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風雨寧靜

  第273章 風雨寧靜

  入陣之後,趙三元明明能眺望到莊園的建築群,可無論怎麼前行愣是沒辦法拉近距離,有種望山跑死馬的感覺。

  所以被迫無奈的趙三元很佩服自己,到底是咋想的,竟然能相信粑粑能帶自己出陣。

  心中很抗拒,身體很誠實,他還真就在麥田中時而前進時而轉圈,哪有粑粑往哪走。

  聽說過滿地找牙,沒聽說過滿地找粑粑的。

  而事實上跟趙三元預料中的差不多,此刻的虎子壓力很大,有點要瞞不住了。

  二層主樓的台階前,負責接待事宜的乩手找到虎子安排工作,乩手算是一貫道底層的中堅力量,是各地壇主嫡系中的嫡系,很多教務都是乩手們替壇主運作,好比說石門分壇這種大壇,掛號的弟子少說有好幾萬,光靠分壇主是忙活不過來的,所以要有類似金字塔般的管理機制,至於乩手的編制沒有硬性要求,只要各地分壇主願意,收一個也是收,收百個也無所謂。

  「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我看你還算機靈,又被壇主親自接見表彰過,所以借著好機會培養培養,等明天你也留在議事廳門口候著,只要聽到壇主摔杯為號,你們馬上衝進去,對了,那個穿花布丁的小子哪去了?今天晚上得了空伱們趕緊把衣服換了,別讓人看了笑話。」

  虎子一副格外認真的表情,「領導,您再說一遍,我怕記不住。」

  乩手道士非但沒有生氣,還特別欣慰。

  不錯不錯,是個謹慎可靠的好苗子,隨即又吩咐了一遍。

  可虎子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依舊是大聰明的眼神,「領導,您再說五遍。」

  ???

  乩手道士愣了愣,心想你到底是太過慎重還是腦子有屁?

  給你一對一說了兩遍都記不住?

  「你是不是玩我?」

  「哪能啊領導,主要是您吩咐的不夠具體,比如說摔杯為號是為的什麼號?衝進去是給大領導們茶水續杯啊還是表演節目啊?摔一次和摔多次有沒有具體區別?如果誰不小心沒拿住茶碗,我又該如何應對?」

  乩手道士愣了愣。

  心想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靈性,靈性點懂不懂?這次密談並非是簡單的請客吃飯,三才和點傳師暫且不說,其餘那些壇主都是來者不善,都是帶著人來的,反正說了你也不懂,只要記住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就對了,不能讓石門分壇跌份,不是,剛才我問你那個穿花布丁的小子去哪了你還沒有說。」

  「摔杯為號,不能跌份,我們的地盤我做主,領導我好像懂了,所以領導你再說五遍,我鞏固鞏固。」

  「.」

  甭管是真傻還是裝傻,虎子轉移話題和搞心態的本事毋庸置疑,總能把話給岔過去。

  乩手道士還真就仔仔細細吩咐了好一會兒,對別的弟子都沒這麼上心過,傳幫帶的好模範。

  他真的,我哭死。

  但問題終究是要面對的。

  「所以,花布丁小子到底在哪?我好像從早上就沒看見他的影子。」

  壓力來到虎子的身上,一滴冷汗順著後腦滑落,要是被知道趙三元偷摸離開了一夜外加大半天,後果很嚴重,昨天晚上就有一個外圍弟子想偷偷摸摸回城裡看看老母,被發現後直接人間蒸發,連帶著打掩護的倒霉蛋也沒逃過制裁。

  能進莊園幹活的弟子,未來被重點培養是必不可少的,可誰要是耍小聰明,後果自負。

  要說虎子他不緊張那是假的,因為當他承諾幫趙三元那一刻開始,兩人就是一個繩上的螞蚱,其實兩人都有賭的成分,趙三元賭虎子不會當小人,虎子也賭趙三元會信守承諾回來,別管目的是什麼,某種程度上講堪稱是雙向奔赴。

  緊張歸緊張,但虎子早就想好了各種理由。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發現隔牆沒耳後小聲道:「我那個兄弟被管外圍警戒的調走了,但領導你是知道我們的,跟你是一條心啊,可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我那兄弟哪敢躲啊,只能被迫去麥田裡巡邏了。」

  從邏輯上看,虎子撒的謊並沒有明顯漏洞,因為在莊園裡可不止有一個乩手道士,他們有各自負責的區域,內部卷的很,畢竟剛剛空出來個副壇主的位置,誰都想把坑占上撈錢。

  可乩手道士並不傻,如果是其他時候倒也罷了,暗地裡各自下絆子是常有的事,可這回不一樣,石門密談的規格極高,誰敢因小失大?

  再結合之前虎子的反應,乩手道士不得不懷疑起趙三元究竟去了哪。

  「是麼?那你現在放下手頭上所有的事把他找回來,就說是我的意思,誰也不敢攔著。」

  虎子被逼到了懸崖邊。

  幫趙三元打了這麼久的掩護,已經夠意思了,奈何乩手道士他真不好糊弄,即便是傻狍子到了這時候也該產生懷疑。

  那麼,虎子還有最後的備用方案。

  他先是大喜過望又一臉埋怨的看向乩手道士身後,「兄弟你總算回來了,趕緊的,領導正安排工作呢。」

  乩手道士自然而然的回頭望去,就在此刻,虎子的眼中殺意蓬勃,右手已伸向後腰處。

  之前警惕周圍是否隔牆有耳絕非做做樣子,他是真的好好觀察過,打定主意如果事情敗露就把乩手道士幹掉再挖坑埋了。

  可虎子的殺意又瞬間消失,恢復大聰明的智慧表情。

  因為好巧不巧,趙三元從麥田裡罵罵咧咧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蹭鞋底上的粑粑。

  乩手道士看了看趙三元,又看了看虎子,最後放寬了心,認為自己是最近壓力太大過于敏感了。

  而趙三元正好撞見這倆人後,大腦瞬間進行了一場狂風暴雨,再看到虎子擠眉弄眼打眼色後,鬼精鬼精的趙三元便猜出個大概情況,避重就輕道:「領導有活兒安排?急不急?要不先等我把鞋上的粑粑蹭掉先?」

  乩手道士擺了擺手,「去議事廳看看有什麼紕漏沒有,明天的具體工作問他。」

  說罷他轉身離去,危機算是暫時解除。

  趙三元心中的大石也終於落了下去,「客套話不說了,回頭我必須請你喝大酒,話說麥田裡的粑粑都是你拉的?」

  雖然乩手道士對虎子的懷疑消失,但趙三元對他的懷疑開始成倍增長。

  原來的一些所作所為就充滿了迷惑,況且誰拉粑粑的位置能暗合術數陰陽全都在點上?哪怕是呂祖活過來也不可能陰差陽錯下做到吧?肯定是故意為之才對。

  那麼如果是故意為之,虎子的成分就太複雜了,絕非表現的這般憨憨,而且必須要重新審視一切了。

  他到底是誰?

  身份是什麼?

  為啥要進入石門分壇?

  任勞任怨幫自己打圓場的真實目的為何?

  虎子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你知道我胃腸不好,說拉就得拉啊,根本來不及去茅房,只能就近湊合了。」

  趙三元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麼。

  因為沒必要再去說,甭管虎子目的為何,至少能證明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一貫道做的惡事海了去了,能沒幾個仇家?所以暫時先別刨根問底,正事要緊。

  「行吧,麻煩你這麼久怪不好意思的,你先好好歇著,議事廳裡邊我去忙活。」

  支開虎子後,趙三元低調進入議事廳內,裡邊的布置有多豪華就不用多說了,反正大雄寶殿一比都像窯洞般寒酸。

  換個角度去想,昭示著此次密會的規格有多高。

  兩個三才,三個點傳師加九個分壇主,實力極為強勁,想當初高首被埋伏陰了一波,所面對的強敵是差不多的規格,最後若不是哥幾個和兔子及時趕到,老高他必死無疑,那可是大重九的朱雀老陽。

  後來對上作為點傳師的竇海時,那癟犢子渾身重傷都差點反殺,即便這幾年自己成長了不少,但真要碰到個狀態全盛的點傳師,誰勝誰負真不一定,更何況還有兩個三才。

  誠然,師父絕對更強,可要是有更好的辦法,總比真刀真槍來的輕鬆。

  所以趙三元的辦法非常簡單粗暴。

  他從懷裡掏出軍用級的炸藥和幾枚手雷,趁著周圍沒人注意時,悄悄的黏在檀木椅子下面。

  幾年下來趙三元是看透了,這年頭啥玩意兒都沒有爆炸來的痛快,任你三頭六臂都沒用。

  只待時機成熟,全都轟上天屁股炸開花。

  「藏啥好東西呢?」

  耳邊一聲疑問,給趙三元嚇的差點沒把手雷拉壞給拽開。

  回頭看去,發現虎子不知道啥時候湊到了身邊,一臉疑惑,「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吃獨食啊?太不夠意思了。」

  趙三元翻了翻白眼。

  他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吃獨食?

  你全家都吃獨食!

  真想把手雷塞你嘴巴里!

  「餓了是吧?走走走,咱們先吃飯去,這裡我都檢查完了,一切正常。」

  趙三元拉著虎子不由分說的往外走,長這麼大頭一回對一個人這麼無語過,希望他沒有看清自己布置的是什麼東西,其實看清也不怕,炸藥和手雷全都是奉軍嫡系用的高端貨,就說那手雷吧,花旗國最新款MK2,別說是老百姓了,炎黃絕大多數軍人連見都沒見過,離遠了看還以為是個小香瓜,所以虎子才說趙三元吃獨食。

  一夜無話,躺在大通鋪上的趙三元難以入眠,他腦中一遍又一遍過著計劃,推演著什麼地方存在漏洞。

  暴風雨前的寧靜。

  明天,便是見真章的時候,是否能找到那些秘密的答案,是否能將這波大魚一網打盡,就看明天了。

  如果說真有變數,肯定是身邊鼾聲大作的虎子,這老兄的身上充滿了未知,趙三元只能用直覺判斷他是友非敵,可光靠直覺並不保險,因此從議事廳出來後,趙三元跟他寸步不離,謹防他當老六。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虎子當真想要搞破壞,他難道對自己一點都沒有戒心?按理說虎子不難看出自己是個臥底吧?

  每當想起虎子的問題,趙三元的腦殼都要冒煙了,因為真看不出啥眉目,就是個有秘密又有趣的憨憨。

  輾轉反側下,太陽照常升起。

  而莊園內的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

  巳時,第一路『客人』到達,晉省定襄縣分壇主。

  然後是熱河省承德分壇主。

  察省萬全縣分壇主。

  有的比較低調,隨行人員只有幾個,坐著馬車不顯山不露水。

  有的竟然組成了車隊,好幾輛進口小轎車,排場十足。

  主樓台階上,石門分壇主孔霞一身道袍,笑容和善,熱絡的跟著來客寒暄打招呼,而角落裡的趙三元沒辦法去仔細觀察一個個邪教頭子,不過從他們身上都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這幫癟犢子玩意兒,實力最低也是黃愛民那個程度,只強不弱。

  身在龍潭虎穴,趙三元的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甚至每一個眼神都不能引來過多的注意,說是如履薄冰絲毫不為過。

  心態極好的他,手心也漸漸有了細汗。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架起機關槍全給突突了,但他明白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頂多是想想過把癮而已。

  傍晚,十幾位高級領導在偏廳用餐,那邊不需要趙三元等人伺候,所以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據說是其樂融融推杯換盞。

  直到戌時左右,正戲開始。

  頭子們逐一進入議事廳,莊園外大風凜冽。

  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趙三元總算有機會去觀察他們。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有的穿著道袍,有的穿著便裝,優哉游哉品著香茗。

  老的面容慈祥,小的笑容陽光,光從表面上看跟邪教頭子萬全不沾邊。

  但趙三元太明白一貫道有多邪惡,他的眼光重點放在為首的那幾個人身上。

  四男一女。

  點傳師。

  三才。

  具體名字暫不知曉,可氣場確實比那些壇主要強大許多,這是趙三元接觸到最高級別的一貫道高層,而那名女點傳師的檀木大椅下邊,便是炸藥手雷的隱藏處。

  待所有來賓全部落座之後,是久久的沉默。

  每個人都不說話,不是品茶就是閉目養神。

  氣氛陷入怪異的凝重,壓的人喘不過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