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廖珩帶著阿暖一起回到了廖家主宅。
兩人先進的主院,他們到時主院中已經有不少人。
廖老夫人有三子兩女,長子就是廖珩的父親廖伯康,時任嶺南海務總司司長,次子廖仲明,是嶺南財政司司長,幼子廖季同是閩州軍區司令,廖季同的太太和孩子都跟著他在閩州住著,並不在越州城。因此此時院中除了廖老夫人,便主要都是大房和二房的女眷,有廖珩的嬸娘二太太程氏,還有他父親廖伯康的姨娘路氏,以及大嫂甄氏和二嫂周碧雲,還有兩房的幾個孩子。
兩人一到院中,阿暖便感覺到了些異樣,其實大家都在笑著,但阿暖還是察覺到了那麼一絲不同於往常的味道,廖珩握著阿暖的手緊了緊,低頭對她安撫的笑了笑,便拖著她上前給廖老夫人請安。
只是不過打了個招呼,老夫人便打發了廖珩讓他去他祖父廖老太爺的書房去說話,廖珩離開前阿暖轉頭看他,他便溫聲道:「你先陪祖母說話,我去去就過來。」阿暖點了頭,他這才離開。
兩人的互動看在別人眼裡,廖老夫人的神色就緩了下來,原先暗藏在眼底審視的目光也消散了去-她是知道那批文之事的,她雖不知道內情,但她相信自己孫子,此時見兩人親密,並不似有芥蒂,便知其中必有隱情,便也就放下心來。
至於其他人,其他人剛剛也一直在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因為這幾日他們都聽說了外面傳的一個流言-外面都在傳廖家三少的未婚妻曾經是前朝皇室王子金雲徹的情人,據說兩人在美國過從甚密,還有過同居一室數日的記錄,更別說什麼一起騎馬出遊用餐喝下午茶了。
金元徹,便是陳澈之的本名,他恢復了前朝皇室的身份,自然不會再用陳澈之這個名字,且為了不牽連陳家,外人皆不知他和陳家的關係,只當他之前一直是跟著慶安王生活在美國。
廖家的人,除了極少數幾個知道金元徹就是陳澈之,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聽了這傳言,自然心裡就要過上幾遍。
此時見到兩人互動,想到廖珩可不是個能忍這種事的人,想來多半又都是那些不知道哪個想要做廖家三少奶奶的女人或家族暗戳戳放出的話了。
待廖珩出了門,二太太程氏就笑著跟廖老夫人打趣道:「母親您以前還總是擔心我們家三少不肯娶親,或者他就算娶了妻,對人家也是冷冰冰的,家中便沒個家味,但誰能想到現在最疼媳婦的竟然是他呢,平日裡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但凡我們單獨拉他媳婦多說會兒話,就又是安撫又是叮囑,難道我們還能生吃了他媳婦不成?」
阿暖向來大方,以往還能調笑回去,但也不知是不是因著她和廖珩這幾日剛剛有了肌膚之親的緣故,此時聽了二太太的話臉就有些熱,她本來就生得嬌美,此時面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霞色,便顯得越發的嬌艷動人。
別人看得或驚艷或好笑,唯有一旁一直在觀察著阿暖的周碧雲心裡就升起了一陣陣的苦澀和失望-她以為發生了金元徹那件事,就算廖珩對這位再上心,不肯解除了婚約,但兩人關係至少也會受到影響-可現在阿暖這個樣子,分明還是被廖珩放在手心裡如珠似寶的寵著......她本意也不是要破壞這兩人的關係,但眼見了這樣子的阿暖心裡還是十分的不是滋味。
周碧雲的父親也是嶺南軍中的要員,她和廖珩的二哥廖玠的婚事是廖玠的生母路姨娘還有周家一起推動的-為的是讓廖玠在軍中的地位更穩,而廖玠生得俊美,周碧雲對他也很動心,但廖玠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廖玠是個冷情的工作狂,在外也沒有什麼鶯鶯燕燕-以前周碧雲是滿足的,可這一對比,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和黯然了-她以前以為廖家兄弟多是如此,現在才知道,不過是因為對著不同人罷了。
不過此時沒人注意周碧雲。
廖老夫人聽了二兒媳的話,就一邊喚了阿暖到自己身邊坐,一邊笑道:「你這是在跟我旁敲側擊嫌老二對你不好嗎?若是這樣,回頭我就說說老二,讓他也多學著些。」
廖老夫人向來說到做到,哪怕是玩笑話也會認真負責到底,她這兒媳婦都快有了,可不興這個的,因此二太太一聽這話就立馬打住了調侃阿暖的話,笑道:「其實我們三少哪裡需要擔心什麼,有老夫人護著,就是神仙也難欺負她媳婦一根頭髮。」
廖老夫人「呵呵」笑了笑,將上了前來的阿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細細看了她一眼,再問了問陳家的情況,陳老太太和陳氏的身體如何等等,眾人說笑著,廳里的氣氛也就越發好了起來-先前阿暖感覺到的異樣也已經再無蹤影。
但此時廖老太爺的書房氣氛卻是截然不同。
書房。
廖珩一入到書房,便看見了坐著的祖父廖老太爺,還有一旁站著的父親廖伯康和大哥廖玘。
廖老太爺看到他進來,等他站定,便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徇私情,發放批文將保皇黨走私的軍火給放行了。」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廖珩聽言神色半點不變,更沒有去看一旁的父親和大哥,只正色道:「祖父,我的確放行了那批軍火,但卻是因公,而非徇私-我已經收到燕北傳來的消息,現在那批軍火已經在燕北軍的手中了-我之前便已經和燕北軍那邊說定,要將這批軍火賣給他們。」
廖老太爺聽言定定看了他幾秒,然後很淺的笑容一閃而過,道:「嗯,很好。」
「不過,那外面傳的你媳婦私盜你的批文,給金元徹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沒說的自然還有外面竟然傳孫子未婚妻是金元徹以前的情人的事。
廖老太爺當然知道金元徹就是陳澈之,不會有這種誤會-他只是想說,孫子怎麼會讓這種流言給傳了出來?
廖珩道:「批文是我給了雲暖,讓她特意在我離開越州時交給金元徹的-唯有這樣,莫真才不會設防。」
頓了頓,又道,「待我和雲暖成親之後,便會送陳家人離開越州去美國-屆時會將陳家和金元徹的關係流出去,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不必理會了。」
廖老太爺點頭,既然孫子心中有數,他便也不再過問,接下來問的便皆是軍中之事了-那批文一事,也並非是廖玘跟他說的,那事既然有人能傳到廖玘耳中,自然也瞞不了他。
這事在廖家算是翻了過去,但外面卻還有後續-這事的始作俑者雲琪,不,尹琪,廖珩雖不屑和一女子計較,但卻也不願任她留在嶺南興風作浪,他只吩咐了林滿一聲,尹琪就收到了香港大學拒絕她入學的通知,緊接著,她便又接連遭遇了兩次意外。
第三日,陳家,阿暖書房。
「二叔?你今日來尋我有什麼事嗎?」阿暖看著對面坐在扶手椅上的二叔雲伍城溫和地問道。
雲伍城性子忠穩,向來很有分寸,也不喜歡叨擾別人,他知道阿暖對雲家有些心結,所以雖然幾個月前跟著阿暖到了越州城,但除了允許女兒雲萱常去尋阿暖說話,他自己還很少主動過來陳家來尋阿暖,就是連太太柳氏都約束了-可現在不僅難得的過來了,還跟阿暖提出要在書房說話-顯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阿暖,」雲伍城面色有些暗沉,他有些艱難道,「阿暖,昨日你大姐......阿琪,她過來尋過我。」
阿暖挑眉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己二叔,雲琪,尹琪?她尋自己二叔做什麼,還令得一向有分寸的二叔特意來尋自己?
「阿暖,她想見見你。」
阿暖更是一愣,在發生了背後污衊自己,造謠壞她名聲之後,自己未去找她,她還想見自己?為了什麼?
阿暖搖頭笑道:「二叔,我早已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其實以前也沒有,她想見我,我卻沒什麼興趣見她。」
雲伍城聽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道:「阿暖,她現在過得很不好。袁氏有錯,但她其實卻是無辜的,她的確是我們雲家的女兒,你的大姐。我們雲家,對她本應有教養之責,而不是先教之不當,等她做了錯事,就嫌她辱了門楣,將她除族再掃地出門。你父親......我們雲家那般做,是對不起她的。你不知道,她在京中......」
說到這裡面色越發難看,有些難以啟齒道,「袁家不堪,將她們母女賣到了尹家,你不知道,尹家那幫畜生,是怎麼對待她的-她現如今好不容易擺脫了尹家,來了嶺南,實乃萬幸。阿暖,我知道你不喜她-其實我也不喜她的性子,但她性子雖虛浮了些,卻也並無大惡,她有心好好在嶺南過尋常的日子,可是卻因著那雲家棄女的身份處處碰壁-解鈴還須繫鈴人,阿暖,扶她一把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對她來說,卻是一輩子。」
阿暖:......
她看著自己二叔,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和雲琪對他來說,其實也是一樣的,都是他的親侄女。
不過他若是想盡他那叔叔的心,她不會去攔他,但她卻不會做什麼爛好人。
她道:「二叔,你最近有聽說過我和前朝皇室的那位皇子金元徹的謠言嗎?」
雲伍城皺眉,道:「無稽之談,阿暖你不必在意。」他的確聽到過-甚至還有人想旁敲側擊的跟他打聽,讓他十分惱怒-他未見過金元徹,並不知道金元徹就是阿暖的二舅陳澈之。
阿暖一笑,道:「你知道那個謠言的始作俑者是誰嗎?就是我那位大姐-就是她在福玉樓遇見了三爺的二嫂,從那裡將謠言傳出去的。二叔,您說這樣的情況,我還要念著她是我那位父親的親生女兒,去行舉手之勞,扶她一把嗎?」
雲伍城的臉色一僵,他剛想開口問阿暖是否能確定-但想到尹家和保皇黨的關係,想到雲琪和莫真的關係,他便知道此事便是**不離十了-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起身黯然離開了-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那大哥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