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四歲的時候，沈明雀的事業已然紅紅火火。

  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什麼的，這兩年各大奢侈品代言都找了上來，還有一個頂奢。

  這麼一來，沈明雀就經常三天兩頭就要出門，而且一出去就是好幾天，偏偏眠眠還小，就每天都必須要視頻。

  這一天周日，眠眠不用去幼兒園，程銘城也在家裡休息，他倒是歇不下來，就拿著資料看。

  阿姨在廚房裡忙活，眠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當然這家裡的電視除了她也沒人會看了。

  偌大的一面牆壁上，眠眠抱著洋娃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一直到出現沈明雀的身影。

  她不懂什麼走秀，也不懂什麼模特，只知道自己媽媽穿的衣服漂亮好看，媽媽也好看。

  不過一兩分鐘的鏡頭，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十幾秒，然後抱著娃娃蹬蹬蹬地上了樓。

  「爸爸！爸爸！」

  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

  程銘城剛放下文件，就見一個粉色的小球飛一般的速度撞了過來，他眼皮子一跳。

  然後伸手就將人撈進了懷裡。

  眠眠大聲叫道：「爸爸，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看電視，我都看見媽媽了，你不想看嗎？」

  程銘城說：「想。」

  眠眠揪著他衣領：「那你和我一起去看！」

  程銘城拗不過這女兒，只點了點頭：「好，陪你看。」

  「好！」

  眠眠握著拳頭驚喜叫出聲，從他懷裡跳下來，又抱著洋娃娃，一手拽著他往樓下跑。

  她怕電視放完了。

  還好家裡有電梯，不然程銘城都覺得依照眠眠的性格，得從樓梯上滾下去。

  到樓下時，電視機里傳出來音樂聲。

  眠眠一看裡面的人不是媽媽，立馬就急了：「剛剛還是呢，怎麼沒有了。」

  她將洋娃娃放在沙發上，過去拍了拍電視機，小嘴巴里嘀咕有聲：「你快把我媽媽放出來！」

  程銘城唇角一翹。

  小奶音聽著可讓人心疼了。

  眠眠一直見不到剛剛的鏡頭，心裡急躁，扯住程銘城的褲腿，「爸爸，媽媽不見了。」

  眼眶裡瞬間就淚汪汪的。

  程銘城蹲下來，溫聲說：「媽媽是在回來的路上。」

  眠眠的淚珠還在眼睛裡打轉，聽他這麼說，可憐兮兮地問：「真的嗎？」

  程銘城伸手捻掉自家女兒掉下來的珍珠淚，揉了揉她的小臉蛋：「爸爸會騙你嗎？」

  眠眠打了個哭嗝。

  她歪著頭想了想，爸爸好像還真沒有騙過她。

  「那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眠眠吸了吸鼻子，小聲地問：「我好想媽媽。」

  「過幾天。」程銘城說。

  「太好了！」

  小孩子的脾氣就像夏天的天氣，說晴就晴，一下子又開心起來了，親了下程銘城的臉。

  程銘城一把將她抱起來：「愛哭鬼。」

  眠眠大聲反駁：「才不是！」

  程銘城伸出手指，上面還有一點水漬，明知故問：「那你說這是什麼？」

  眠眠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她眼珠子轉了好幾回，才蹦出來一句驚天動地的話：「我知道了，是爸爸你尿床了！」

  剛從廚房裡出來的阿姨：……

  自家小姐真的是很天真很可愛。

  程銘城點頭：「你說什麼是什麼。」

  反正他這個女兒歪道理一堆，還總喜歡強詞奪理。

  眠眠很得意地摟住他脖子，強調道：「眠眠才不是愛哭鬼，才不是呢。」

  嬌嬌甜甜的嗓音像泉水一般-

  沈明雀還沒從時裝周回來，眠眠的家長會要開了。

  幼兒園對孩子的事情很上心，要求父母多忙，也得抽時間來陪孩子開家長會。

  晚上視頻時，好幾天沒見媽媽的眠眠高興得不行，飛奔到床上，還差點摔倒，得虧是在被子上。

  她哭的事情，她是壓根就沒說。

  她抱著平板躲在被窩裡，小聲說：「媽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昨天尿床了。」

  「……？」

  沈明雀忽地看向了一旁程銘城，他手裡拿著本書在看，眉目清雋，溫和成熟。

  四目相對。

  程銘城輕咳一聲：「眠眠，你聲音太大了。」

  眠眠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開口：「眠眠什麼也沒有說。」

  程銘城拿過她手裡的平板，淡淡開口：「時間不早了，回房間裡睡覺去。」

  眠眠哦了一聲。

  沈明雀終於忍不住笑，笑了半天才止住聲嘲笑：「程銘城你也有今天。」

  程銘城任她笑，面色平淡：「又不是真的。」

  「我女兒果然不一般。」沈明雀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覺得眠眠鬼主意多也不是不好。

  程銘城懶得爭執這個，和沈明雀討論起家長會的事情。

  沈明雀正在酒店裡休息，說：「那不就只有你去了，我明天也趕不回來，而且我要是去了，可能明天的熱搜就是：沈明雀女兒成幼兒園大魔王。」

  提起這事又是個插曲。

  幼兒園按道理說是沒有考試的，但是會有小紅花獎勵。

  上次老師教了幾個單詞，還有看圖說話，眠眠可倒好，硬生生地把圖畫說成了□□。

  還把班裡其他孩子給嚇哭了，幾個老師哄了整整一節課。

  沈明雀去接眠眠的時候，她還興沖沖的地告狀說今天學校里好吵，她都不能學習了。

  她越來越覺得自家女兒應該改名叫吵吵。

  程銘城說：「我去。」

  沈明雀說：「你不去誰去。」

  兩個人說話時沒注意房間門口，眠眠過來的時候只聽到後面一句，以為自己爸爸不去。

  她躺在床上咬手。

  那誰去她的家長會呀。

  過了好大一會兒，眠眠終於有了個主意，踩著兔熊拖鞋離開房間，小心翼翼地下了樓。

  然後打了個電話出去。

  好幾聲後，對面才有人接通：「餵？」

  眠眠捂著嘴：「我找陸禹哥哥。」

  對面的阿姨一聽這聲音就樂了，笑嘻嘻地說：「在呢在呢，眠眠小姐等等。」

  眠眠趴在小桌上。

  一直到電話里傳來陸禹的聲音：「眠眠？」

  眠眠覺得他的聲音超好聽，可是他話好少，比自己爸爸話還少：「你明天有沒有時間啊？」

  陸禹想了一下：「有，怎麼了？」

  眠眠小聲驚呼，有點兒忐忑：「明天幼兒園裡要開家長會呢，可是爸爸不去。」

  她小嘴都撅起來了。

  陸禹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現在肯定拉著臉，很沮喪的樣子，「所以要我去嗎？」

  他小聲問。

  眠眠嗯了一聲：「對對對。」

  陸禹說：「好。」

  「陸禹哥哥最好了。」眠眠開心地要跳起來，又怕太大聲：「那明天幼兒園見哦。」

  「明天見——」

  話還沒說完，對面就掛了電話。

  陸禹最後還沒說晚安呢，他拿著響忙音的電話嘆了口氣，又放下去。

  一抬頭看見林初螢站在那瞅他，笑眯眯地。

  不知怎麼的，陸禹臉一下子就紅了-

  眠眠一晚上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早上，她興致特別好，阿姨還沒來叫她起床就自個起來了，還打開了自己的衣櫃。

  一排排漂亮的衣服都在裡面掛著。

  沈明雀原創品牌近兩年發展不錯，她還做了一些小女孩穿的童裝，依著眠眠來的。

  眠眠踮著腳取下一件又一件的裙子，不知道該穿哪件好，最後選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

  等阿姨進來時，她都換好了。

  阿姨都驚了：「眠眠小姐今天起這麼早？」

  眠眠一本正經：「今天我要去開家長會呢。」

  阿姨被她小大人似的行為逗笑，然後又聽見她說：「我今天要梳好看的辮子。」

  忙活一小時，眠眠才滿意下樓。

  程銘城也沒覺得自家女兒哪裡不對，畢竟每天都盛裝打扮，今天只是格外漂亮而已。

  他餵她吃了早餐，然後又帶她上車。

  眠眠一看爸爸也上來了，連忙問：「爸爸去哪兒？」

  程銘城說：「去你學校。」

  眠眠啊了一聲：「爸爸不是說不去的嗎？」

  「什麼時候說不去了？」

  「昨天晚上我都聽見了。」

  「你聽錯了。」

  「……」

  眠眠小嘴都能掛油壺了。

  本來她還想著今天只和陸禹哥哥一起的，這下爸爸也去了，待會肯定要問怎麼回事。

  程銘城給她理了理裙子：「不高興？」

  眠眠搖頭：「沒有。」

  她對了對手指，快到幼兒園門口時才湊到程銘城耳邊說：「爸爸，我今天叫了陸禹哥哥來。」

  程銘城看了她一眼。

  合著以為他不來家長會，就讓陸禹來開？

  兩個幾歲的孩子去開家長會？

  虧她想的出來。

  程銘城垂眸看自己女兒，臉上皮膚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閃進了人心裡。

  他嗯了聲。

  眠眠雖然和爸爸說話挺緊張的，但是下車後看到不遠處站著的陸禹，就差飛起來了。

  「陸禹哥哥。」

  陸禹轉過頭，看到眠眠小跑過來的身影。

  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像朵盛開的花，還有腳下的小皮鞋，踩在地上叮噹響。

  陸禹被抱了個滿懷。

  眠眠一開心起來就什麼忘了：「你什麼時候來的啊，你今天穿的衣服為什麼是這樣的……」

  簡直十萬個為什麼擬人版。

  和眠眠還在幼兒園不同，陸禹已經上小學了。

  他仰頭看了眼程銘城，有點兒緊張，抿著唇禮貌開口：「程叔叔。」

  程銘城神情複雜。

  心情也複雜。

  沈明雀和林初螢是好友，自然見面也多，自家女兒一向把陸禹掛嘴上他是知道的。

  但是和知道陸禹給她開家長會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還是眠眠自己要求的。

  程銘城出現在幼兒園的消息很快就流露了出去。

  不到半小時，全網都知道程總送女兒去上學的事情。

  照片拍得很清晰，程總站在女兒跟前，個子小小的小公主正仰著頭看自己旁邊的高個子男孩。

  【小公主側臉簡直洋娃娃本娃好不好！！】

  【程總也要化身女兒奴嗎？】

  【wuli眠眠小公主是真的盛世美顏，我太可了！】

  【眠眠在看誰呀？我怎麼感覺好眼熟呢？】

  一直到幾分鐘後，有新評論出現。

  ——【應該是醒醒吧？】

  有網友眼尖，很快就對比了一些背影照，發現了眠眠旁邊的男孩還真是陸禹，這下子微博又炸了。

  之前從沒曝光過陸禹的正面，這一下就給了側臉，高鼻樑，大眼睛，長睫毛，怎麼看都是好看到爆。

  【好看的人都是在一起的。】

  【我的醒醒和眠眠從沒讓我失望嗚嗚嗚】

  【我竟然嗑起了小孩子的cp……我有罪我懺悔】

  【醒醒看眠眠的眼神好溫柔哦。】

  【別懺悔了，大家一起來嗑不好嗎？】

  【害，我什麼時候能看到他們去參加綜藝呢？】

  網友們表示今天又是檸檬精的一天。

  畢竟這年頭生孩子想生出這樣的，基本是比登天還難了，誰也沒有這兩對夫妻的容貌。

  網上熱熱鬧鬧討論著的時候，幼兒園裡正有條不紊地開著家長會。

  本來兩個人都以為是簡單的家長會，畢竟老師也沒提其他的，結果到了幼兒園才知道還有活動。

  大人們坐在小板凳上，要和孩子一起合作講故事。

  輪到眠眠時，老師頭皮發麻，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程銘城，輕聲說：「眠眠今天就不用說故事了。」

  眠眠從程銘城懷裡抬頭：「為什麼呀？」

  老師硬著頭皮：「因為……」

  她還沒說完，程銘城就開口了：「眠眠的故事留給媽媽聽，說完就少了。」

  眠眠一拍手：「好。」

  她又看向旁邊的陸禹，湊過去貼著他耳朵，小聲地說：「我待會說給你聽。」

  陸禹還沒聽說眠眠的大事記，點頭。

  程銘城聽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阻止。

  於是等家長會結束，陸禹坐在車上，聽著眠眠說他的故事，從「王子很生氣所以打人」，到「公主給小矮人下毒」，結尾還有人變成鬼，一個個童話故事被禍害了遍。

  怪不得今天老師不讓她講故事。

  眠眠意猶未盡地講完，還不忘問：「我講故事好聽不好聽？」

  看她亮晶晶的眼睛，陸禹嘴裡幾個字咽下去，彎唇道：「好聽。」

  就是怪嚇人的。

  「那當然了。」眠眠清脆地笑起來，又抱著程銘城的手，「爸爸也最愛聽我講故事了。」

  陸禹和程銘城對視了一眼。

  程銘城很冷靜地說：「嗯，愛聽。」

  將陸禹送回去，眠眠又回了家，脫了鞋就要往家裡跑，還沒走幾步就被程銘城撈了起來。

  「不准赤著腳。」

  「知道啦爸爸。」

  眠眠一邊應著，一邊跑去花園裡給她的瓜澆水，盼著馬上長出瓜來，好去炫耀一番。

  等到了晚上，她死活要和程銘城一起睡，程銘城向來慣她，就沒讓她回房間自己睡。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女兒的活潑程度。

  關燈後，安靜的小傢伙不知為何就停不下來，嘴巴一開一合，話說個沒完。

  「爸爸我睡不著。」

  「時間不早了。」

  「爸爸你要不要聽我講故事，我給你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好不好？」

  「你已經說過了。」

  「爸爸你給我講故事。」眠眠窩在被子裡，聲音軟軟的，這撒嬌沒人扛得住。

  所以程銘城搜颳了一個童話故事出來。

  低沉溫柔的嗓音很容易讓人打瞌睡，眠眠聽了一大半就眼皮子打架，小呼嚕也打了起來。

  程銘城停聲，給她掖了掖被子。

  他才收回手，就對上了睜大的溜圓一雙眼，黑珍珠似的，閃著星星點點的琉璃碎光。

  「爸爸，怎麼不繼續了？」眠眠問得乖巧又可愛，一點也沒有剛剛睡著的跡象。

  程銘城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被騙了，但是這事發生過很多次，他也覺得不稀奇了。

  他斂眉：「聽話，睡覺。」

  眠眠嘴巴一扁：「睡不著。」

  程銘城看著她這模樣，又講了幾個故事，然而眠眠總是在他以為睡著的時候又睜開了眼。

  他不禁想，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起這個小名。

  程銘城抿唇，思索幾秒，終於開口：「再不睡，明天見陸禹會有黑眼圈，會不漂亮。」

  眠眠當然知道什麼是黑眼圈。

  她連忙從被窩裡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閉得緊緊的，大聲道：「我睡著了！」

  「……」

  程銘城有點無奈，又覺得她實在可愛。

  這麼一威脅，果然是安靜下來了，躺得筆直，也沒像之前那樣腿到處亂動。

  眠眠捂了好半天，依舊沒睡著。

  一想起爸爸答應自己的事，她就高興得很，興奮得睡不著，想一睜眼就到明天早上。

  眠眠一把將被子拉高，蒙住自己的頭。

  沒幾秒，她又露出巴掌大的半張臉，眼睛一彎成了月牙兒，嘴巴掩在被子裡咯咯咯地笑起來。