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挑垛
「小兄弟,一事不煩二主,那就勞煩你,再跟我走一趟,去抓點兒藥回來吧。」
陳郎中給眾人都處理妥當後,對曲紹揚說道。
「成。」曲紹揚二話沒說,直接答應下來,跟著陳郎中就走了。
重新回到大青溝陳家,陳郎中坐到桌前,提筆寫了方子。
「這份兒是你們那個二棹的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給傷者服下,早晚兩頓,一連服三天。
三天之後你再來找我,我重新給開方抓藥。」
陳郎中一邊寫字,一邊囑咐曲紹揚服藥的一些注意事項。
「今晚上注意點兒,要是有發熱的情況,就用燒酒給他搓手心腳心、咯吱窩,前後心不能碰。」
寫完方子,陳郎中招呼一聲「秀芸,抓藥。」
在院子裡晾曬藥材的女孩聞聲跑了進來,接過父親手裡的藥方,去藥櫃抓藥。
陳郎中這頭,又給包了些接骨丹,還有跌打損傷散等藥,給李永福等人用的。
陳秀芸照著方子抓了三天的藥,用紙包成規規矩矩的四方包,再用繩綑紮結實,然後遞給了曲紹揚。
「你稍等一下,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下吧。」
女孩看了眼曲紹揚,不等他拒絕,轉身就去拿藥酒和紗布。
曲紹揚剛想開口說不用,卻被那女孩直接拽著坐下了。
女孩用藥酒和紗布,仔細清理了曲紹揚頭上的傷,撒上藥粉,然後仔仔細細的纏上紗布,這才作罷。
「回去注意,傷口別沾了水,你若是有空,可以回來換藥。」女孩輕聲叮囑。
「好,謝謝你。」曲紹揚沒好意思拒絕人家,只好朝著那姑娘點頭,微微一笑。
抓好了藥,曲紹揚又把診費和藥費都付了,這才拿著藥往回走。
水老鴰帶著人,已經挖出了壙子,將趙大奎和宋老九兩人的屍體,抬到了壙子裡。
接著,眾人拿著家什,往裡填土,將屍體埋了。
最後,再找兩塊木頭立在那兒,用刀子斧子刻上二人的名字。
有人去附近的村屯,買了些香和紙來,水老鴰帶著排伙子們跪在兩座新墳前,給二人磕頭。
「大奎,老九,咱兄弟一場,沒想到你們兩個就這麼走了。
你們安心的走吧,回頭排餉我會捎到家裡,往後我們也會多照應家裡人的。」
水老鴰一邊翻動著紙灰,一邊念叨。
「頭棹,大奎和老宋叔,還有親人麼?」旁邊的人問道。
「有,大奎家裡還有個弟弟,叫二奎,他娘也還在呢。
他們家是從他爺爺那輩兒就來闖關東了,後來在關東立住了腳,就把媳婦孩子都接了過來。
大奎的爹,是有名的開更把式,有一年在北流水松花江上挑垛時,被落下來的木頭砸死了。
大奎也想學他爹那樣,吃排飯,他娘攔著死活不讓。
這小子就從家裡跑出來,進了山場子放樹,後來又跟著放排。」
作為頭棹,大把頭,水老鴰對手底下這些人的來歷,都瞭若指掌。
「宋老九沒成家,但是在蛤蟆川有個相好兒的。
那家的男人耍錢、抽大煙,家裡的牲口、地,全都讓他敗壞沒了。
老九在那家拉幫套,那家四個孩子,實際上都是老九的。
老九伐木、放排,掙的錢,都給他那個相好了。」
眾人聞言,各自一聲嘆息。
當木把,各有各的辛酸。給人家拉幫套,辛辛苦苦掙的錢,都貼給了別人。
拉幫套在家裡沒地位,受排擠,即便生的孩子是自己的,也是管男主人叫爹。
就連自己親生孩子,也看不起自己,反而更親近男主人。
香燭紙碼燃盡,水老鴰領著眾人拜別死去的兄弟,又臨時做了個擔架,抬著受重傷的二棹,返回哨口處。
而這個時候,哨口附近聚集的人更多了。
「四百兩,不能再多了,俺們這一趟白幹了,不能再漲了。」
二櫃李永福,揮動著手裡的生死文書,賣命的喊著。
這會兒工夫,已經急的他嗓子啞了,眼睛通紅,嘴角都起了燎泡。
八副排在這起了垛,把哨口堵死,要是不儘快挑開,不光會耽誤了其他木場子的排通行,他們家這趟排也很可能會顆粒無收。
那樣可是要賠老鼻子錢了,而且還會影響他們木場的信譽,很可能以後都無法在這一行立足。
所以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垛山挑開才行。
四百兩,這價碼屬實不低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放到任何時候都管用,周圍一些吃排飯的,開始蠢蠢欲動。
「四百兩啊,讓俺來試試。」一個坐在地上,黝黑精瘦的漢子,應聲站起來,拎著開更棒就要上前。
不想,卻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你是哪個山頭的,敢搶先?」後面這人,問那黑瘦的漢子。
「老子吃賽太歲胡三爺飯的,你敢太歲頭上動土?」黑瘦的漢子毫不相讓,十分硬氣的說道。
一聽是賽太歲的靠,後頭那人就不吭聲兒了。往後退了兩步,讓開路。
黑瘦漢子上前接了李永福手裡的生死文書,在上頭蓋了手印兒,隨便把文書一扔。
然後手握開更棒,一蹦一跳的在水中浮木上疾走。
到了垛山跟前兒,仔細打量眼前這一座垛山,試圖從中找到關鍵的那根木頭。
也不知是他觀察的太專注,忘了腳下,一個不留神,「對縫兒」了。
人被擠進了木頭縫兒里,直接碾成了肉片。
水下浮起許多血水,一些碎肉和幾根骨頭。
挑垛開更便是如此,生死文書一簽,搏命只為勝天半子。
成了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享受,不成,骨肉碾成碎泥,葬身江底餵魚。
見那黑瘦漢子出事,安上一片唏噓,眾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許久沒人敢出聲。
李永福一看,更著急了,趕忙大聲喊,「四百五十兩,四百五十兩了,有沒有敢來的?」
折進去一個人,這開更的價碼兒就得漲,要不然沒人肯干。
一聽漲了五十兩,眾人又有些意動,人群里走出來個三十多歲、膀大腰圓的男人,高聲喊道,「俺來了。」
方才攔黑瘦漢子的那人,又站出來了,「你是哪山的叫驢?」
高個子男人瞅了對方一眼,惡狠狠道,「吃霸天虎黃爺家的飯。
瞅你這德行,跟個雞崽子似的,當心我把你兩條腿打折,撅吧撅吧插屁眼子裡當燒雞賣。」
此話一處,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鬨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