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真敢幹啊
面對審判這種事,趙三元從未經歷過。
哪怕他主動進入陰曹,也依舊沒想著真正去面對哪一位閻羅王,只計劃翻看生死簿後想辦法開溜。
但天有不測風雲。
很多時候你以為自己是大局觀,結果卻是腦血栓。
當著楚江王的面翻看生死簿是種什麼體驗?
答:獲得絕對優先資格,直送殿內接受審判!
管他什麼窮凶極惡的陰魂都得往後稍稍。
二殿內邊緣,排著隊等候的陰魂們都向殿內正中的趙三元,投去各式各樣的目光。
好奇、驚訝、費解、敬佩等無所不有,都猜測這到底是哪路猛鬼,竟然能讓最講規矩的陰曹改變審問順序。
聽說過投胎插隊的,可沒聽說過見閻羅王還著急的啊。
紛紛猜測是這小子是否走了後門,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徹底打消。
因為守在趙三元四面八方的足有十名鬼差,規格奇高,看架勢就知道這小子肯定窮凶極惡。
前方。
楚江王高坐正首,明鏡高懸,這尊大神的相貌與之前稍有不同,大概四十餘歲年紀,但從眉眼和八字鬍不難看出有著九成相似,他左右兩側各有判官執筆,氣氛極其肅穆。
「說說看,現在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楚江王倒是沒有橫眉豎眼,他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沒有讓任何陰魂看到他努力憋笑的表情。
坐殿陰曹無數個年頭,撞槍口上的陰魂還是頭回遇到,這個大樂子光是想想就能笑幾千年。
「釣魚執法!你們陰曹釣魚執法!」
趙三元自然是不服。
誰他媽能想到十殿閻羅之一的楚江王不審問陰魂,卻在走廊里跟沒事鬼似的瞎溜達?
當領導的都這麼閒?
「放肆!」
「大膽!」
左右判官盛怒之下拍案而起,霎時間無數拘魂鎖鏈從殿內的火盆中迸裂沖向趙三元。
與城隍游神所使用的拘魂索不同,這些拘魂鎖鏈對陰魂有著極大的傷害,被捆鎖後要承受的痛苦成倍增加。
但楚江王輕彈鎮尺,所有的拘魂鎖鏈在趙三元的四周化為飛煙,消散於無形。
「他有說這番話的理由,無須責罰。」楚江王笑著解釋:「身為十殿閻羅之一,我自有神通妙法,分出幾縷神韻並非難事。」
趙三元當然明白這些正神絕不能以常理視之,就像守鬼門關的兩尊門神,它們在守關的同時,亦可分出神韻穿越陰陽兩界,更何況是鼎鼎大名的楚江王。
問題是,這老犢子早不分晚不分,偏偏自己進入陰曹後分!
現在回想起來他就像是預先準備好等待自己一般,在快到達丁戌二十八號房間的時候,走廊里看不到其他陰魂並非運氣,肯定是楚江王刻意為之。
激活守門的石獅子鬼差也是特意演的一齣戲碼,他猜到自己大概率奔著生死簿而來,所以順勢為之,想看看自己目的究竟是什麼。
「沒錯,我是在刻意等著你。」
仿佛能看穿趙三元的心思般,楚江王的雙眼既清澈如水又智慧如淵,任何陰魂在他面前都藏不住任何秘密。
「當伱摔碎水瓢之時我就已經感應到你並未飲下迷魂水,如此怪事少之又少,我自當要調查一番,卻沒料到收穫頗豐。」
這一句收穫頗豐的分量太重。
趙三元心頭苦笑著。
合著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暴露身份,喝沒喝迷魂水人家楚江王門兒清的很。
這倒怪不得幫忙的老陰差,估計連他也不清楚。
只能說太小瞧地府,也太小瞧楚江王。
想想也是,人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是封疆大吏功勳卓著,壽終正寢後被欽點為坐鎮陰曹的閻羅之一,不知判了多少陰魂,能力肯定遠超想像。
啪——
楚江王拍下驚堂木。
「沒有喝下迷魂水也無妨,開善惡玉壁,升堂。」
左右判官各伸出一指,光華點點閃爍,逐漸在殿中凝聚成半透明的玉璧,潔白無瑕沒有半點污垢塵埃。
原來即便是陰魂不喝迷魂水,陰曹也有辦法來評斷德罪,區別只是親口說還是親眼看。
右判官橫起一張捲軸,聲音清冷。
「趙三元,生於丙午年丙申月丙午日未時,陽壽虛有二十三萬五千五百一十六個時辰。」
「年幼時父母雙亡,由他人救助撫養,生性喜怒無常,易暴易怒,無親血親子嗣,攜地仙大堂口,頂香弟子。」
「生年共造殺業二十九起,虐殺四人,間接因他死亡者兩人,損傷他人肢體四十次,按罪當發配三大獄、十六小獄受罰輪迴八萬六千.」
隨著右判官的聲音,白壁就像是被潑了一大盆墨汁染黑大半點點飛濺,並且逐漸流動,大有將整個白壁染黑的趨勢,並且隱隱有趙三元生前所作所為的畫面浮動,堪稱情景再現。
趙三元對此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形式只是表面,重要的是說得對不對。
論罪行方面的統計,陰曹肯定是權威中的權威,絕不會有丁點錯漏。
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真正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自己間接而死等等。
雖然還不清楚要去哪三大獄和十六小獄,也不清楚受罰八萬多個來回需要多長的時間,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有罪受了。
角落裡一排排的諸多陰魂同樣感嘆著。
心想之前也看了不少生前犯罪的陰魂們,可論罪罰嚴重者誰也趕不上這小子啊。
估計他就算償還罪業走出地獄,來世應該做不得人了,頂多是些飛禽走獸。
這時左判官攤開一張捲軸。
「乙丑年八月廿二,傷奉省建政司鐵路工程隊三十五人,雖有傷人之實,但有救人之因。」
左判官神身前有一個精巧銓稱,以竹片做橫樑,絲線為提紐,兩端各懸一銅盤,當他的這句話說完後,捲軸里泛出一黑一白兩道飛煙,盤旋中竟化為兩顆心臟,分別落在銅盤裡。
銓稱指針搖搖晃晃,最終直直指正上方不偏不倚,黑白心臟重量完全一致。
「乙丑年九月初一,殺一人,傷一人,與同伴救李家十七口。」
話音剛落,銓稱銅盤上的白色心臟猛地一沉,指針向左挪動三刻半,緊接著從銓稱綻放一道白光融入玉璧,清散了許多墨色。
周圍一片譁然。
不少陰魂們都發出感嘆。
知曉那塊玉璧上的墨色代表著生前所犯罪業,但並不會因它直接來審判陰魂,接下來還要逐一核對審理,也就是左判官身前的銓稱,上面稱的是良心與噁心,如果良心更重,就會驅散玉璧上代表罪業的墨色。
有前有後,有因有果,看似黑白分明,實則與非黑即白迥異。
「乙丑年九月廿八,殺一人、一妖、二十五隻野狸,有救人之切,亦有嗜殺殘忍。」
這一次,銓稱銅盤上的黑色心臟更沉重,指針向右挪動,射出的黑光融入玉璧,顏色又深了些許。
趙三元的心態也開始有了變化。
從最初的隨機應變,到現在的忐忑緊張。
相信任何陰魂面對這個場面都不可能保持平靜。
因為它稱的是今生今世的善惡德行,無論是罪還是功,都是在塵世的絕對意義。
並且能不去地獄肯定沒誰願意主動去受罪。
所以趙三元緊緊盯著銓稱銅盤,盯著代表自己善惡德行的兩顆心。
「乙丑年十月二十五,與同伴干涉鄭家屠戶因果報應,鄭妻間接因你陷入困境,這個業需要你來背。」
黑色心臟又重了幾分,之前玉璧被白光碟機散的區域全無,墨色越來越重。
趙三元微微嘆了口氣。
應有的結果。
民間異人幫事主解決各類問題之後,雖有錢財上的報酬,可一些果報業力都將轉移到自己身上,若還有陽壽,那就要犯弊缺,背多了的話瞎了眼瘸了腿再正常不過,所死亡,就如現在這般一起清算,誰也逃脫不掉。
「乙丑年十一月廿四,殺一人傷一人,與同伴救下王家父女,銷毀煙土七百二十六兩。」
殿內亮如白晝,光彩耀眼!
玉璧中所有的墨色在這一刻全部被驅散,潔白無瑕!
由此可見,銷毀煙土的功績會間接救下多少人,積攢多少無邊功德,單單是殺死黃愛民和救下王家父女,恐怕不可能有這等景象。
也不知當年虎門銷煙的林公在陰曹內評判一生時會是怎樣的場面。
「乙丑年臘月初十,救一人,間接因你而死一人。」
說的應該是竇海和拉二胡那小子。
趙三元內心感嘆判的真他媽准啊。
左右判官各自合上捲軸,對正首位置恭敬作揖。
從升堂開始,正首上的楚江王就沒說過半個字,一直安安靜靜的旁觀著。
直到兩位判官行使職責後,他再拍驚堂木。
「有犯則罰,有功則赦,有惡則罪,有德則賞。」
「堂下趙三元生平有善有罪,但瑕不掩瑜,所殺所傷皆事出有因,善惡玉壁已給出答案無需覆審,本王在此審決,不予責罰不予獎勵,即刻派遣陰差將趙三元送回陽界塵世。」
「哦對了,再告訴下邊以後招子放亮點,陰陽有隔別輕輕鬆鬆就放走陰人入鬼門關。」
嚯~
陰魂們驚嘆連連,最開始以為這小子肯定要被送往地獄遭罪受刑許多許多年。
怎料是看了場精彩絕倫的審判。
不以絕對善惡論處。
你為了救人而去殺人,不一定會遭到責罰,要看因果。
你好心辦壞事,哪怕結果是好的,也要背負業力。
公道只在人心,在場除了趙三元外有一個算一個,都對判決結果沒有任何異議。
對,除了趙三元。
「慢!!!」
「啥玩意兒就把我送回陽間塵世?」
「問過我了麼?」
「我同意了麼?」
「合著白來一趟是吧?」
趙三元直接炸了毛。
對這個結果絲毫沒有預料得到。
本以為要麼是被送去地獄受罰要麼是被送出陰曹繼續下一站,怎料楚江王直接下了張回程票。
那折騰來折騰去有啥意義?
況且上官白兔可還在陰曹外邊等著。
自己單獨被送回去的話,她想去救高首也必須進陰曹,萬一兔子她曾經做了什麼抱孩子下井偷老頭拐棍的事被送往地獄,那踏馬哭都沒地方哭。
即便她能過了陰曹找到了高首,屆時他們倆如何穿過一關又一關逆走黃泉回陽間?
總不能沒救出來人還得搭一個吧?
不行!
絕對不行!
得想辦法讓楚江王治罪!
媽了個巴子真造孽啊,在陰曹里閻羅王前主動找罪!
「我有罪,我有罪啊,身為活人卻擅入冥土,這肯定有罪吧?」
楚江王搖了搖頭,輕笑道:「從始至今走陰之事在地府都不算什麼大罪,那些來了卻回不去的人要麼是自身出了意外,要麼是自身有罪被扣下,你的性質不同,直接遣返即可。」
趙三元哪裡肯罷休,想方設法給自己找罪,「賄賂!對對對我過忘川河時賄賂了陰差,這總該是罪吧?」
奈何楚江王依舊搖了搖頭,「你首次入地府,不懂規矩情有可原,要怪也是怪知法犯法收取賄賂的陰差,那個誰,有空去查查他是坐那條船過來的,檢票的陰差是哪兩個。」
自曝再次被化解,趙三元急得都快哭了。
心想您老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我這都主動找罪了,你咋還往回擋啊?
「那個.生死簿!我偷看了生死簿!而且您老在旁從頭看到尾,這總算一罪了吧!」
這話一出,諸多陰魂連帶著左右判官和鬼差們都渾身一機靈。
乖乖!
帶著閻王爺翻生死簿?
你小子是真敢幹啊!
「我想你對陰曹事物有著很深的誤解,首先陰魂根本接觸不到生死簿,更不知道它在哪,所以並無相關罪條,而且你時是並不知曉本王身份,在守門鬼差攻擊之際沒有扔下我拖延時間,反倒是施加援手,最重要的是,當你面對生死簿時從沒有半點心思想要篡改陽壽,結合以上種種,自是談不上罪罰。」
看著堂堂楚江王和年輕陰魂的極限拉扯,周圍陰魂們都看傻了。
這是要鬧哪樣啊?
難道喝多了迷魂水喝傻了?
左右判官和鬼差們也沒好到哪去,都是滿臉懵逼。
它們倒是明白楚江王說的話都有理有據,的確不能因為這些事給趙三元定罪。
可問題是趙三元這麼做到底是為了啥?
地府又不管飯
而趙三元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後悔自己活著的時候沒多干點壞事。
瞧著鬼差圍過來準備強行遣返,趙三元是絞盡腦汁的去思考,還真就讓他想到了機會。
「趴牆頭!我小時候趴牆頭看女人洗澡,大姑娘小媳婦,成親沒成親的算下來至少有千八百個!」
楚江王仿佛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泛著身前一本簿子慢悠悠道:「有是有,只不過那時你年紀尚小,是撫養你的師父所決定,罪不在你,可惜啊小子,如果你下山之後偷看哪家姑娘洗澡我還真能治你得罪。」
何為罪?
何為懲罰?
因人而異罷了。
在楚江王看來,將趙三元就這麼送回陽間便是。
倒不是說有意為難,唯心而論的話他倒是挺欣賞這小子的,但坐鎮陰曹就要秉公處置,不能徇私不能枉法,換做其他陰魂到此也會這樣去判。
若以後這小子陽壽盡了再入地府,到時候評判功德時看看能不能給他謀個好差事。
正當楚江王暢想未來時,趙三元開始極限反殺。
「我燒過神像。」
「簿上有著記載,燒了打鐵花是救人心切,當不得罪惡。」
「為了勁更大,燒前我澆了童子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