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人滿懷希望興沖沖的來,然後滿身頹敗和喪氣的離開了-因著那張照片,雲家還不知會有怎樣的風波。
不過這些此時都不在陳氏在意的範圍之類-她從來沒把雲家人放在心上過,就是女兒先前那麼驚世駭俗的把雲佰城踢飛,她也沒怎麼在意。
她只看著阿暖道:「你說他為了升官發財賣女-阿暖,雲佰城和那袁氏到底謀劃了什麼?」
阿暖嘆了口氣-母親只當自己當初在雲家鬧出的那些事不過是為了脫離雲家而弄出來的,並不知雲佰城和袁蘭繡到底是個什麼謀算。
其實說實話,就是阿暖現在也不能確定雲佰城他們到底是想把自己賣給誰,韓稹還是馮厚平?剛剛那趙嬤嬤一說不過是她知道趙嬤嬤這段時間回了鄉,所以就借了來詐雲佰城的,誰知道他那麼心虛就……咳。
阿暖將那協議書仔細疊了收好,上前抱了陳氏的胳膊,就笑眯眯道:「母親,我哪裡知道他們有什麼齷齪心思,不過我來北平之前就跟您說過,像我這麼花容月貌,雲佰城和袁蘭繡突然叫我上京,定是沒打好心思,所以您看-我詐一詐他就頹了,嘖嘖,真是沒用啊。」
陳氏聽女兒如此這般說,看她語笑嫣然小小奸計得逞的驕傲樣子,想笑,可笑意未達眼底又忍不住一陣心酸難受-她面對雲家人和雲佰城的時候從不會難受,可是看著女兒這個樣子卻忍不住心酸。
誰還是天生就格外懂事堅強不成?她女兒現在不過才十五,開年也不過就是十六而已。
她伸手摸了摸阿暖的頭髮,忍了忍眼中的淚意,扯了一絲笑出來,道:「我知道那袁氏心懷不良,卻不曾想雲佰城會急功近利到不顧臉面的程度了。」
她知道他利慾心重,只是也知道他極好臉面,原先她以為雲佰城只是看女兒生得好,能有聯姻價值,所以才接了她到京中來,但聯姻那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哪裡能想到事實會比這還要不堪?
她也不知是自己以前還算高看了他,還是這兩年這人越來越不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轉而問道:「先前你是給了他什麼東西能讓他那麼失控?」
阿暖眨了眨眼,她瞅著自己母親,見她很認真的看著自己,堅持要問的樣子,只得聳了聳肩,道:「是雲琪。娘親,雲琪她做了外交部內政廳廳長馮厚平的情人,剛剛我給雲佰城的,是兩人在一起的照片。」
這又是一個炸-彈。
陳氏一愣後面色陡地轉黑。
她到底還是受傳統教導長大的世家貴女,哪怕女兒已經離開雲家,但別人看她還是雲家女,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雲琪做了馮厚平的情人或者姨娘,當然也會影響女兒的名聲!
若在以前,對女兒的婚事都會有很大的影響!
阿暖和自己母親相處十幾年,很了解她的性格,自然知道她此時心中所想。
她忙抱著她的胳膊笑著寬慰她道:「娘親,雲佰城和袁蘭繡那樣的能教出什麼好的來,她是她,我是我,娘親您也不必擔心她拖累了我的名聲。」
說著想了想,又道,「其實名聲這東西,愛惜還是要愛惜的,但卻不必為其所累。尤其是雲家人-雲佰城他都和您離婚了,女兒也離了雲家,這事該知道的人家差不多都知道了,雲琪那破事能影響到我多少呢?」
「再說了,這事兒娘親您也就是擔心會影響我的親事罷了,其實若真有這樣的人家,因為這事而嫌棄我-哎,那我可還真得謝謝雲琪了,給我試出了個不可嫁之人。」
陳氏聽女兒這樣若無其實的勸自己,雖然心中仍是有些糟心,但到底開懷了些,失笑道:「你這孩子。」
不過她又想到一事,收了笑容問阿暖道,「不過阿暖,你那照片是從哪裡弄來的?」
阿暖齜了齜牙,抬眼偷偷覷了覷她母親的表情,有點小心道:「是廖三爺。」
說完果見母親眉頭微微的皺了皺,她腦袋一抽就有些乾巴巴地解釋道,「娘親,昨日我送完二舅,娘親您去了舅舅那邊說話,廖三爺他拿過來給我的-唔,馮厚平是他的姑父,想來是他查馮厚平,意外查到的,因著這到底與我有些關係,便特地送了過來給我讓我有所心理準備吧。」
說完就有些後悔了-這解釋真是多餘透了,她母親又不傻。
廖珩當然不是為了他姑母查馮厚平意外查到的,而是為了阿暖查雲家時意外查到的。
阿暖對上自己母親研讀似的目光,想到廖珩昨日跟自己說的話,不由得就一陣懊惱。
且回到昨日。
廖珩讓人查雲家,結果卻拿到了這麼一疊東西,他瞅著也實在厭惡得很,原本他是扔到了一邊,但想到這事肯定遲早要爆出來,讓阿暖現在知道了總比將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不知道以什麼方式被知道好。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便讓人傳了信給阿暖,然後就直接拎了過來給她-當然他是不會承認他這是又找了個藉口去見人家小姑娘的。
阿暖在廖珩的車上乍一見到這東西也有點懵。
她再不喜歡雲琪,在她眼裡,雲琪也只是個小姑娘,而馮厚平那個老東西,竟敢......這事,真把她給噁心著了。
她,她雖不完全是這個年代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但於情-色上面也是從未接觸過的,廖珩拎了這麼個東西給她,看照片裡那些不同角度的拍攝,讓她也不能不有那麼一點尷尬。
廖珩只當看不到她那有些不自在的表情,道:「我祖母尚在京中,馮厚平顧忌著我祖母,這事不會這麼快爆出來,但也應該是遲早的事。阿暖,這是你的家事,我不該插手,但我想你會希望知道所有的情況。」
阿暖「嗯」了聲,道了謝,然後眼睛盯著那一沓照片,有些啞口無言-她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廖珩見她如此,頓了片刻,突道:「阿暖,我們定親吧。」
阿暖轉頭看他-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說,倒也談不上受驚了,好像說著說著就習慣了-只是她不知道他此刻為何又突然提起。
廖珩看著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事情,不喜歡這些人,其實無論你去了哪裡,總有這些事情會給你煩擾,即使你去美國,有些事情也解決不了。韓稹,馮厚平,雲佰城,袁蘭繡,然後還會不停有其他人-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因為你生成這個樣子,偏偏你還很喜歡自己這個樣子不捨得糟蹋,就總會引起其他人的覬覦或追逐。
他說到這裡眼睛裡就有一絲笑意閃過,阿暖覺得自己大概看懂了他的笑意-然後忍不住臉就紅了紅,因為他的眼睛裡好像滿滿都是「因為你生得太美」,阿暖因為自己有這樣自戀的感覺而有些不好意思。
廖珩看她淨白的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然後大概為了掩飾自己不好意思,別過臉去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動著,實在可愛得如同撓在人的心上,笑意更濃,他停住了前面的話,看著她過了片刻才又問道,「阿暖,你有喜歡的人嗎?」
她猛地轉頭看他,斜了眼睛偷偷掃了他一眼,然後發現他的目光只是溫和且平淡,這個樣子,可不像是要表白的意思......她鬆了口氣,心跳也平穩了下來,然後才搖了搖頭。
她喜歡的東西很多,感興趣的東西很多,但還從來沒有過書上說的那種「為一個人臉紅心跳,為一個人失魂落魄,想時時刻刻都跟他在一起,想和他……有各種形式的身體接觸」,呃,沒有,前世今生都沒有過。
廖珩看她豐富多變的眼神和表情,待她定下來狐疑的看著自己,才道:「阿暖,既然你並沒有喜歡的人,可是你喜歡的,想做的事情卻很多,你不喜歡和那些追求你的人糾纏,那麼,和我定親,你的麻煩只會少很多……」
「不要說你可以自己處理,我相信你可以處理掉雲佰城和袁蘭繡,但你卻不一定處理得掉其他想要追求你的人-日子還很長,你會遇到很多人,想來你也不耐和這些人周旋。」
阿暖看著他,然後小聲道:「聽起來,聽起來我好像占了很大的便宜。」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廖珩笑,他道:「不過是互利罷了,可以擋掉你的麻煩,同樣也可以幫我擋掉不少麻煩-你可以想想定親的不好之處,我幫你分析分析,看能不能解決掉。」
阿暖張了張嘴-不好之處,其實她心裡很清楚,無外乎就是名聲和廖珩的可信度。
名聲她不在乎,她大概唯一擔心的是把自己搭進去?因為其實她現在根本不確定廖珩的真正心思。
可這話她卻沒法跟廖珩說出口-她總不好說,我怕你賴上我,將來不肯跟我退親吧?
廖珩看著她抿著唇不出聲的樣子,忍了忍有些莫名的衝動,微嘆了口氣,然後伸手遞給了她一個東西。
應該說,一張紙。
阿暖莫名其妙的看向那張紙,然後就看到了第一排那幾個黑字,「退親文書」,最後面還有一個紅通通的印鑑,再看那印鑑旁邊的日期,是三年後的日期。
她低頭看著那文書,就聽到廖珩道:「我的確很需要一個未婚妻幫我應付家中和擋住所有想跟廖家聯姻的人家,但除了你,我暫時沒有遇到更合適的人-我不想被一個麻煩纏上。但定親對一個女孩子的確影響很大,對你的名聲,你將來的親事,可能都有影響,所以作為交換,你可以行使所有作為我未婚妻的權力,我也會幫你處理掉所有你不樂意進入你生活中的人。」
阿暖接過那張退親文書,小手抓過那張薄薄的紙張時頗有些猶豫,手指在紙上輕輕撓了撓,這才紹抬了頭看廖珩。
她並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格,但這件事她卻一直猶豫不決。
廖珩迎著她的目光,道,「這日期,雖是三年後,但只要哪天你遇上你喜歡的人,我們的婚約就可以隨時解除,不過,」
他先時一直很認真,可是說到這裡他卻突然笑了笑,轉開了臉去,然後近乎調侃道,「如果那一天,你覺得嫁給我也不錯,我也可以勉強考慮考慮。」
阿暖瞅著他,一直看,饒是廖珩臉皮厚,也被她那種研究狐疑的眼神看得有些異樣。
然後他聽到她問道:「三爺,您,有喜歡的人嗎?其實你並不是為了應付家族才要和我定親的吧。」
廖珩的心一跳,他轉頭看她,眼睛裡已經帶了些溫柔之色。
然後就聽到她繼續道:「三爺,是不是因為那個女子,您喜歡的人,她的身份,您的家族不可能接受她,但您也不想跟其他人成親,所以需要跟我定親幫她掩護或者拖著時間?」
廖珩:……
******
不得不說,阿暖動心了-唔,不是對廖珩動心,是對那張退親文書動心了,因為首先她不排斥廖珩,大約是被他不停的洗腦,她並不排斥和他定親這件事,然後定親之後,的確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不僅可以避免類似韓稹那樣人似的騷擾,也可以避免雲家袁蘭繡總算計她的婚事,甚至可以避免掉之後將會被一直提起的親事。
因為哪怕現在是新政府,她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了。
而且她就要去美國,所謂定親,其實也就是掛上了個已定親的名頭,並無什麼麻煩事-等讀完書回來,都已經到退親的時候了。
此時阿暖對上自己母親的目光,心一橫,就道:「娘親,其實廖三爺他是因為我才去查雲家,然後發現這事的。娘親,三爺他跟我說,想要上門求親。」
陳氏:......
今天受到的刺激還真是挺多的。
她看著自己女兒說完這話烏溜溜瞅著自己似乎在察探著她反應的大眼睛,那樣子可是半點女兒家談起自己婚事的羞怯歡喜也沒有,她嘆了口氣,伸手撫上她的頭髮,柔聲道:「阿暖,你覺得呢?你想要和他定親嗎?」
阿暖「唔」了一聲,道:「娘親,我覺得他還好吧,心思深,性格強勢,不為外物所動,將來便不易被其他女子所惑,如此我也不必為著鶯鶯燕燕煩惱,廖家門風正,大舅和他多年相交,品性大節都無問題,想來也不會為了權勢和前程行些令人不恥之事。我和他認識也已經有一段時間,娘親,您知道我的直覺一向很準,他對我,也並無任何不正之念。」
陳氏聽她一句一句掰扯,這其中,卻是半點不關小兒女□□,甚至,陳氏覺得她所說的這些個廖珩的優點,還處處都是反著雲佰城來的-女兒到底還是受了雲佰城的影響。
這又讓她有些愧疚。
她覺得,可能正是因為她和雲佰城的婚姻,才導致了女兒對自己的親事毫無憧憬。
她想了想,問道:「阿暖,撇開這些來說,那你想過沒有,你要和他生活一輩子,你願意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嗎?仔細想一想,和他在一起,會厭煩,會不開心,會覺得受到束縛嗎?」
陳氏自知道雲佰城和袁蘭繡之事,再見到他之後,和他同站在一處都會覺得厭惡-可笑那時候雲佰城還想跟她敘敘夫妻之情,看著她的眼神還是驚艷情深的-真是令人作嘔。
她此時見女兒說起廖珩,並無絲毫被情沖昏頭腦的狀態,這雖然一面讓她放下心來,但另一面來說,廖珩家世品性再好,若是撇開這些,女兒其實並未想過成親是要兩人日日相對,這也是不行的。
阿暖咧了咧嘴,有點尷尬地笑道:「還好吧,比其他人來說,要更好些。」
陳氏摟著女兒,兩人都沉默了許久,陳氏才道:「那這事暫時便這樣吧,你不必太過思慮,廖珩他既有意,想來他會讓其祖母尋我商議此事的,屆時再作定奪吧。」
阿暖「嗯」了聲,和母親談完了,好像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把各種思慮就全轉移給自己母親了。
這事過了兩日,阿暖就先後收到了兩封請帖。
一封來自凌夏,說來自從那次在繁花大飯店兩人一起遇到凌蘊儀和孫慶源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過兩日是蕭玉如的一部電影上映,凌夏想約阿暖一起去看戲,信中,她表達了她這段日子未過來尋阿暖的歉意-道是其實她十分想念阿暖,只是這些日子她堂姐情況都不怎麼好,所以就一直陪著堂姐,她之前因著她堂姐和阿暖二舅退親一事,一直心有糾結,但現在她想通了,她堂姐和阿暖二舅的事是他們的事,不該影響她們兩人的友誼......
另一封更是讓人意外,竟然是尚昭雲給她的,道是過一段時間就是她母親尚二太太的生辰,她想買些禮物讓人捎回嶺南,但她對京城不熟,所以想請阿暖陪她去逛逛首飾衣裳鋪子之類的。
阿暖心道,其實她來京城也不過是幾個月,那些首飾衣裳鋪子什麼的她好像也從來沒逛過,也很不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