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勇渾身沾滿了能源燃料，滴滴答答，像落湯雞一樣。
傅薛梅讓他先去換一套衣服。
畢竟一個火星子，這小子就會被烤熟。
錢勇去廁所，換了一套乾淨的工作服。
又跑到萬利面前跪了下來。
萬利嫌棄的跟他說道:「你走吧！不要再演戲了！沒意義。」
錢勇解釋道:「老闆！就剛才這些親戚朋友，之前哪個幫過我！」
他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原來這小子，也是個苦命之人。
父親是個酒蒙子，酗酒成性，每次喝醉了回來，要麼打他，或者打他的母親。
錢勇的媽媽則是個神婆，眼睛瞎了一隻，被自己的丈夫打的。
整天也就會拜泥菩薩，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神像端過去。
要等菜差不多溫熱了，這才三拜九叩以後再吃飯。
就算這樣虔誠，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拜錯了神。
最終，在丈夫的一次酒後施暴，被他活活打死。
就死在供奉的神像面前，她信仰的泥菩薩，還是沒能救她。
當然之後錢勇的父親，如願獲得了死刑，那個浸滿酒精的腦子碎了一地。
錢勇十五歲時成了孤兒，父母給他留下一尊神像，還有半屋子空酒瓶。
這人一旦沒了家人的庇護，就會被人欺負。
半大的孩子都沒什麼良心，
他們拿著泥塊追打錢勇時，
只是認為自己，在跟小夥伴們一起玩著遊戲。
錢勇只是孩子們公認的，最好欺負的對象。
他那髒兮兮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沒人管，無依無靠的，天生就是被他們玩耍的對象。
錢勇沒辦法，只能輟學，一個賣燒餅的老漢收留了他。
或許是因為看他可憐，也可能是老漢年事已高，推著攤子出門都有些吃力了。
於是錢勇便跟著老漢學揉面，燒火，調味，烤餅。
老漢平時沒人跟他說話，所以教起錢勇來，話就非常多，嘚吧嘚個不停。
那些訣竅，在老漢的重複叨嘮中，反而很快就讓人記住了。
錢勇學的很快，也多虧了老漢耐心的教導。
不久後，兩人就成了搭檔。
大清早，小伙子推車到路口，老漢時間閒，便負責看攤。
錢勇可以回家繼續補上一覺。
攤子可以一直開到晚上，然後年輕的推車回家，負責清理收拾。
每天都可以經營十幾個小時。
簡直就是最佳搭檔，比那群欺負自己的小夥伴還要絕配。
至少現在，是兩方都能互補，相互依靠，不再是一個人，承受一切。
直到幾年以後，一天晚上，錢勇去接老漢收攤。
發現他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邊圍著一圈人，卻沒有一個救人的。
等到自己去扶起老漢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從此以後，那個燒餅攤就只剩錢勇一個人守著。
直到遇見萬利才徹底改變命運。
錢勇面色沉重的說完了他的故事。
傅薛梅早已經哭成淚人:「太可憐了，萬萬哥哥，你就給他一個工作吧！讓他將功補過也好啊！」
萬利搖搖頭，嚴肅的說道:「你走吧！做錯事，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如果每個人犯錯，只要講出自己的，悲催過往，就能被原諒的話，那還需要法律做什麼！」
「你以後如果能多行善事，那才是改過自新！說不定還能有更好的機會！」
錢勇眼看求不動，不過好在聽到萬利說的，多做善事就還會給機會，還是更好的機會！
這才聽話的暗自離去。
等錢勇走遠後。
傅薛梅才非常不解的問道:「萬萬哥哥，他都這麼可憐了，為什麼你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呢？」
萬利無奈的說道:「女孩子真是心軟起來，就失去理性判斷力。」
「你忘記這小子之前做的那些混帳事了嗎？」
「他完全就是把身邊的這些人當牲口一樣對待。」
「還有被他欺騙傷害的女員工，這些人都是無辜的。」
「誰又能給她們討要說法呢？」
傅薛梅這才恍然大悟:「對哦！就算經歷再悲催的人生，也不應該無差別攻擊所有人的！」
萬利嚴肅的回覆道:「你說的沒錯！無差別攻擊！」
「一個正常遭遇不幸的人，不可能如此冷血！毫無同情心。」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個！他在說謊！」
傅薛梅瞪大了眼睛問到:「你是說，剛才的故事是他編的？」
萬利嘆了口氣:「大概吧！至少有一半，應該是假的，又或者是發生在別人身上。」
「沒想到這小子，真是個戲精！」
「這次真是被這玩意兒給套路了，看來以後再也不能，隨便同情心泛濫。」
那麼真實的故事又是什麼樣的呢？
錢勇的爸爸並不是什麼酒鬼，原本就是個賣燒餅的。
這小子讀書還挺厲害，當然只是在鎮上名列前茅。
拼盡全力考上市裡的高中，結果卻因為家庭條件差，無力支持學業。
早早的輟學跟父親一起賣起了燒餅。
錢勇自恃讀了幾年書，又沒見識過城裡孩子，高考前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景象。
還以為自己這個天才被埋沒了。
他從來就看不起身邊的這些凡人。
總以為經濟條件好一點，肯定可以出人頭地，干出一番大事。
可惜天妒英才，只能守著家傳的燒餅攤，過這種勉強溫飽的生活。
錢勇雖然守著自己的小攤，但是也沒停止過學習。
他經常買一些故事會，文藝青年的雜誌看。
一方面在自己，有限的文化程度里，只能讀懂這些。
另一方面就是便宜，也才幾塊錢一本，讀完的廢書還能撕下來，給爐子生火。
至於萬利上次扔給他一百塊，錢勇認為這是對知識分子的羞辱。
於是非要把錢找給對方。
一切的因果都源於各自的誤解。
不過錢勇還是陰差陽錯的，獲得了一次跨越階級的機會。
可惜的是，他把這個改變命運的理由，理解成了，自己天生的高貴。
愈發的看不起身邊的同類，他們都是貧賤的人。
就連最後在萬利面前編的劇本，都是故事會上節選的片段。
這樣的人究竟應該，評為可憐還是可恨，誰也說不清楚。
只不過萬利放過他了，其實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並不是在身體，或者精神上產生的傷害。
你就給他一次體驗榮華富貴，人上人的機會。
然後再剝奪掉，要他知道這輩子，這個機會再也沒有了。
註定刻板的人生，足夠殺死任何人。
就像還完債務以後，解脫出來的中年萬利，就是這麼死的。
好在萬利最後沒有把話說的很決絕。
還給錢勇留了一絲希望。
不至於把他玩死。
但是那些被錢勇，玩弄的女職員，又怎麼彌補創傷呢？
誰又能給無辜的她們一個交代？
萬利終究不是神，特別是擁有巨大財富權力以後。
隨意的一舉一動，都會給他人，帶來無法磨滅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