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雲琪和雲暖,驚得是雲太太竟然給人行過妾氏的斟茶禮,呆的是......所有的事情都讓人目瞪口呆啊。
就是凌夏也有點愕然,她知道雲暖的母親陳太太才是雲處長的正妻,卻不知道兩人竟然已經離婚了。
這怪不得她,離婚一事就是陳家人,陳大舅陳二舅他們都不知道,更何況外人。
雲琪說完那句,原先的羞臊惱怒也沒有了,腰杆子也直了起來,她舒了口氣,仰了臉,對著阿暖居高臨下道:「你母親的確是前朝舊式包辦婚姻下嫁進陳家的,但那是前朝,現在已經是新政府了,父親和我媽咪在英國是在教堂中,神父的見證下行的婚禮,簽的是新政府的結婚書。」
「而你母親,父親一回國就已經跟她離婚,所以我媽咪才是嫡妻正室。只不過是父親可憐你母親,知道她一個舊式女子離了雲家就無法生存,這才允了她留在延城鄉下老家的。」
此時的她哪裡還記得袁蘭繡跟她說的,什麼要好好哄著阿暖,跟阿暖好好相處的話?
她自己的名聲才是頂頂重要的,否則將來她還有何臉面在學校待下去?
阿暖聽著雲琪將自己那便宜父親極力掩著的事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開,還什麼「可憐你母親......允了她留在鄉下老家......」,阿暖可半點也沒有惱怒,不,她心中簡直是樂開了花。
母親要離了雲家,父親和母親離婚一事,早晚都要暴出來,要怎麼暴,如何暴,可是大學問了。
她這日一回到家,就急書了一封家書至延城,「傷心欲絕」地哭問祖父祖母還有母親,是不是父親和母親已經離婚,已經毫無關係,是母親離了雲家就生存不了所以這才賴在雲家不走的......這且是後話。
且說雲琪義正辭嚴的說完這麼一番話,阿暖還沒出聲,旁邊又一個輕笑聲傳來,還是凌夏凌大小姐。
凌夏不知道會發生這種神轉折,她瞅著雲暖聽完雲琪這番話後的面色,可半點沒有惱怒的樣子,心念急轉,覺得既然是自己開了頭,也總該自己掃掃尾,遂笑完,就狀似疑惑道:「咦,那就奇怪了。」
「雲琪,你說你父親是先包辦婚姻娶了雲暖的母親,然後才留洋,在英國才和你媽咪在一起。那為何你是姐姐,雲暖是妹妹啊?那是你媽咪還沒嫁給你爹地前,就先生了你啊~~~」
這話既毒還誤導人。
可以理解為「你不是你爹親生的,是你媽帶進雲家的」,或者至少「你媽跟你爹不僅是無媒苟合,還未婚先生了你,就是常說的奸生子」。
雲琪剛剛挺起的腰杆子像是被猛拍了一拳,也不知是疼得還是氣得渾身打顫,血液下不去,全漲在了臉上。
她瞪著凌夏,嘴唇顫抖,怒罵道:「你,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齷齪?我,我是早產,早產!難道我的家事都要跟你解釋嗎?」
一邊說著,一邊眼淚都迸了出來。
「嗤,早產就早產嘛,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像是被人戳破了什麼醜事一般,不過是奇怪問上一句,就說別人齷齪,到底是自己心虛,還是腦子裡整天不知道都在想著什麼呀。」
「還說什麼人家陳太太離了雲家生存不了,你莫不是笑話,陳太太可是陳家的姑奶奶......」
凌夏嘀嘀咕咕的,外面卻是傳來了「叮,叮」的上課鈴聲,被驚得頭暈目眩的眾人或魂未歸位或意猶未盡的走回自己位子上,眼睛還不時在雲琪和雲暖身上打著轉。
這日放學,雲琪上了雲公館過來接她的小轎車,司機高叔卻遲遲不開車,一直往校門口張望著什麼,雲琪頂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勉強維持著貴女的風範一整天了,早就快奔潰,此時坐在車中,離了眾人的目光,見高叔還不快走,氣極拍著車板斥道:「看,看什麼,還不快走,快走!」
高叔被自家大姑娘的樣子給嚇了一跳,雲琪過往都是嬌俏可人的形象,對待下人也和和氣氣的,什麼時候這般發過脾氣?
他結結巴巴道:「姑,姑娘,老爺吩咐了,讓,讓我往後要接了姑娘和二姑娘一起走。」
雲琪一呆,然後瞬間淚崩,胸-脯被氣得一起一伏的,只覺得要炸了。
連自己家的下人都敢欺負自己了!
她在後面怒踹了兩腳前座,就咬著牙尖叫道:「走,走,快走,不要等她,快走,聽到沒有!」
高叔成功被雲琪瘋狂的樣子嚇倒,急急的坐回駕駛位,最後又看了一眼校門口,在後面雲琪怒拍的催促下,膽戰心驚的匆匆開車走了,只想著或者趕緊送大姑娘回去,回頭再來接二姑娘。
畢竟大姑娘才是老爺和太太的心頭肉,得罪不得。
汽車絕塵而去,直到再看不見影,阿暖才從暗處慢騰騰的走出來。
凌夏剛剛一直在校門口,她看到雲暖隱到暗處,再看到雲家的司機載著雲琪離開,猶豫了一下,就跟自家司機說了一聲,走到雲暖面前道:「雲暖,今天蕭玉如的新戲開拍,我想去片場看看,你有興趣嗎?看完了,我送你回家。」
北平的電影剛剛興起,其中最大的電影公司就是凌家開的「凌氏影業」,蕭玉如正是凌氏影業捧起的當紅女明星。
阿暖轉頭看她。
凌夏在她「我們很熟嗎」的目光下有點尷尬的笑了笑,「嘿嘿」了兩聲,道:「抱歉,今天是我魯莽了,我請你吃飯賠罪怎麼樣?」
說完又咧了嘴笑了笑,道,「你晚點回家,才好等他們收拾好了心情,看看他們是喬裝成什麼樣子面對你不是?」
阿暖笑了出來。
她是知道凌夏的,早就聽二舅提起過她,道「性子很好,直來直去的,你肯定能跟她玩得來」。嗯,說出來的話是直來直去的,但心思卻七彎八繞不知多玲瓏,這樣的直阿暖的確還挺喜歡的。
她點了點頭,應道:「嗯,就去片場。」
她也好奇現在的電影片場是怎麼樣,還有那個鼎鼎大名的當紅女明星,該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大美人吧。
當晚,雲公館。
阿暖回到雲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離學堂放學的三點已經有整整五個小時,她一進雲家大門就感受到了裡面的低氣壓。
然後袁蘭繡看到她進門,陰沉的面色迅速消失了去,擠出了個又擔心又關切的笑容迎了上來,道:「阿暖,你可回來了,你去了哪裡,你父親和我一直找你找不到,只差要打電話去陳家尋你了。好在女學門禁那邊有人看到你上了凌家姑娘的車,我們這才稍微放心了些。」
阿暖仔細的看了她一眼,再看廳中坐著的雲琪和雲佰城,雲琪低著頭,但阿暖還是依稀看到她眼睛紅腫,而雲佰城,阿暖眼睛看過去,就對上了雲佰城森冷的目光。
阿暖心中一哂,想來今天的事雲琪已經跟雲佰城和袁蘭繡好好告狀了,而袁蘭繡為了她不知道的什麼目的,都到這地步了,還是不願跟自己撕破臉,而且還成功的安撫了雲琪。
看來所謀甚大啊。
雲佰城看著雲暖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已經怒火滔天,但他也知道不能只聽長女一面之辭,語氣森寒道:「今日在女學,你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母親才是雲家明媒正娶的嫡妻,說太太只是個姨娘?」
阿暖挑眉,靜靜回看著雲佰城,道:「難道不是嗎?」
袁蘭繡面色尷尬,溫柔勸道:「老爺,阿暖剛剛回家,這些事可以以後再......」
「那凌家女可污衊你姐姐是我和蘭繡婚前所出?」雲佰城沒理會袁蘭繡的勸阻,眼睛噴火,緊緊盯著阿暖咬牙切齒的問道。
阿暖笑道:「污衊不污衊我是不知道,但她說過的確是......」
「孽女」,阿暖的話音未落,雲佰城就抄起身旁的茶杯向著阿暖猛力的擲去,阿暖讓開,那茶杯便「砰」一聲砸到她身後的牆上,碎瓷湯水和茶葉四散濺開,只嚇得廳中的眾人都是一哆嗦......除了阿暖。
雲佰城生氣,並不單止是為了維護袁蘭繡,維護長女雲琪。他維護的是他的面子和尊嚴!
他清清白白的名聲全因著這個孽障給毀了!
謠言可畏,且一傳十,十傳百,後面就不知道給傳成什麼樣,遲點就變成長女不是自己的女兒,自己不知道怎麼就給戴了個綠帽了!
還有自己和陳氏離婚一事,原本現在的狀態相安無事,最是完美,卻被這個孽障給攪和了出來,後面還不知道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