槍手的名號。
槍殺行進中的活物更是難上加難,尤其是手槍,因槍管短、準線更短,毫釐之間的偏差,便能完全失准。
要是敵我雙方都在行進,直白點說,比的其實是運氣。
江連橫自認槍法不錯,不料卻遠不及趙正北的水平。
七叔調教得好?
可四風口裡,其他人卻沒北風這份能耐。
詫異之間,趙正北已然將槍口對準了雙龍會的另一個魁首。
無奈李海龍此時突然拐進胡同,趙正北丟失目標,大罵一聲,旋即上馬跟在江連橫身後,緊追了上去。
一行人從城東奔向城西,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李海龍一路七拐八拐,自然不敢直奔火車站,而是選擇外出野路,直接迂迴到車站月台。
跑到西城外的時候,已經可以遠遠的看到南滿鐵路,只需越過被拆除的老城牆界線,就能順利抵達南鐵附屬地。
這時,韓心遠突然從斜刺里殺出來,「砰砰」連放了兩槍!
儘管沒能擊斃李海龍,卻打中了其跨下老馬的腹部。
「嘶嘶——」
老馬前蹄一軟,猛然撲倒在地,連帶著李海龍也摔得夠嗆。
他撲騰了兩下,慌忙站起身,終於摸到了懷裡的馬牌擼子。
沒想到,剛一抬起頭,眼前竟又走過來兩個陌生的年輕人!
原來,胡小妍早已料到,可能會有雙龍會的成員,試圖憑藉附屬地的治外法權,沿此路逃走,所以預先派來了兩個江家打手在此恭迎。
「砰砰!」
兩下槍響,李海龍應聲倒地,嘴角里滾涌著鮮血,想要用馬牌擼子還擊。
→
「砰!」
又是一聲槍響,李海龍老實了。
「咯噠咯噠……」
江連橫和趙正北策馬來到近前,韓心遠領著兩個弟兄,恭敬地叫了一聲「道哥」。
江連橫從馬背上下來,踩著碎石土路,「沙沙」地來到李海龍身前,彎腰奪走馬牌擼子,隨後又在其領口處扯下那塊鎏金琺瑯彩懷表。
其間一言不發。
直到他舉起馬牌擼子,準備送李海龍回老家的時候,他才忽地愣了一下。
「嗬,這不是李班頭麼!」
李海龍奄奄一息,正在咳血,「你……你是……誰?」
「我呀,南城江小道,沒印象了?」
「江小道?沒……沒印象……」
「那就忘了吧!」
江連橫「砰」的一聲扣動扳機。
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趙正北突然指向不遠處的鐵路大喊:「道哥,那不是袁大個兒麼!」
眾人微微一愣,順著北風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筆直的鐵軌上,正有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互相奔跑。
康二的後背和手臂上,此刻已是刀傷累累,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他踉踉蹌蹌地在鐵軌之間穿行,左手抱著右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枕木上,星星點點,連成一線。
康二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老實巴交的袁大個兒,下手竟然這麼黑!
即便身負重傷,他還是嘴硬叫囂,試圖恐嚇道:「袁大個兒!我告訴你,哥手上可是有命案的人,你別逼我!」
袁新法單手提著生鏽的柴刀,喘聲如牛,緊緊地跟在後頭,「是你們逼我!」
「誰他媽逼你了?你兒子不是好好的麼,我又沒殺他,你至於不至於!」
康二比劃著名匕首連連後退,腳下一不留神,立時仰倒在了鐵軌上,手中的匕首也隨之掉在不遠處。
袁新法默不作聲,像一座黑壓壓的荒山,朝著康二步步逼近。
想起剛才妻兒被欺辱的情形,他高舉起柴刀,只想劈了眼前之人。
「袁大個兒!你他媽瘋了?」康二軟硬兼施地說,「你媳婦兒、孩子都活得好好的,你跟我來什麼勁?」
柴刀應聲停在了半空。
康二伸出胳膊擋在身前,接著說:「你把我殺了有什麼用?殺了我,你也完犢子!到時候,你媳婦兒就等著吃絕戶吧!連你兒子也得受欺負!你就不怕以後還有別人欺負他們娘倆?」
袁新法猶豫了。
康二看出機會,又說:「再者說了,殺人——你是那塊料麼?回去老老實實過你的日子去吧!我跑我的,你活你的,這地方我肯定是回不來了,你有什麼必要非得殺我?」
眼看著袁新法越來越遲疑,神情有些呆愣,康二便慢慢將手移向不遠處的匕首。
「袁大個兒,聽我的,你現在就放下刀,轉身回去,咱倆這輩子都見不著面了。」
袁新法皺起眉頭,抿了抿乾枯的嘴唇。
他的所有反應,都在朝著康二預想中的那樣發展。
然而,正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的一聲叫喊,卻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袁新法!」
兩人同時循聲看去,但見初升的朝陽下,正有四五個人影站在遠處的荒地上,嬉笑著沖這邊張望。
江連橫單手勒住韁繩,跨下的紅鬃烈馬躁動不安,來來回回地原地打轉。
「袁新法!」江連橫微微揚起下頜,似笑非笑地喊道,「爺們兒的,殺了他!」
眾人應聲鬨笑。
笑聲很遠,但在袁新法的耳朵里格外清晰。
「咋了,不敢?」
江連橫奮力駕馭著躁動的烈馬,高聲笑道:「袁新法,你今天要是放了他,以後再沒有人會怕你!」
「別聽他們的!」康二急道,「袁大個兒,你不是他們那種人,他們都是亡命徒,他們有關係、有人脈,犯下命案,有人保著他們,你有嗎?你沒有!你放了我,老老實實回家過日子去!」
「嗚嗚——」
恰在此時,遠端的鐵軌上,「轟隆隆」地駛來一輛客運列車——八點四十分,該跑路了!
袁新法有些惶惑,心裡已經漸漸萌生出退怯。
陽光照在鐵軌上,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能清晰地感到,火車車輪「喀嚓喀嚓」地震動著鐵軌,並漸漸與其心跳融為一體。
「叮鈴鈴——」
站台上的警鈴驟然響起,客運火車行將進站,無數噪音攪得袁新法心煩意亂,額角上漸漸有汗水滲出來。
「袁新法!」
江連橫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要是擔心,就把這條人命算在我頭上!有人要是問你,你就說,奉天江連橫,替他給家裡拍門報喪!」
這時,趙正北突然端起槍口,大喝一聲道:「袁大個兒,當心!」
話音剛落,袁新法驚覺一道寒光從眼前晃過。
低頭去看,卻見康二手持匕首,正朝他直刺而來。
「操!」
袁新法終於不再猶豫,掄起柴刀,徑直劈在康二眉心正中,頓時鮮血迸濺。
康二來不及悶哼一聲,心口窩又遭了一腳,癱在鐵軌上不停抽搐。
「嗚嗚——」
火車的聲響越來越近,袁新法終於跳出鐵軌。
不多時,身後便響起一陣「喀嚓喀嚓」的車輪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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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