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聽完雲萱的哭訴,重複了最開始的問題,問道:「阿萱,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雲萱抬頭看阿暖,她想起阿青那日掩著聲音偷偷跟自己說的,「......姑娘,二姑娘即將嫁給那位廖家三爺-聽說是個地位很高的,就是大老爺得罪了袁家仍能繼續做著官兒,說多半也是因為廖家的關係。您看,二姑娘都做出逼大老爺斷絕關係,家門不入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了,但老太爺和老太太卻仍是處處捧著二姑娘,所以只要二姑娘肯幫姑娘,姑娘就肯定不用再嫁那些人家了......就是二姑娘認識的人家,肯定也都是些好人家......」
雲萱抬頭看著阿暖,淚眼朦朧中,看到阿暖略帶了些同情的看著自己,小臉仍是像小時候一樣漂亮得像是能發光似的。
她的腦子亂亂的,她很羨慕阿暖,自小就很羨慕,她總是有很多她沒有東西,跟著她好像每天的日子都能格外有意思些-雖然她不管怎麼努力,但是總會什麼都比不上她-但她也無所謂,因為以前自己至少有疼愛自己的父親娘親,這是阿暖比不上自己的,她生活在父親和娘親打造的一個堡壘里,然後外面又可以什麼都跟在阿暖後面-她以前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麼幸福又幸運。
她搖頭道:「堂姐,我不知道,我很想去找一些方法,可是根本做不到什麼……我求過父親和娘親,可是他們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和以前再不一樣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娘親她說她仍是最疼我的,可是卻逼著我過這樣的日子,以前她肯定不會的-雲......」
她想說都是因為雲琪,可是禍從口出,她並不樂意卷進大房的是非之中,搖了搖頭,又將話給吞了回去。
阿暖接過阿碧遞上來的帕子,遞給了雲萱,柔聲道:「阿萱,你不必太過傷心了,其實嬸娘的確是最疼愛你的,她只是怕你嫁到新式的人家被人騙了罷了-你知道新式的那些男學生,在學校裡面好像不交個女朋友痴纏一下都不足以顯露他夠新派一般-這樣的人的確不能隨便嫁的。」
雲萱接過帕子,呆呆的看著阿暖,似是一時不能理解她的話中之意。
「堂,堂姐......」
阿暖笑道:「阿萱,祖母身體不好,也操心不了太多的,你不喜歡那婚事,想著法子拖住就是了,你還小,婚事急什麼呢,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好好服侍祖母,其他的,哪裡有服侍祖母重要?」
雲萱起先還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還只是以為她用這種話敷衍著自己-服侍祖母,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日子......只是她也不是蠢的,旋即便明白了過來,可一時之間仍是又心酸又委屈。
兩人正說著話,趙翎從學校回來了,她向來有眼色,瞅了一眼雲萱哭得紅腫了眼圈的模樣,只跟兩人招呼了一聲便逕自上樓去了。
趙翎雲萱也是知道的,阿青早從阿碧那裡打聽了-趙翎只是廖家三爺的遠房親戚,是阿暖在美國認識的,便跟著她一起回國了,然後就一直和阿暖住在了一起。
她有些羨慕的看著趙翎的背影。
然後轉頭對阿暖道:「堂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再呆在家裡了,你不知道,祖母現在......」
她搖了搖頭,道,「堂姐,我娘親她一直都很喜歡你,對大伯娘也最為信服,你能不能幫我勸勸我娘親-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可以去讀寄宿的女子學堂,真的,我不怕吃苦的,我不想再待在家中,我實在受不了了......」
說到這裡她眼睛裡突然迸出了些異樣的神采,她道,「堂姐,我哥哥他會不會真的去留洋?堂姐,你跟母親他們說讓哥哥去美國吧-我想,我想偷偷跟哥哥一起去美國。」
現在在那個家裡,也只有兄長雲赫會理解她,知道她的心情了,和兄長一起走,她也並不擔心-雲赫自小就很照顧她,她對他信任依賴得很。
第二日,燕林時報報社。
阿暖剛到報社,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坐下準備看看今天的工作,全煥就上前八卦道:「陳暖,可惜了你昨天沒去,那位蕭小姐果然是好風采,難怪得連廖家三爺都對她憐愛器重有加,花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去捧她。」
阿暖好險一口茶沒噴出來。
她放下茶杯,抬頭看向全煥無奈道:「你哪裡聽來的這些流言,廖三爺是有未婚妻的人,而且我聽說那位蕭小姐以前可是西北軍韓稹韓師長的情人,怎麼會和廖家三爺扯到一起?」
全煥的眼睛亮晶晶,他笑道:「所以你果然不是因為對蕭玉如和沈一臨一無所知才拒絕肖框的-哈,陳暖,你心思也不少呢,可笑那個傻子還總把別人當傻子。」
蕭玉如和韓稹之間的事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陳暖她知道的這麼清楚,還隨口拈來,怎麼會對她一無所知?
阿暖搖頭,道:「我只是對影視紅星這些沒興趣,你問出來的東西怕沒幾分是真的-單純評電影不受演員的影響怕還要好些。」
全煥笑,他道:「這種版面又非時政,假的東西越多說不定越多人喜歡-真實的東西,有幾個人真愛看呢?不過你說蕭小姐和廖家三爺-這事怕還可能真有幾分真的,我們旁敲側擊蕭玉如,她也是全盤否認著緋聞,但各種感激廖先生的器重和栽培,反更添了流言的可信度。」
「當年韓師長對蕭小姐寵愛有加,據說為了蕭小姐,本來還打算在西北專門成立一間影視公司,可是蕭小姐事業心重,覺得西北很難有好的發展-那時候廖家三爺已經專門請人給蕭小姐量身定做了那部《伶中曲》,更不惜成本花高價請了名伶之王沈一臨陪演,可見用心之深了-再轉回頭想想,若是一般的人,怎麼可能想離開韓師長就能離開韓師長的,聽說就是因為廖家三爺的插手,據說因為韓師長不肯放手,廖三爺還重傷了韓師長,讓他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
「嘖嘖,韓師長就是在被逼無奈之下才娶了和廖家有親的嶺南尚家的三小姐-就是和廖三爺求和的意思。不然以那位尚三小姐的才貌,韓師長怎麼會看得上她?」
好一出大戲,阿暖簡直聽得目瞪口呆-新聞工作者的消息果然夠靈通,八卦也夠多。
阿暖尚未想好要說句什麼打發了全煥-她實在沒興趣跟他討論廖珩的緋聞-這時身後卻插來一個聲音道:「咦,全煥,這事你昨日採訪蕭玉如確認了嗎?聽說廖三爺的未婚妻兩個月前已經回國,這蕭玉如是打算如何處理和廖三爺這位未婚妻的關係-聽說這兩人以前還是好友。」
是和阿暖同一個組的另一位副編沈懷,他剛剛到報社就聽到了全煥說蕭玉如的八卦就鑽了過來-保持對事情的好奇度和敏銳度是新聞工作者的一個優秀的品質。
全煥轉身笑道:「未婚妻是未婚妻,情人是情人,有什麼好處理的?那位未婚妻也是留了洋的小姐,對這種事情應該習慣才是,反正蕭玉如的情況,也是永遠嫁不成廖三爺的。她是個有才華天賦的人,若是困於家庭,反而埋沒了她。至於那位未婚妻,廖家三爺那樣的人,難道還擺平不了她嗎?哪裡用得著心上人去出手。」
「咳咳。」
全煥和沈懷正說得興起,身後就傳來幾聲咳嗽聲,兩人轉頭便看到了報社總編周成正帶了一個著了西裝的青年男子站在過道那邊,那青年男子全煥和沈懷不認識,但阿暖認識-是俞閩烜,他正帶了些關心的神色看她,是怕她聽了全煥和沈懷兩人的話受刺激?
不過阿暖自回國後在外用的都是陳暖的名,就是周成也是不知道阿暖真實身份的。
全煥和沈懷見到周成,立即擺正了神色,認真打了個招呼就各歸各位了-雖然他們並不怕,但樣子總要裝裝的,但坐回座位,那耳朵卻是豎著,聽著阿暖這邊的動靜。
兩人走開,周成便笑著對阿暖道:「陳暖,這位是燕大動力學系的俞閩烜副教授。那日我在燕大遇到閩烜,他說起他的博士導師近期內會訪華,那是世界知名的燃氣動力學家,我想就他的訪華出個專刊,也探討一下我們工業界在此領域的不足,該行些什麼措施才能加大振興實業的發展,你剛剛從美國回來,你們學院就在閩烜學校附近,想來對閩烜的學校也很熟悉,便將這件事就交給你好了。」
阿暖尚未回答,她聽完周成的話剛把目光從周成的身上移到俞閩烜身上,就聽到俞閩烜柔聲道:「阿暖,沒想到周總編跟我說的那個人是你-你之前是見過韓森教授的,他再見到你定是很高興。」
他以前都喚她雲暖,只是他知道她掩了姓氏,一時也喚不慣陳暖,便直接叫她阿暖了,但這一句阿暖溫柔至極,阿暖也就罷了-她身邊多的是人這麼喚她,但後面的全煥和沈懷卻是聽出了八卦,對視了一眼,耳朵就豎得更直了。
就是周成都心中詫異,對俞閩烜含笑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