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負心

  反目?韓稹眼中的戾色一閃而過。

  他查清楚了,那廖三之前跟雲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在馮家宴會之後,他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監視雲暖那丫頭的動靜,可是那之後她不再去學校,幾乎是足不出戶,和廖三根本沒什麼來往-那麼當時在宴會上廖三說什麼「未婚妻」之類的,根本目的不過就是阻止自己去追求她。

  廖三都不在意跟自己反目,他為何在意不在意和廖三-反目?他們廖家在嶺南是一手遮天,在這京城也有不少人給他幾分面子,可在西北,可不是他廖三說了算。

  他一個永遠都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何時在乎過和人反目-不過,他也的確沒打算因著此事去和廖三-反目,對雲暖那丫頭不懷好意的人那麼多,雲家,袁蘭繡,馮穠,尚昭雲,還有凌家,只要安排妥當,總有人能背了那鍋。

  韓稹看著蕭玉如,伸手將她拖到懷中,按在腿上,在她耳邊低語道:「你不必替我擔心,只要將她帶去西北,善後之事我自然會妥妥辦好,保證萬無一失-不過,你說的對,她平日裡足不出戶,出入有保鏢司機接送,我的確無從下手,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忙。你不是認識她嗎?我需要你想方法把她約出來。」

  蕭玉如聽言嚇得臉色煞白,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在他懷中掙扎道:「不,不,韓稹,你是想要害死我嗎?我如何能得罪廖三爺,韓稹,如果你厭棄了我,直接拋棄我也就是了,為何一定要讓我去死,或者,你直接一槍打死我可能還要痛苦點。」

  說到後面已經滿滿都是哭音。

  她又驚又怕,又想到自己一心愛慕的情郎為了別的女人竟然推自己去死,更是懼痛交加,一時之間已是淚流滿面。

  她掙扎著想從韓稹的腿上掙扎開來,可是韓稹的手卻如鐵拳般將她狠狠按著,他低頭咬了咬她的臉頰,嘗到她臉上又咸又澀的淚水,差點沒忍住想一口咬下去,嘗嘗她鮮血的味道。

  他道:「玉如,你這麼害怕做什麼。不,我怎麼會捨得你死,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聽我的話,你永遠都會是我手心上的人,不會拋棄你,還會一直供著你。」

  然後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力道卻是加了加,蕭玉如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之後,又聽到韓稹繼續道,「玉如,你當知道,你這個電影紅星,可供不起你現在的生活,你的母親兄長弟弟侄子,他們可都是我在養著的。你放心好了,我娶她,和寵著你,可並沒什麼衝突。你聽話,就還是風光無限受人追捧的電影紅星,不聽話-你可知道我對待其他人的手段。」

  蕭玉如聽著他陰森森的聲音如墮冰窖,以前有多愛慕他,現在就有多恐懼和害怕。

  陳家。

  陳澈之的船票是十一月二十五日,過兩日就要離開京中,因此這幾日需要處理的事情十分多,他這日一早就去了報社那邊將事情交接妥當,又和眾人吃了告別餐,和個別一些人談過之後再回到家中時已是下午四時。

  他一回到陳家大院中,門房就面色古怪地跟他說,凌家的蘊儀小姐過來了,大太太去了隔壁大姑奶奶那邊,凌家小姐卻不肯走,已經在廳中等了他一個多時辰。

  事實是,姚秀看不上凌蘊儀,不想對著她滿臉悲苦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模樣,不耐煩招呼她,所以聽門房稟告說她來訪,就讓人迎了她進來,然後自己就從後門走了去陳氏那邊躲清靜去了。

  陳澈之皺了皺眉,他和凌蘊儀雖解除了婚約,但凌家那種情況,哪怕他發現自己跟凌蘊儀竟然是兩個不同的腦構造,完全無法溝通之後,他也不可能做到對她完全不聞不問。

  可惜,問了也是讓人堵心。

  前些日子的時候他就聽說凌蘊儀要和孫慶源定親了,他之前已經勸過她多次,每次被她怨恨滿滿當作負心人百般指責,還要被孫慶源那張豬臉警告離他女朋友遠點-想到那個場景簡直讓人作嘔,所以從那時起他便已屏蔽了她所有消息。

  卻不知為何今日她又找到了自己家中。

  陳澈之進入廳中,凌蘊儀正坐在沙發上,怔怔的看著對面牆上的一幅秋園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見到陳澈之之後先是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後就站起了身,對著陳澈之喚了一聲「澈之」,喚完這一聲一行淚水就已經滾了下來。

  陳澈之有點頭疼-他當初和她交往的時候,她真的不是這個樣子,她父親出了事之後,她的性情也跟著大變,整個人像是苦水裡泡出來似的,滿身都是悲苦和幽怨,說上一句話就要掉眼淚。

  他道:「你找我何事?」

  凌蘊儀看著他眼中的冷漠疏離心中越發悲苦-她不愛孫慶源,她愛的一直是他。

  可是她父親出了事,她知道-她知道陳家背後有一些關係,她見過前任警備廳廳長趙承暉和陳泯之有過來往,而且對陳泯之十分客氣,趙承輝雖然離開了警備廳,但去的卻是更高級別的行政院,且在警備廳的關係尚在,只要陳家願意幫忙,父親那裡哪怕不能完全脫罪,也一定有可操作的餘地。

  當然她也知道有些關係未必有用-例如她父親未出事時也曾和新政府不少官員稱兄道弟,但她父親出事後,所有人便都避之唯恐不及了,錢倒是送出去不少,可實際有用的一個也沒有。

  但只要他有心,哪怕沒用,她也不會離開他。

  可是他卻根本沒有任何嘗試就一口拒絕了她。

  她是在絕望痛苦中才接受了孫慶源的一次約會,最開始的時候未嘗沒有激一激他的意思-卻沒想到他竟然無動於衷,還直接退了他們的婚事,那時她就覺得,可能他根本就不愛自己。

  凌蘊儀搖搖頭,強忍住讓自己把那些雜念都壓下去-他都要走了,自己再這樣,可能真的要永遠失去他了,她在和孫慶源定親之後,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等到的竟然是他要出國留洋的消息。

  她這才意識到他可能是真的要永遠失去他了-她也這才發現,她根本不想離開他。

  她看著他,道:「澈之,我們,我們能去你房間裡說話嗎?」

  陳澈之:......

  她到底在說什麼?他們已經解除婚約,她已經和別人定了親,現在她哭著跟自己說:要去他房間裡說話?

  他忍住不耐,往裡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坐下,道:「不能。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凌蘊儀咬著唇,只覺得心中格外悲苦-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冷漠?難道他之前看重的也是自己是凌家大小姐的這一身份嗎?她父親出了事,他們家被凌家放棄,所以他也不再願意要她?

  想到這裡,簡直心如刀絞。

  但她今日過來是挽回他的,不是爭辯那些的。

  她吸了口氣,道:「澈之,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陳澈之又是一愣,她當退親定親什麼的都如同兒戲嗎?還是她發現和孫慶源定親也救不了她的父親所以後悔了?

  想到這裡陳澈之的面色越發冷淡,他道:「凌姑娘,婚約並非兒戲,如果我沒記錯,凌姑娘當已和警備廳孫廳長的侄子定親,如何又跑來跟我說重新開始?」

  想了想又道,「其實你和孫慶源有沒有定親,我們都不可能重新開始。」

  凌蘊儀已經忍了很久,此時聽他這麼決絕的話「嗚」一聲就哭了出來,她走到了陳澈之面前,跪下哭道:「澈之,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是我當時因為父親出事,你又那麼冷漠對我,我絕望之下才和孫慶源見面的。澈之,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和他結婚,求求你,求求你,澈之,你當初說過你會照顧我一生一世,這些都不算數了嗎?澈之......」

  她說到後面情緒激動之下想去抱陳澈之的腿,陳澈之卻是起了身往旁邊移開了幾步,她的手落空了,只趴在了沙發上。

  陳澈之看著她,道:「你要和他解除婚約?你要知道以你父親的罪,他要救你父親怕是不可能,但想要使些絆子,讓你父親在獄中受多點罪,方法卻是有許多,你不顧你父親的死活了嗎?」

  凌蘊儀滿臉淚水,她伸了手到嘴邊,咬著嗚咽了一會兒才勉強穩住情緒。

  她這才轉頭看陳澈之,道:「澈之,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因著父親的事太過害怕衝動-那時我真的怕父親會被判死刑,我不能不顧他......我真的......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是受的怎樣的一種煎熬,我從來都沒有哪一刻不是在想你-可是正因為這樣,我才越發恨你當時的絕情。」

  在看到陳澈之要說什麼之前,忙又急急道,「現在我知道當時是我錯了-我父親犯的是大罪,稍一不慎,可能連你都會牽連上,連我們凌家族長那邊都放棄了父親,我又有什麼資格怪你。」

  「澈之,那些都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可是我得知你要離開,就感覺自己被剜了心般難受,澈之,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至於孫慶源那邊的婚約,澈之,孫慶源他......他非常害怕廖家的三爺,只要廖三爺出聲,他肯定會願意解除婚約,還有父親那邊,對我們凌家,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大罪,可是對廖家來說,想要解決肯定非常容易,鴉片一事,父親不過是個替罪的,父親可以替罪,其他人也可以替罪,只要廖三爺肯讓人在後面說一聲......」

  「廖家,你說的這般容易,你可知道,廖家數代守衛疆土,因著鴉片之戰,廖家子弟戰死了多少人,你憑什麼覺得廖三爺會肯違背祖訓,違背良心去出手保你父親?」陳澈之道,他看著面前的凌蘊儀,面色漠然,看不出一絲喜怒。

  凌蘊儀一呆,隨即就哭道:「可是父親,我父親是替罪的。澈之,你知道我父親他是替罪的。澈之,廖三爺他不是要和雲暖定親了嗎?只要雲暖出聲,這事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事一樁,他必然會應的。」

  陳澈之面上一片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